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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星野道：“是。”
时奶奶侧目望了他一眼：“你和他聊过吗？关于你喜欢他的事情？”
时星野脸上没什么笑容，认真道：“没有。”
时奶奶脸上挂着的也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严肃表情：“你不和他聊，之后会伤心的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如果他是直男，他会伤心失去了你这么一个朋友，做为奶奶，也不想看到你难过。”
时星野忍不住笑了：“您还知道什么叫‘直男’？”
“你从小就不让我省心，”时奶奶嗔怪着骂他，“你跟家里出柜那天，我连夜找人帮我去查了这方面的资料，还旁敲侧击地去问了程医生，现在连程医生都知道你那些破事儿了。”
时星野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笑着问时奶奶：“程医生怎么说？”
“程医生安慰我，儿孙自有儿孙福，还说这不是病，叫我不要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免得气坏了身子，我能不气吗？我孙子从记事起老师就夸他是好学生，年年拿三好学生、优秀标兵，好不容易还考上了H大，结果青春期姗姗来迟，一给我整事儿就整了个大的。”
“您刚不还说我从小不给您省心吗？”
“这矛盾吗？这一点都不矛盾，你说你这事情为什么要先给我说，不去跟你爸妈坦白？”
“我早晚要跟他们坦白的，”时星野垂下眼睛，“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喜欢男人这事情不会变。奶奶，您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我才会把这件事情先告诉您，我不会瞒着我爸妈，只是我爸妈远没有您开明，我想……我喜欢一个人多不容易，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总要先为他排除万难，这样才不会让我的努力白费，不是吗？”
时奶奶摇头长叹：“这可不是解数学题，不是你所有的步骤对了，答案就会正确。”
“我知道，但总要试试。”时星野望着庭院里的夏逾，勾了下嘴角。
第十六章
中午夏逾和时星野一起在枣树下吃了根冰棍，休息了一会儿，夏逾表示要去附近的美术用品商店逛逛，时星野便说要陪他一起去。
夏逾以前上中学时，每个寒暑假都要去学画画，本来他大学想考美院，后来因为文化课成绩好，和班主任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考综合性大学。
其实如果不打算考研的话，美院这种专业侧重性强的学校出身说不定会比综合性大学毕业的学生更容易找到工作，但是叶雨青自己开了一家珠宝设计公司，专做国外这一块的生意，以后叶雨青如果打算在欧洲开拓市场，夏逾学习的小语种或许就能帮得上忙。
但其实，对于夏逾来说，画画都是他一直以来的爱好。
上大学一年多，夏逾绘画这一块技能着实有些生疏，除了素描一直都有在本子上随手练习，他昨晚在家翻了翻，绘画用品工具箱里的好多颜料都已经干掉了。
两人骑着自行车折返到夏逾家附近的一家绘画用品工具店。
那家店夏逾以前常来，因为店里东西齐全，价格公道，店老板还和夏逾有点熟。
一进门，店老板就和夏逾打招呼：“小逾，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夏逾笑着道：“过段时间有个比赛，我来买点画笔和颜料。”
“随便挑！”店老板热情地道，“缺什么直接告诉我，我给你打折。”
夏逾在店里逛了逛，挑了一套画笔和几罐颜料，还有几个素描本，想了想，又拿了一个小型支架画板。
“画板你家不是有吗？”店老板问，“原来那个坏掉了？”
夏逾示意老板算钱：“想带一个去学校。”
“可以可以，小逾真是勤奋，”店老板夸他，“我女儿这个学期也被我送去兴趣班学画画，结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个周末我去兴趣班接她回家，兴趣班的老师和我说，她上课中途借口自己要去上厕所，跑到兴趣班外面的院子里玩了一下午泥巴，把老师气得，差点就说要把钱退给我不让她学了！”
店老板的女儿今年五岁，正在上幼儿园大班。
夏逾笑着道：“可以慢慢来，有些兴趣需要慢慢培养。”
店老板叹了口气。
两人买完东西出来，时星野问夏逾：“还有时间，兜风去吗？”
他居然还记得早上说的开车兜风的事情。
夏逾觉得好笑：“去哪儿？”
“芷云江大桥？”
芷云江是横跨H市的一条大江，芷云江大桥离他们不远，开车来回大概只需要半个小时多一点。
夏逾便道：“那走吧！”
