“路上是不是很热?”晏桦瞥了一眼江野头上的细汗。
“是啊,特别热,外面都有三十九度了,我都要被晒化了。结果你还没发现我。”江野又转回话题继续控诉道。
晏桦不理会他的小作小闹,眼睛还看着图纸,“哪有这么夸张?还三十九度。”
“不信你摸,我都要中暑了。”
听到中暑两字,晏桦才放下图纸,认真地看向江野,手背贴着他的额头和脸颊说:“是很热。”
“是啊,我中午还炸了茄盒,胳膊都被烫出泡了,结果你都没看到我,一直在跟别人说话。”
晏桦抬起江野胳膊,小臂处确实被热油烫了个黄豆大的包。抬腿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小管烫伤膏。
“这么热的天,还炸什么茄盒。”晏桦小心地将药膏抹在起泡处,还不忘叮嘱道:“你这几天烫伤的地方别沾水。”
江野眼尾垂下委屈得说:“是你昨天晚上说要吃的,现在还怪我。”
“没怪你,我什么时候说的?”晏桦完全不记得。
“昨天晚上睡觉前,和我聊天的时候。”
晏桦擦好药膏,拧开一旁的水龙头洗手,“我就当时随口一说。”
“那你现在还想吃吗?”江野也凑过来洗手。
见他过来,晏桦将水龙头调小了一些,避免水溅到他的烫伤处。
“你做都做了,我肯定要吃啊。”晏桦拿过擦手巾擦干手上的水渍道。
江野则眼巴巴地朝他摊开掌心,晏桦知道他这少爷脾气又犯了,在他手上糊弄地擦了两下。
“行了,进来吃饭。”晏桦提着饭盒走到办公室,这里是店里唯一有空调的地方。
他进去打开空调,“歇会,下午等凉快了再回去。”
江野高中一直都是走读,午休可以回家,机械厂家属楼离学校比较远,因此只能选择就近的店里休息。
为此晏桦还在办公室给他支了一张午休的小床。
说是办公室,俨然已经快成为江野另一个书房了,里面除了店里的账本采购单,摆的都是江野各种竞赛资料辅导书。
“早上熬的绿豆汤,放冰箱冰了的,你尝尝。”江野取出保温桶的绿豆汤,不锈钢外还冒着沁人的凉气。
只有江野放假,晏桦的伙食才会得到改善。平常江野都在学校食堂吃,他一个人忙起来就随便对付两口。
“你吃了吗?”晏桦喝了一口绿豆汤,满足的喟叹一声,只觉身体的暑气被驱散了不少。
江野坐在对面专注地看着晏桦吃饭,眉眼弯弯笑着说:“在家吃了。”
“尝一尝小少爷亲手炸的茄盒。”晏桦夹起一块,江野期待地等着评价。
“怎么样?”
“好吃。”晏桦竖起大拇指夸赞。
就算不好吃,他也得说好吃啊,手臂都起泡了,他一句不好吃至少得让江野怄半天气。
况且真的很好吃,外酥里嫩。
“你什么时候学的?我记得我没教过你炸茄盒啊。”
江野咬了一口晏桦递过来的茄盒,得意地求表扬,“你去年过年炸过一次。我当时在旁边看就记住了。”
“怎么这么聪明?”晏桦挑了些江野爱听的话夸道。
江野喜欢听晏桦夸他,像一只求主人表扬的乖狗。
“对了,桥哥,对面光瑞汽修店明天要开张。”
江野从口袋里掏出叠好的传单递过去,“路上给我的。”
晏桦瞅了一眼传单,新店开张,免费洗车。
“开吧。”晏桦无所谓。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凭着免费洗车的噱头,桥江路被堵的水泄不通,胖子在门口嘀嘀咕咕:“我们要修的车都开不进来,刚才还给我打电话呢,问是不是学生开学,不然怎么这么堵。”
陆十九则皱眉地看着对面新店,担心影响到自家生意。
王润平也不岔道:“我看他也就开张几天热闹。”
“你没看他的gg牌,说南江的高端汽修,不就是说我们低端嘛?”
