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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之后人们不会深究, 梁舒在上冰前经历过什么。他们只会在失误集锦里，年复一年的鞭尸这场比赛, 把梁舒钉在耻辱柱上嘲笑。
亮晶晶们心脏跳到嗓子眼，前排观战的梁爸梁妈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但是梁舒的心态反而很平稳。他第一跳做4Lz, 是有意为之。他就是要用难度最大把握性最低的跳跃, 来试探自己的状态。
如果他在体力充沛的第一跳就选择保守的三周跳, 那么他后期必然没有信心。没有四周跳，等于拱手让出比赛主动权。而第一跳如果选择难度较低的4T，或者4S。如果跳空，那么就会把四周跳空成低难度3T和3S。3T和3S的出现, 会拉低整个节目的配置。
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失误不过是将后面的3lz提前到第一跳来做, 并且有一个小失误而已。
第一跳的试水和周全的计划给了梁舒充足的信心。
他依旧用外刃滑行，右脚点冰, 3lz+3lo。梁舒的招牌连跳潇洒飘逸稳稳落冰。这昭示着, 他对冰面的掌控力慢慢回来了。
梁舒飞身跳接燕式旋转。随着急促的音乐，越转越快，随后他抓住脚踝, 呈甜甜圈转, 再到了字转。
伴随着沉郁大气的音乐，和梁舒越来越自如的表演，现场观众的心慢慢的放下了, 开始投入到欣赏中。
沉郁的大提琴拉出悠长的三连音。梁舒双脚开立双手慢慢上举，呈大一字滑行, 随后偏头向右侧看去。熟悉梁舒的冰迷，很快察觉出，他想用大一字滑行进入3A。这种超高难度的3A进入方法，是本赛季梁舒最钟爱的方式。
但是，令现场观众想不到的是，即使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他依然不放弃，用如此难的跳跃连接。
梁舒用力蹬冰起跳，在起跳的瞬间，刀刃干净利索的全部离开冰面，扎扎实实的在空中旋转了三周才落地。
梁舒的3A质量惊人，堪比国际滑联官方示例。
全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这才叫真正的阿克塞尔三周跳。
裁判们隐秘地对视一眼，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收到过暗示，像梁舒这样刚成长的选手不宜捧得太高，从花滑荒漠出身的选手，能有什么高质量的跳跃呢，多半是在借力取巧。
比赛一开始，裁判们就瞪大了眼睛挑毛病。但是除了第一跳落冰不稳，他们找不到任何一点技术上的错误。甚至可以说，梁舒的动作和编排都堪称花滑COP所提倡的范本。
裁判们耸耸肩表示无计可施。苍蝇叮蛋也要有条缝隙。但是梁舒的跳跃，动作干净周数充足，还有难度进入和精巧编排的连接。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最多就是给GOE（完成分）时，手紧一点。
3Lz+3lo和3A的成功，证明梁舒对三周跳还保有着掌控力。梁舒的冰迷们，瞬间燃起了希望，在心里算分。如果梁舒整个自由滑都采用三周跳呢，是否能拼得一块奖牌。
梁舒三周套的最高自由滑分数记录，产自于去年的C国全锦赛。梁舒把所有跳跃全部放到后半段，创造出了157.4的高分。
如果梁舒在这场比赛中，也能拿到跟全锦赛《罗密欧》一样的高分，那么他的短节目加自由滑的总分就会达到260.9。与目前排名第一的鹿谦相差16分，与排名第二的欧文相差6分。梁舒C国杯的总排名大概在第三或者第四名。
波琳娜和邢伟教练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心里所想。这样的成绩虽然不高，但是还在理论上保有着，去大奖赛总决赛的可能性，是他们可以接受的结果。
正如人们所料，梁舒后续的3A+2T和3F也完成的都非常出色。就在当大家认为，梁舒会以一个，2A作为最后一跳，结束这个三周跳的自由滑时。
屏幕前的钟钰皱起了眉头。他认识的那个梁舒，可不会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真正的强者只会凭借强悍的实力，和既定的命运殊死搏斗。他不会把自己的未来，寄托于别人失误，或者下一次机会。
你可以说他们疯狂，你可以说他们不理智，但这就是强者之路。
