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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斌凑过来低声道“短道的刘哥预赛抢跑被罚下，爆出大冷门。”
梁舒心中一沉。短道速滑是我国传统优势项目，也是最有把握争金的。短道速滑不确定性大，爆出冷门不稀罕，可是这个冷门直接击碎了C国队首金的希望。
常斌有点兔死狐悲，奥运会和往常的世锦赛世界杯大不一样，一个人的失误足以压垮一个队伍。他和大多数短道速滑运动员都是老乡，对队里的状况门清。男子1000米的失利，直接影响到500米、1500米乃至接力的排兵布阵。队内人心浮动，这种状态下还能发挥几成水准都不好说。如果短道速滑一直不开张，压力也会传导到花样滑冰上。
常斌在心里默念。“这次咱们项目赛程靠前，今天5号，6号男子短道速滑单项决赛，8号花样滑冰团体赛短节目，9号花样滑冰团体赛自由滑，11号花滑男单短节目，13号花滑男单自由滑，15号才开始短道速滑女队的赛程。天哪，不会要把夺取首金的任务给到花滑男单吧。”
邢教练闻言脸色一白。赛前高层都理智地把花滑男单作为争牌点，但如果一直颗粒无收，谁都无法保持理智。不说焦虑的高层，国内四年一度的大赛党们就会自动把希望放在花滑男单身上。那是14亿人的期盼，何其沉重。
“不会。”一个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10号单板坡面障碍技巧决赛，我不会把首金悬念延续到第二天男单短节目的比赛上。”钟钰斜倚着墙，雪板横在脚下，一脸淡定地往嘴里扔花生米。
梁舒心道“还是几年前那副欠揍的装逼样，怎么现在看起来越来越顺眼。”但是他嘴上一点不饶人犟嘴道“你们雪上的别瞧不起人，这么多冰上好手还拿不出一块金牌？”
谁知，梁舒乌鸦嘴了。
接下去的两天，C国队跟中了魔咒一样，不但没有收获金牌，连奖牌的影子都看不见。唯一值得庆贺的好消息是，钟钰在单板坡面障碍技巧预赛上稳定发挥，以预赛第一名的身份闯入决赛。
C国代表团气氛凝重得吓人，教练领队个个神色匆匆，眉间能夹死一个苍蝇。毫不客气地说，谁能带回来一块牌，随便什么成色，代表团团长连给人下跪磕头的心都有了。闭幕式上就要把奥运圣火接到北京，如果带着被剃成光蛋的奖牌榜上去，谁都丢不起这个人。
花样滑冰的团体赛就这样在全国期待的目光中开始。
神州大地无数双手提前打开了电视机，上面正在放映央视为梁舒精心制作的赛前纪录片。进入奥运月后，线上线下几乎所有品类都能看到梁舒代言的身影。纪录片中的梁舒远没有那么光鲜。他在疯狂的体能训练中累到呕吐，谁都能看出来他眼中的惧怕，但是新一轮的训练开始，他又咬牙冲上去。累到爬到地上，站起来抖一抖，又是一条好汉。都说梁舒是比赛型运动员，哪怕未成名时也有场上霸气。训练场上，梁舒的狠厉仿佛凝成实质，他拼了命地和自己较劲，目光里的寒芒让人胆寒。
一天的训练排得满满的，本以为到了休息时间。梁舒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们以为训练很残忍吗？赛后的按摩理疗才是最可怕的。开始他们只是每天给我做冰浴和水疗，训练强度加大之后，每天还要去向理疗师报道。我发誓，整个训练中心里最不敢得罪的人就是他。”
梁舒躺在按摩床上有些羞腼，可以对着镜头扯些有的没的缓解尴尬。等理疗师把双手搓热，摁住膝盖慢慢施力，梁舒突然停住话头，腮帮子鼓起缓缓吐气。还没等缓口气，无情大手又开始新一轮的折磨。梁舒眼仁一下子就虚了，他牙关咬紧额间微微冒汗，让人不忍心看下去。
这时一双大手把梁舒的头摁倒，用力拦在自己怀里，整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钟钰对理疗师说道“您接着摁。”
梁舒一直和疼痛较劲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钟钰臂膀的空隙里传来细细的倒气声，慢慢又转为幼兽一般的呜咽。钟钰什么话都没说，把人搂得更紧了。理疗室里人来人往，梁舒和钟钰形成的无形空间仿佛在另一个次元。