“那店老板都没咱家老板高,我都担心他跳起来打老板膝盖。”
几名员工凑在门口,看着对面新开张的生意。
晏桦没凑这个热闹,待在里面继续翻着账本。
江野靠在他身上,也凑着脑袋看过去。
表面在看账本,其实是在看人。
晏桦嫌弃热,动了动胳膊,“别贴在我身上。”
“我把风扇对着你吹就不热了。”江野摆了摆立式风扇的位置,“这样就不热了。”
“那有椅子,自己去坐着,别缠着我。”晏桦指了指。
“不。”
江野就是不愿意走开,晏桦也拿他没办法。
门外人声鼎沸,一片艳阳天。屋内的一方小天地安静了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苦涩的汽油味。
晏桦卧在躺椅上,手中的书页被风扇吹起,江野搬了个小板凳,枕在他腿上,睫毛轻颤,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晏桦单手翻着书页,另一只手穿过江野的发隙,抚摸他的额头,时不时将视线从书中挪开,分一两眼给身旁的人。
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相依为命走过很多年。
确实如王润平所言,对面雷声大,雨点小。
相比较新开的汽修店,顾客还是更愿意选择桥江这种知根知底的老熟人。
王润平忙着手里的活幸灾乐祸说:“别看对面装修好,还不是一辆车没有。”
晏桦站在门口,和对面的徐老板视线交汇。
相比桥江门口一排排的车,光瑞则门可罗雀显得有些可怜。
徐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比晏桦大将近二十岁,大腹便便,一双眯缝眼总是在晏桦身上乱转,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晏桦直觉这位徐老板不怀好意,转身叮嘱胖子几人最近修车的时候小心点。他之前在建设车行吃过亏,不想自己开店还摊上这种事。
好在平安无事地过了一个多月,江野开学也两周,顺利参加了联赛。
晚上临近关店,路边其他店面几乎都已经关门,江野刚下自习,在门口削着苹果,还对着晏桦得意道:“桥哥,你看我这次苹果皮都没断。”
“不错,值得表扬。”说完又补充道:“小心点,别划着自己了。”
其他学徒也都先下班了,只有十九和胖子等人还在。
晏桦转身对着胖子他们道:“先回去吧,明天再来弄。”
王润平搓搓手说:“等会吃烧烤不?我都饿了。”
还没等晏桦回答,店门口突然开来一辆银白色面包车。
“这都要关门,怎么还来生意了。”王润平迅速耷拉下脸。
只见从面包车上下来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手上都拿着小臂长的铁棍。二话不说,冲着店里就是一顿乱砸。
张文明没见过这种架势,一时懵在原地。
晏桦最先反应过来,顺手抄起一把扳手,用力砸在一人小臂处,打掉他手中的铁棍,一脚踹在他裆处,疼得他只在地上打滚。
“砸你爷爷的店,活腻了?”
平日里的温柔好脾气似乎都只是晏桦的伪装,骨子里的暴戾在此时尽数展露无遗。
王润平稍慢了些,捡起刚才掉下的铁棍加入了混战。
胖子从前在建设车行都是晏桦罩着他,但是眼下逼急了,凭着自己傲人的体重基数用力地把其中最瘦弱一个混混撞在墙上。
陆十九和陆十七虽能帮点忙,但是这些人中除了晏桦是从小打架不要命拼出来的,其他几人哪会打架。
对方凭借着人数优势还是占据上风。
一个熟悉却又冷冽的声音停止了这场混乱。
“谁再砸一下,我现在就弄死他。”
门口昏黄的灯光照在江野清晰的侧脸上,漆黑的眼眸中透着阵阵寒意。
削了一半皮的苹果滚落在地,淡黄色果肉上沾着黑漆漆的油污。
五分钟前还被江野用来削皮的水果刀,此刻已经成了架在别人脖子上的利器,沁出丝丝血迹,甚至在全场陷入安静后,晏桦清晰听到了手指骨节传来的咔嚓一声。
为首的黄毛地痞趴在地上,其中一只手被黑色帆布鞋狠狠踩在地上,脖颈处的威胁不言而喻。
“别打了,别打了。”黄毛额头渗出冷汗,痛苦地对着其他人说。
黄毛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会被穿着重点高中校服的男生打趴在地。
晏桦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震惊,两人目光交汇,透过江野眸底深深的倒影,他仿佛看到了七八年前的自己。
如出一辙的狠厉,甚至江野的语调要比从前的他更加冷漠几分。
但此刻晏桦顾不得发愣,他抓紧先缴了这几人手上的铁棍,免去威胁。
胖子不放心,还用身子压倒了一个,将其中一个混混坐在屁股下。
晏桦将铁棍丢在一旁,走到黄毛面前,将江野手中的利器渡到自己手中,示意他到一旁去,用还沾着汽油的白色手套拍在黄毛脸上道:“谁让你来的?”