辽阔浑厚的圆号随着旋律不断走高，仿佛镜头慢慢地推远。西伯利亚原野上的人影是模糊的灰绿色，黑色的树挣扎地伸向水泥色的天空，倾盆泻下的暴雨预示着不祥的未来。梁舒俯身做蹲踞旋转，身体随旋律慢慢升起，抓住左腿脚腕，在乐段的最高潮变成贝尔曼旋转。
时间到了最后三十秒，梁舒还有一个单跳没有做。冰迷孙婷婷闭目祈祷，只要一个2A，只要成功做了一个2A就可以了。
紧接着梁舒一如反常地，做了较长时间的压步滑行。波琳娜教练心头一紧，梁舒的冰感明显在慢慢恢复，现在的他跳个2A，根本不用这样郑重的准备。
梁舒集中精神，死死瞄准预定的跳跃点。
4S。
若是能成功落冰。4S将帮梁舒锁定前两名。但是由于梁舒用完了重复跳跃的名额，如果他继续跳空，让4S空成3S，就意味着彻底浪费了这次跳跃机会。他将彻底失去。进入总决赛的希望。
梁舒心中默念“宁摔不空，加油啊梁舒”，随后深吸一口气，蹬冰起跳。
四周跳的离心力堪称挑战人类极限。梁舒咬紧牙关收紧核心肌肉，拼命旋转。就是要摔，也要足周去摔。
梁舒在落冰的那一刹那，有一瞬间的滞涩，他几乎就要就此摔倒。梁舒的牙几乎要咬碎，落冰的右膝盖几乎弯到了下蹲的角度，一点一点顶起来。
4S成功落冰。
梁舒兴奋的振臂。他经过了近5分钟的调整。终于克服了所有心理障碍。
比4S成功更让梁舒兴奋的是，那个原来的他回来了。
梁舒的4S，引爆了全场。没有什么比亲眼见证奇迹更让人振奋的了。
大家亲眼看着梁舒，遭受事故状态不佳，第一跳4Lz失败，又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调整，在节目中的最后做成4S，战胜了自己。
唯有躲着摄像机的阴暗角落里，分外不和谐。鹿谦看着实时记分牌上大写的4S险些气炸。“威廉这个老废物不是说，他收拾过裁判了吗？他们凭什么认了这个4S？”
山本教练欲言又止，他也希望梁舒失误，但那确实是个周数充足的4S。“情况不妙，梁舒的4S放在了节目的后半段，有1.1倍的加分，所以他的技术分会高过你。”
“不，这不可能。我答应了如此难堪的条件，才能坚持参赛，C国杯的金牌是我的。”鹿谦急的双目通红。
山本教练口中胡乱地安慰鹿谦，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卡拉马佐夫兄弟》结束了，大屏幕上的实时技术分定格在了91.9分，鹿谦和梁舒的技术分几乎打平。
梁舒单膝跪在冰面上平复情绪。今天的自由滑对他来讲发挥并不好。但是只有自己才知道，他跨过了多少困难。
看台上一面面梁舒的大幅海报展开，一面面鲜艳的红旗随风飘扬。虽然最终的结果不得而知，但是在C国冰迷的心中。梁舒的表现配得上一切赞誉。
他是搏击命运的勇者，他是冰面上的王者。只要他身体还能动，只要他大脑还在转，就能搜集信息整合出一条新路来。
C国梁舒永不言败。
欧文深吸一口气说道。“所以从最开头的4lz开始，这一切竟然是安排好的。他用A级比赛的自由滑，作为试验场给自己恢复状态。 ”
欧文深深觉得自己老了，甚至可以退役了。现在的年轻人太可怕了。梁舒的冷静执着，对胜利的无限渴望。竟是他这样的当世名将都不具备的。
在冰场入口准备上冰的伊柳沙也叹了口气。他一直认定他们俩是职业生涯的宿敌，如同他师兄和G国的西蒙斯，会缠缠绵绵很多年。
但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配不上宿敌的身份。技术难度落后可以练，艺术表现力不足可以靠好编舞找补。但是梁舒在这场比赛体现出的心性，却是伊柳沙拍马也不能及的。
伊柳沙看着向满抱着毛绒玩具，向大家致意的梁舒，心中暗暗用劲。他对自己说“伊柳沙，如果你们不能成为朋友。那就努力做一个配得上他的敌人吧。短节目崩盘怕什么？梁舒能挽救天崩开局，你也可以。”
雄赳赳气昂昂的梁舒下冰后，气势顿然消失，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滑爽了，把两位教练吓出了一身冷汗。
“梁舒，做你的教练真是每一场比赛都是惊喜啊。”波琳娜狠狠地点他的额头。当她看到梁舒最后一跳的准备动作，是在冰上扭了几下的萨霍夫系列动作，她就猜到梁舒的谋划。这个孩子自己下这么大的一盘棋，居然谁都没跟商量。再不批评教育就翻了天了。
邢教练摸着心脏叹道“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得心脏病了。”
梁舒小声辩驳道“结果不是很好嘛。”收获了两位教练的白眼一对。
姜晚南小声打圆场道“这是等分区，镜头都对着呢。孩子不听话，回去再教育。”
“分数出来了。”邢教练死死盯着大屏幕。
技术分（T分）：91.9
节目内容分（P分） ：82.3