时星野骑着车载夏逾回去，让夏逾在巷子口等，他去把车开过来。
夏逾本来想把画具全都丢在时星野奶奶家里，一会儿再回来取，但想了一想，还是带上了画板和一个素描本。
不一会儿，时星野开着一辆车在夏逾面前停下，车窗缓缓降下，时星野戴着一副墨镜冲夏逾招招手：“嗨！”
夏逾看见他的车，笑了。
一辆米白色的甲壳虫。
夏逾弯下腰，同坐在车里的时星野道：“我以为你至少会开一辆酷一点的车。”
“这是我奶奶的代步车，”时星野老神在在地道，“也不错，挺方便的，路遇堵车还能夹缝求生，比好多大车都方便多了。”
将画板放到小车后备箱里，夏逾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坐进去。
车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车窗前的台子上摆着一个固体清新剂，味道淡淡的，不是那种劣质的香气，让车里的味道非常好闻，更重要的是，车座和方向盘上都套着淡粉色的绣花套子，画风非常少女。
“这真的是你奶奶的代步车？”夏逾笑了，“确定不是你自己的？”
时星野差点笑喷：“你看像吗？我到底是给你造成了多大的误会和错觉？这些车饰是我堂妹弄的，我奶奶很满意，我也没办法。”
“你奶奶平时出门也开车？”
“她不开，有时候她要出门办事路比较远，就会让我或者阿姨开车载她去。”
“哦……”夏逾点点头，“那就是说，这辆车大部分时间还是你在开。”
时星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也不生气，笑着道：“是是是，这就是我最爱的风格，行了吧？你真皮。”
夏逾手肘拄着车窗，手背抵在下巴上，对着他轻笑。
等回过神来，夏逾隐约发现，他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和哪个朋友一起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中学时候起，夏逾的性格变得十分孤僻，有段时间他甚至不愿意靠近任何人，也不愿意和每一个对他释放出善意的人说话。
有些性格比较好的同学说他这样是“酷”，是“高岭之花”，不愿意迁就他的人就说他是“高傲”、“看不起人”。
那一段时间，夏逾不仅有些厌学，甚至厌倦自己。
要不是因为他有一张长得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可能学校里的人都会因为他这样的脾气而孤立他。
幸好他知道孰轻孰重，知道哪怕再厌学，也要把学习成绩提上去。
后来他考上H大，医生告诉他再这样下去不行，他才渐渐地开始改变自己。
也幸好他寝室的人都不坏，愿意包容他，总是主动亲近他，愿意同他说话，他才渐渐地话也变得多起来。
现在仔细想来，就是从这个学期他遇到时星野开始，他的性格才变得越来越开朗，话也变多了，开始变得偶然爱开玩笑，笑容也多了。
时星野就好像有一股魔力，总是很轻易地就能影响和改变身边的人。
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以后会拥有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夏逾垂下眼，想了想，觉得这似乎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于是作罢。
甲壳虫内部的空间很小，个子高的人坐在驾驶座上连手脚都舒展不开，时星野一路缩手缩脚地将车开到江边停下，和夏逾一起下车伸了个懒腰。
“真舒服！”时星野深吸了口气，笑着回过头看夏逾，“怎么样，哥哥我车技还算稳当吧？”
夏逾轻抿了下唇：“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哥哥。”
“是是！哥哥！”时星野毫无负担地叫了一声，对夏逾道，“我们下去江边走走？”
江边有一个防洪坝，坝上有一条塑胶道，是用来给市民散步健身的，下午天气好，又是节假日，不少人都在江边走动，玩耍。
夏逾点了点头，和时星野一起下去。
两人正一起在坝上走着，忽然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星野，夏逾学长，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夏逾和时星野一起回过头去，看见来人，夏逾怔了一下：“盛柠？”
认出对方的一瞬间，夏逾立刻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时星野。
时星野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反应很快，立刻调整好表情笑着同对方打招呼：“嗨，盛柠，这么巧？！”
第十七章
人来人往的江坝边，夏逾找了个僻静角落支起自己的画架，用笔在素描本上不住涂抹，眼睛却时不时地偏向时星野和盛柠那边。