四十分钟的纪录片结束了，观众都松了一口气。大爷大哥们琢磨琢磨砸吧一口烟，感叹道“这小伙子看着漂亮得跟什么似的，没想到这么能拼。这才是我们C国的体育精神，咱们C国奥运会就要选这样的代言人。”大娘大姐们的心早被泡得酸酸软软，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就差不能抱起来摸摸头了。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现在为您转播的是阿姆斯特丹奥运会，花样滑冰团体赛短节目的比赛。目前冰舞韵律舞的比赛已经结束，我国青铜组合在韵律舞比赛中发挥稳定，排名第6积4分。接下来，将依次进行女单短节目、男单短节目、双人滑短节目的比赛。我国名将梁舒将在男单短节目的比赛中出场。我是解说汤馨，今天我将与我们的老朋友徐跃，一同解说这场比赛。徐跃您好，请您简要介绍一下比赛情况。”
“奥运会的花滑团体赛是从上一届莫斯科冬奥会开始加入的比赛项目。团体赛共分成男单、女单、冰舞、双人滑四项进行，总计四项积分最高的十个国家获得参赛资格，这是一个国家花样滑冰项目综合实力的表现。本届奥运会是我国第一次参加该项目，这对于我们来讲是一项历史性的突破。”
“是的。短节目比赛根据每场比赛的名次从高到低依次赋予10分-1分，四场短节目结束后，积分最高的5支队伍进入自由滑比赛阶段。最终两场比赛积分相加，积分高的队伍获胜。在这个项目上，欧美国家有着牢不可破的集体优势，E国、A国、G国、F国包揽了这个周期所有的团体赛奖牌，J国是重视花滑项目多年的后起之秀。希望C国队再接再厉，进入自由滑比赛阶段，再次创造历史。”
徐跃喊口号喊得有些心虚。国内的冰迷们普遍不看好花滑团体赛，要知道几年前国际比赛上都看不到C国的冰舞选手。拖着女单和冰舞两个天残，怎么和人家四个项目都能进入倒数两组的国家拼？团体赛进入自由滑阶段，怎么也是下个周期的目标。不过徐跃凭这几年采访的经验来看觉得有戏。
一个队伍的赛前状态是骗不了资深记者的眼睛。徐跃见过梦之队翻车的松懈前夜，也见过黑马打鸡血的时候。赛前的C国队明显是紧张但是不慌乱，隐隐以梁舒为主心骨。梁舒虽然年龄小，但是态度坚定斗志昂扬，竟把整个队伍的心态稳下来了，气氛控制得刚刚好。
女单易倩正在场边做最后的准备活动。这是她第一次在奥运会上亮相，为此她中断了学业，辗转参加各种不知名的B级赛赚取积分。E国和A国的女单们熟络地交谈，隐隐围绕着现任女单一姐R国的蒂娜。一个项目自由滑最后一组的选手是相对稳定的，一年到头的比赛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混熟了，自然形成了一个圈子。易倩觉得自己像一只误闯天鹅湖的丑小鸭，缩在角落局促不安。
“把这个别在耳后。”梁舒递过来一朵硕大鲜红的大丽花。
“这么大。”易倩第一次在头上别鲜花还是这么大一朵，艳丽的花瓣在乌发上恣意伸展，整个人顿时不一样了。
“大赛经验少更要给裁判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看你这么张扬，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漏记了这位潜力新星。”梁舒爽快地拍板。
“绝了绝了，我下次不但要请你编排节目，还要让你设计考斯腾和妆造。开个价，多少钱我都愿意。”蒂娜兴奋地叫道。一众一流女单转头露出羡慕的眼神，纷纷瞪着自己代表队队长，一样是队长人家怎么就那么全能。
“蒂娜，你怎么短节目就上了？”各国取得奥运资格的选手理论上都能参加团体赛，各队排兵布阵十分灵活。蒂娜是本周期女单霸主，尤其以体力和稳定性见长。按理说她去滑自由滑更有威胁。
蒂娜小声说道“团体赛金牌不出意外就是我们，上谁都是白捡金牌，队内都抢破头了。让我滑哪场就滑哪场，怎么敢计较？这可是板上钉钉的奥运金牌，我们女单职业生涯也就这一次奥运巅峰。”
梁舒不动声色地问“所以你们内部在分猪肉？”
“除了男单和女单。这两个项目，我们都是三个奥运名额打两场团体赛，怎么都分不匀。”
梁舒默默盘算，R国女单独成一档有实力包揽前两名，但是冰舞和双人滑的一号二号种子之间实力差距较大。虽然C国的实力远远不能和R国相比，但是作为排名比赛，摸清每个对手的排兵布阵在关键时刻会有奇效。
易倩的国际积分最低，排在第一位出场。梁舒淡淡地对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哪怕你一上冰就摔了，一直在冰上躺倒结束，你也能为C国队积一分。宝贵的一分哦。”
易倩笑出声来，顿时放松了很多，大步向冰场滑去，迎接自己的奥运首秀。