黄毛此刻已然没了刚才进店的嚣张气势,“我不知道。”
晏桦轻笑了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声音虽轻,却带着危险的气息。
“嘴还挺硬。”
“不知道就来砸我店?”
胖子则胖仗人势道:“也不去打听打听,机械厂谁不知道晏桦的晏是阎王的阎。”
黄毛知道这次惹到硬茬了,求饶道:“晏哥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晏桦抬眼,视线看向对面已经关门了的光瑞汽修,就算黄毛不说,他也知道答案。
张文明缩在一旁说:“晏桦哥,我们报警吧?”
晏桦看着黄毛脖子处细细的血迹,余光瞥见还穿着蓝白校服的江野,没有理会张文明的话。
“晏哥,饶我们一次吧。我们下次绝对不敢了。”
晏桦阖了阖眼说:“除了外面被砸坏的那个,里面还有个监控,是不是没看见?”
“你是带头的,有空了解下要判几年。”
“今晚上的事我可以当不知道,你们也管住自己的嘴,我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任何消息。”
黄毛忙不迭地点头,“我绝对不说,他们也保证不说。”
其余几个五颜六色头发的人也怕晏桦拿着这段监控去报警,赶紧点头。
晏桦不耐烦道:“滚吧。”
他最终还是没有报警。
张文明不依不饶问:“我们为什么不报警啊?警察说不定能查到是谁指示他们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点回去睡觉吧。”晏桦态度冷淡不想再说话。
他转移话题说:“看下设备损失,有伤的记得去医院,明天找我报销。”
报警能不能查到受谁指使的,晏桦不清楚。但是一定能看到江野打架的监控,以及那人手指被踩骨折的视频。
胖子搂住张文明往外走道:“没受伤吧?没事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别烦晏哥了。”走到江野身边时,还不忘夸赞道:“小野不愧是晏哥亲手带出来的,跟他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我当时被人欺负的时候……”
晏桦听着胖子的话,眉头拧得更甚,像他是什么好事吗?
“今晚上的事情我不想再有其他人知道,都管住自己的嘴。”
胖子连忙捂住嘴,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一眼就知道晏桦为什么不报警。
张文明今夜第一次见到晏桦的另一面,暴力冷漠,与之前判若两人,不禁跟胖子好奇说:“晏桦哥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胖子将他拉出去道:“这可有得跟你说了。”
“咱们敬爱的晏老板脾气能变得这么好,多亏有我们江野同学在。”
晏桦走进屋内,不放心地打开电脑,找到刚才那段监控,把江野的那一部分全部删掉,只留下了屋内摄像头的部分。
江野在一旁默默看着他的动作。
王润平他们几人在店门口催促说:“怎么还不走?”
等确保电脑上没有江野和黄毛的那一部分后,晏桦才稍微安心点。
他永远不可能拿这部分监控威胁黄毛。
他不允许江野的人生出现任何一点污点。
一路上晏桦都没和说话,直到回到家中,江野才小声说:“桥哥,你生气了吗?”
“没有。”晏桦累了,单手利落地脱掉上衣朝洗手间走去。
花洒内的热水劈头盖脸地浇在脸上,晏桦心底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对江野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这招跟谁学的?
可是除了自己又能跟谁学?
江野今晚真的和他之前不要命的模样如出一辙。
纵然清楚江野今晚是为了店里,可是他还是一时不能接受,他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很清楚江野今晚是事出有因,可是他还是忘不掉江野威胁那人的语气,毫不作伪,他甚至能从江野身上清楚看到自己从前的行事作风。
江野有自己广阔的天地,不能有污点,不能像他。
跟大家说一件事情,我之前参加了征文比赛,但是今天编辑敲我,问我事业线比例,因为这本还是感情流,通篇以两人感情发展为主,让我考虑下要不要加事业线剧情,但是我大纲已经写好了,所以不打算加,免得影响后面的更新。编辑让我先考虑,下周给答复,我大概率会选择退出征文,所以很抱歉之前给我投了营养液的小天使,还是这章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以表歉意。晚点还有一章加更,我正在写,也算给大家的一点补偿,不影响明天的正常更新。
非常抱歉之前大家的营养液的支持了,也谢谢所有追更的小天使,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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