他们已经聊了将近二十分钟了。
夏逾一边将不远处的那只正在刨坑的柴犬在画板上描摹细化，一边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时间。
有这么好聊吗？
夏逾心想。
也是，任谁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喜欢的人，应该都会有说不完的话吧？
不过，原来盛柠和时星野的关系这么好？
看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出时星野是如何追求盛柠的。
他说想和盛柠在一起很难，究竟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盛柠不喜欢时星野，还是因为他们分隔两地，有很多无法解决的外因限制？
夏逾心思纷乱，涂涂画画，竟然不知不觉间在画纸上描出了时星野和盛柠的身影。
夏逾怔了一下，回过神觉得不太合适，拾起橡皮把这两个粗糙的剪影给擦掉了。
终于又过不久，两人彻底聊完，盛柠在不远处朝夏逾挥了挥手，用口型示意：“我先走啦！”
说完转身离开。
而时星野则朝着夏逾小跑而来。
“你们聊了什么？”夏逾收起画板，问时星野。
“没什么，”时星野笑了一下，“只是叙了下旧。”
夏逾合起画本，将画板背上：“我看她和你聊得挺开，你问过吗？她有没有男朋友。”
时星野顿了顿，挠头：“忘了问。”
夏逾无奈：“如果她知道你喜欢她，有了男朋友应该会告诉你吧？她不像是那种不坦诚的人，不过保险起见，要不……我想办法帮你问问？”
“应该不会吧？”时星野语塞，“我们大一才开学多久？她不至于这么快就找到男朋友……”
“你对自己的眼光这么没信心？”夏逾笑了，“说不定呢？”
盛柠有没有男朋友，时星野是真的忘了问，不过，谁关心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时星野开始后悔编了这么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其实……”时星野顿了顿，“我不太想知道。”
“嗯？”夏逾回头看他。
“因为……不管她有没有男朋友，对我来说结果都没差别，她不可能和我在一起，所以……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的也是，”夏逾点了点头，好似被他说服，“有些事情不知道或许比知道真相要轻松一点。”
时星野舒了一口气。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夏逾问。
时星野认真想了想：“高二那年寒假。”
“那次我去参加物理竞赛，遇见了‘他’。”
夏逾怔了一下：“是邻市的那场实验物理竞赛？”
时星野惊讶：“你知道？”
夏逾：“我参加了。”
那是高二高三混合的一场物理竞赛，基本上高二参加的是预选赛，预选赛获得名次，才有机会进入高三决赛，决赛拿名次的高考可以加分。
夏逾因为拿了小组赛单人第一名，高考加了五分。
“你拿了多少名次？”时星野问。
夏逾将名次告诉他。
“我也拿了小组赛第一，”时星野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单人和团体第一我都拿了。”
夏逾惊讶：“那你高考加了几分？”
“六分。”
“早知道单人第一和团体第一只差一分，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拿了单人五分走人。”
夏逾笑了一下：“团体赛不好比，因为要打配合，而且花的时间更长，确实不合算。”
那个时候夏逾参加团体比赛，因为话少被邻校的几个同学排挤，后来他索性退出了团体赛。
“原来你那个时候也参加了物理竞赛，那我当时应该见过你才对。”
“嗯。”你确实见过。
不过时星野要保持自己的“人设”，所以不敢说。
两人在江坝上又走了一会儿，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时星野带着夏逾回奶奶家拿了他落下的东西，就开车送他回家。
到了家里，叶雨青已经回来了，她出来接过夏逾手里的东西：“回来了，在同学家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夏逾笑了笑。
叶雨青犹豫了一下：“小逾，你知道明天是南南生日，我本来想今天陪他提前过的，但是他爸爸说，明天想叫上你和我们一起过，因为南南年纪还小，没过过几个热闹生日。我本来想拒绝，可是蒋叔叔说要问问你的意思，说是……说不定你会同意……如果你不想去，我就拒绝他，反正我生日礼物都已经给南南买好了，今天也送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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