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越级上报、当面戳破的江裕礼,他高兴不是因为得了丁小姐的青眼,而是作业环境得到改善,顺便还不忘报了其他的问题:总工捞油水捞得太明目张胆了,用劣质的柴油替换了上面发的正常机油,好的坏的掺着用,时间久了再好的机子也会出问题,届时更换机器岂不是又能捞上一笔?
这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被戳破,负责人脸色当即就黑了一半。
但江裕礼可不怕,反正他按天结工钱。
……
说这部分台词时,薛霁真还挺爽。
一旁的江锐启也看得很爽:“我爷爷讲,他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有亏绝对不忍到下一次,他当场能报的一定报。”
伍勖洋不说话,因为他看得出来。
年轻时候的船王简直虎得一批好吧!
这一部分拍得很快,薛霁真演过心思深沉的研究生,也演的来不畏“潜|规则”的职场萌新,当然了,暂且用现在的话这么说。因为“江裕礼”并不是真心过来打工的,他是来偷师学技术、吸取教训的。
“我就想多赚点钱,过年回家给孩子买几件新衣。”
“真好啊,我还没娶老婆呢。”
“江裕礼呢?”
江裕礼不说话,因为他的志向相对来说过于远大,所以夹在其中显得十分异想天开:他想拥有自己的船、船厂,甚至是码头……
第三次见丁小姐,江裕礼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叫“Daisy”。
他找人要了一份过期的英文报纸,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才在广告板块发现一个和Daisy小姐相关的东西:那是一个时髦的丝巾牌子,江裕礼有注意到,丁小姐的帽子上用一条嫩黄色的丝巾系了个蝴蝶结。
卸完货,江裕礼没有立刻走,而是慢慢地靠过去。
他有些局促、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期盼丁小姐还记得自己。
没准,对方愿意跟他说上一句话,聊聊天气也行。
那不正巧么,一阵海风吹来,丁珈芸手里的帽子没有拿稳,牵着那根丝巾扎成的蝴蝶结飘向海里,一个错眼,帽子已然落到水里。旁边的人还在着急怎么下去帮丁小姐捞帽子,只听见“噗通”一声,有一道身影已经飞快跳进了水里——
“算了,我不要了,你快上来!”
水里的江裕礼还在追着浪花朝深处游。
他此时此刻也听不见别的什么了,只是拼命伸手去够那顶帽子,他的胸腔里仿佛烧着一团火,连海水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抓住那条丝巾一角的瞬间,江裕礼猛地挣出水面。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都不顾上去擦,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支棱着,却笑着看向岸上的Daisy丁。
岸上的年轻女士明显红了脸……
导演还没喊过,江锐启先感慨了:“真好啊~”
虽然是演的,但这种碰撞反应真的很叫人心动。
贺思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挤到边上,他看上去很想给薛霁真递个毛巾毯子什么的,但对方真的像一只活力满满的小狗,从水里上来之后完全不带累的,看上去还能来个7、8遍,目光湿润而晶亮,一身湿哒哒的衣服来不及换、先和王珏确认刚刚的镜头。
王珏这会儿知道夸人了。
他不仅夸薛霁真,还大力认可了汪裕、郭令芳这两位的启蒙作用。
出道就拍《玉门雪》,没有一场动作戏用替身的含金量,王珏此时此刻也终于感受到了!他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总算稳稳当当地重新落回胸腔里。
换过衣服,又来了两次。
期间,薛霁真还得吹干头发重新做造型,这是有些折腾,但光线有限、时间紧迫,再折腾也不能把戏份留到明天。于是,在这样紧张又井井有条的节奏下,码头三次见面的戏份全部拍完。
同一个下午的不同戏份,演出三种层次的感情变化,薛霁真消化地堪称完美。
傍晚收工时,洪绯的状态明显就和上午不同了。
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说不上多着迷吧,那未免也太夸张了,但洪绯的确对薛霁真有点格外不同的意思。
她变得小心,变得矜持。
少了点儿坦荡,多了些不动声色的关注。
看到此处,江锐启忍不住叹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女生陷入感情总是快一些。”说完,余光瞥到贺思珩的表情,他又不得不补充一句,“你是特例,你特别特别容易陷进去!”
贺思珩仿佛没听见,目光追随着薛霁真的身影。
在确定了方向后,他脸上的神情倏然放松,接着,自顾自地说:“晚上你自己忙吧,我要找小真吃饭了。”
江锐启:……
*
年轻人体力好,体现在方方面面。
下水拍了好几镜的薛霁真还有力气,甚至不考虑取消晚上的健身安排,伍勖洋提议把晚餐打包回酒店吃,好多空出一些时间休息。但薛霁真还是想吃点别的,兄弟俩正讨论着呢,他的眼睛尖,看到贺思珩往这边来——
“珩哥还在呢,喊珩哥也一起吧。”
伍勖洋的脸色当即就垮了,干巴巴地道:“随你。”
薛霁真知道他没生气,但他怕哥哥生气,当即单手抱着他的手臂轻声哄道:“人家在这里陪了大半天,我总不可能一点也不搭理啊。在片场的时候,我可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和贺思珩说过呀。”
“意思是,我还要夸你专心工作?”