易倩以闯入自由滑比赛为目标，梁舒把编舞的精力集中在短节目。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新人出道最忌沉闷舒缓的曲目，没有足够的动作延展和流畅地滑行，节目只会让人昏昏欲睡。易倩有没有足够的体力驾驭欢快的节奏，圆舞曲节奏不徐不疾正合宜。《第二圆舞曲》43拍的节奏稳中有变，主题有内涵，曲调耳熟能详，又不属于每赛季都见到了劳模曲。最妙的是本赛季最擅长古典风格的R国女单集体寻求突破，都选了热门电影配乐。
萨克斯响起，易倩黑色的裙摆在冰上旋出一朵饱满的花，裁判们的神经慢慢兴奋起来。肖斯塔科维奇是苏联时期作曲家，哪怕是用来跳华尔兹的圆舞曲，都比一般人来得厚重。硕大艳红的花朵足够压场，仔细一想还能从其中品出微妙的不祥，越发应和了乐曲淡淡的黑色幽默。
裁判的印象分，就这样有了！
时间来到了第20秒，第一跳也是最难一跳。易倩只能硬碰硬。
3Lz！这一跳是二流女单和三流女单的分水岭，只有这一跳扛住了，易倩才能为C国队争取到2积分以上，才能谈得到进军自由滑。
易倩稳稳足周落冰，后腿自然伸展，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场边观战的梁舒松了一口气。团体赛中R国、G国、A国是必进自由滑的队伍，剩下两个名额，C国要和四项无短板的R国、欧洲劲旅F国、中亚新秀H国血拼。C国的第一关在易倩，女单稳住积分前五就稳了一半。
撒金箔的黑裙在冰面上翻飞，奢靡的红花开着正艳。
小提琴带着众人走过莫斯科干冷的冬天，在列兵庄严地注视下，踏入沙皇温暖的冬宫。屋外是北风呼啸，屋内是纸醉金迷。盛大的舞会开启，天花板巨大的水晶灯映出五彩的光芒，指尖仿佛能摸到贵妇人油光水滑的貂皮大衣。
舞会进行到最高潮，身穿军礼服的王子邀请了全场最亮眼的姑娘。裙摆飞快地旋转，心眼灵通的贵妇人用扇子遮住嘴，小声交换八卦，觥筹交错间酒杯清脆地撞击。
易倩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定级步法，脚下交代得干净清楚，左右脚步法均衡。她应和着三拍子的旋律左右扭了两下，随即向前跳跃。
乔克塔步法进入2A跳跃！
漂亮！
能完成3A的女单屈指可数，2A依旧是女单的必备战力。难度步法的进入让这个2A既有亮点，又充分合乐，GOE和P分都哗哗上涨，完全展示了什么叫有效拿分的艺术感。
最后一跳，短节目唯一的33连跳。
3S+3T。干净利索，节奏连贯！
女单稳了！
场下梁舒兴奋地提前庆祝，易倩本人也藏不住笑容。这套短节目难度中规中矩，但是编排精巧，完美符合本周期的潮流和运动员的特质。最难得的是易倩顶着压力第一个上场，滑出了职业生涯最佳状态，基本clean。
分数很快出来了。
技术分（T分）：34.1
节目内容分（P分） ：28.2
短节目得分：62.3
在场的C国冰迷们惊喜过望。易倩成功刷新个人最好成绩，甚至刷新了C国在国际滑联更改了COP之后的历史最好成绩。她没有3A，也没有高级33连跳，但她做到了把最好的自己留在奥运会上。
易倩的稳健成功给后面两位选手施加了压力，比赛过半后，易倩排名第二积3分，完成预计目标。
易倩笑着笑着突然憋着嘴哭了，她趴在邢教练的肩膀上断断续续地说“我好怕连累大家，我一直都好怕。队长那么优秀，如果因为我不能进入自由滑阶段可怎么办。他都为我的节目操了那么多心，我怕自己不争气。”
梁舒拍拍她肩头道“易倩，你才不是拖后腿的，你是超勇敢的小姑娘。想哭就放松哭吧，后面的比赛交给我。我一定要让大家进入自由滑。”
易倩的眼睛亮了，进入自由滑意味着最差结果排名第五。那是世界第五名，是目前C国女单和冰舞唯一可能取得国际比赛名次的机会。
场地大屏幕上显示出女单和冰舞比赛后的排名情况，各国教练团队的计算器摁出了火星子。
A国队凭借冰舞DS组合的10分积分暂列榜首，J国队和A国队同积16分，由于最高分为9分因此排名第二。第三名是熬过了弱项冰舞的R国队。第四名F国队积14分。第五名是女单大失误的G国队和H国队。而C国队在十支队伍中以8分的劣势排名第七。
守着体育频道的观众们一脸愁容。比赛过半，积分只有第一名的一半，这仗还怎么打？如果不是接下来就是梁舒上场，不少人都想关电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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