自由滑总分：174.2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277.7。
目前排名第一！
第51章 鹿谦四大皆空
远在J省的赵兴业一脚踹翻了华贵的多宝槅架子, 被各位徒子徒孙孝敬上来的奇珍异宝们，倒的倒碎的碎，散落一地。
郭群的小腿被崩开的瓷片划开了一道血痕。他捡起了那片碎瓷片, 握在手心里。这是他在七年前，孝敬给教练的过年礼物, 足足花了他父母半年的工资。现在就像一个垃圾一样，被人摔在地上。
当年父母谄媚的笑容, 如掌心的碎瓷片一样, 生刮着他的心。
赵兴业没有察觉出不对, 他红着眼睛气喘吁吁地盯着电视。“怎么就让他蒙上四周跳呢？梁舒这个状态，上冰就该摔断腿。”
郭群语调奇异地说道“你希望他摔断腿？”
赵兴业快气炸了。他看着场上欢呼雀跃的C国观众，再联想到自己麻烦缠身，回到J省队拿个东西, 大家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偏偏网上的冰迷们对他的处境拍手称快，都说J省队底子厚, 换了主教练后，也不是无可救药。
赵兴业呸了一口, 恶毒地诅咒着“断腿？这种硬伤便宜他了。要伤就来韧带伤, 十字交叉韧带断裂和跟腱撕裂很适合他。还有腹股沟，总掰贝尔曼旋转，腹股沟不出问题才怪呢。嘿嘿, 这些看起来不严重的软伤才是真正能摧毁职业生涯的。偏偏大众还觉得, 骨头没断不是大事，状态不好都怪运动员意志不坚定。”
郭群手指轻触左膝。这里的韧带曾经轻度撕裂，他还记得当时的恐惧。他同样讨厌将自己击败的梁舒, 他诅咒过梁舒到成年组后伤仲永。但是他唯独不愿诅咒伤病。
郭群目光发寒，默默地想道“伤病是运动员最深的痛。我的教练, 你还记得你也曾经是一名运动员吗？你已经被权利和仇恨扭曲成这个样子。或许有些事，该下决定了。”
赵兴业在电视机前叉着腰站立，桀桀一笑道“伊柳沙要上场了，这可是R国的太子。你明白吗？R国，花滑帝国！他会教梁舒做人的。”
伊柳沙的自由滑依然沿用上个赛季的《假面舞会》。《假面舞会圆舞曲》欢快华丽的曲调没有让伊柳沙轻松起来。
伊柳沙听着熟悉的曲调，心底泛出一丝苦涩。他从十岁在少年组冒头，一直是R国的希望之星，升入青年组后也一路顺风顺水。在伊柳沙的字典里，没有金牌以外的东西。银牌和铜牌代表着耻辱。
他第一次遭受严重的挫折就是在上个赛季世青赛，第二次是C国杯短节目。他输给了同一个男人。
让伊柳沙不能原谅自己的是，短节目排在他前面的还有，他一直瞧不起的鹿谦。甚至和队里地位远不如他的阿廖沙，只和他相差几分而已。伊柳沙当晚第一次迷茫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痛苦得一夜没睡。
他想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教练隐晦地提醒他，R国冰协对他的成绩非常不满意。
伊柳沙进军总决赛的希望很迷茫。他曾经问自己，我应该称病，躲过自由滑吗？伊柳沙真的很想逃避。但是他作为R国男单接班人的荣耀告诉他不能逃。伊柳沙就算是输，也要输得像样。
他在心中默念道“加油，伊柳沙。”随后他加速滑行准备点冰。
目前的前两名梁舒和鹿谦都有一个四周跳。伊柳沙明白，如果他想翻盘，至少要上两个四周跳。可是他只会一种4T，因此必须要赌一把高难度的4+3连跳。
这是一个非常高质量的4T，标准的R国式跳法。但是伊柳沙落冰后依然不停，他左脚继续点冰，腾空而起。
4T+3T，这是一个高难度的4+3连跳。裁判总共给出了16.1分的高分。
伊柳沙成功完成了最重要一跳，终于露出笑容。
如果只会一种四周跳，就把它发挥到极致吧。比赛没有结束，一切皆有可能。
下一跳，还是4T。依然高飘远，依然稳稳落冰。
做成了两个四周跳的伊柳沙，为自己赢得了转机赢得了转机。虽然短节目有大失误，但如果他自由滑全部clean，那么大家就重回同一起跑线了，未尝不能拼一下总决赛的门票。
伊柳沙想明白这一点后，越发意气风发，把小军官的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
三拍子的圆舞曲节奏，非常适宜花样滑冰的步法编排。伊柳沙一连串的内勾步外勾步括弧步的结合，分外华丽。他把冰场当成沙俄时期，辉煌亮丽的宴会厅。意气风发的少年贵族，在摇晃的水军在摇晃的水晶灯下翩然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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