薛霁真一噎,老实道:“那是我该做的。”
他其实想说,贺思珩这人挺有分寸的。
好吧,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哥哥肯定会更生气。
“小真晚上吃什么?”
贺思珩问得理所当然,态度也是大大方方的,和面无表情的伍勖洋对视一眼后又看向薛霁真,给他提议了一个餐厅,要隐私有隐私、要味道有味道,考虑到薛霁真拍摄期需要格外注意摄入,贺思珩直说了:这是我从前拍戏时会去的餐厅。
可谓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全了,挑不出错。
但他忘了,最大的错误,就是贺思珩本身。
伍勖洋看了一眼时间:“8点之前,OK么?”
意思是,他就不去了。
这正中贺思珩的下怀,但他脸上不敢表现得太高兴。
倒是薛霁真,哥哥给了准确的门禁时间管着,他也不生气,而是殷勤地捏了捏对方的肩膀,语气近乎撒娇:“好,我吃过饭就回来!”
伍勖洋这才慢条斯理地扫了贺思珩一眼。
他略微顿了顿,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嘱咐弟弟,实则句句意有所指:“你自己在外面小心点儿,我也不是催你快点吃饭,太晚了休息时间就会减少。现在你还在兴头上,自然不觉得累,等缓过劲儿来就知道了……”
贺思珩草木皆兵,逐字逐句细品——
自己在外小心点?
小真不是一个人在外面啊,我也在的。
太晚回家的确会影响休息,明天还得开工呢。
最后,和我出来吃饭,只要小真愿意,他甚至只需要张嘴,哪里会累啊?
第110章 感谢订阅!
关于这顿饭,贺思珩准备了很多。
因为薛霁真目前处于工作状态,他不好布置得太夸张显得刻意,所以一切都从简。但太简单未免又失去氛围,不利于增进二人之间的感情,于是贺思珩全程极尽照顾,恨不得把饭菜喂到人家嘴边……
这样的距离,贺公子自认是有些暧昧的。
想想看:就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菜盘碗碟之类的要占掉桌面大半空间,他们膝盖抵着膝盖,手都用不着完全伸直,就能夹着菜送到对方的碗里,更别提偶尔一起低头、又一起抬头,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
可他唯独漏算了薛霁真的应对。
也许是下午才拍过一些感情戏,薛霁真现在处于一个十分游离的状态,可以说还未完全的出戏,所以神态上会现出一丝丝微妙的张力。
可惜的是,这份张力并不是提供给贺思珩的。
他甚至很清楚:这和《玉门雪》时期李稚的状态很像。
因为薛霁真就是靠着这样游离的体验方式去保持状态,不完全入戏,但也不彻底脱离角色,既方便他随时进入“江裕礼”模式,同时还不妨碍工作之外的生活。
做演员嘛,体验感就是这么多姿多彩。
贺思珩理解、体谅的同时,也难免嫉妒:
《穿堂蝴蝶》学生时代的纯爱就算了,拉个手顶天了!何况那时两人也没到现在这种关系,都没资格翻旧账的。可《沥江往事》里是的的确确有好几段感情戏,甚至分别和不同的女人,有初恋,有修成正果的未来妻子……
这种种感情都是薛霁真自己还没体会、就先去演绎的。
如此一来,贺思珩有种“属于我的”被抢先体验的感觉。
“今天拍得还挺顺利?”
薛霁真嘬着饭后果汁,随口答道:“唔。”
“你觉得和洪绯拍戏的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就挺奇怪,薛霁真不由地抬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偏偏贺思珩还一本正经装镇定,哎,这不是给人机会逗弄他么?
“挺好啊,她比我想象中演得细腻。”
单单会来事儿绝对到不了这个地步,还得自身有点过硬的业务能力,不断地学习、保持进步的状态,否则资本如此硬捧,观众早就逆反了!哪会一次又一次地给洪绯这种年轻女演员机会呢?
贺思珩不动声色地吸气。
顿了两秒,又道:“你对她印象还不错?”
“有点儿改观了吧。”
薛霁真说的是实话,拍了几部戏之后,他自己的观念不知不觉也发生了变化:只要不触及底线和原则问题,演员的人品、行为偏好究竟如何,演员工作室爱作妖、爱折腾,或许真的不那么重要。
绝大多数时候,观众都能把演员和角色分离开来。
作为同事,薛霁真认为他也没必要做较真的道德标兵。
能够还算安分地把戏拍好,不给剧组带来没必要的麻烦,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演员就已经算合格了。
何况,媒体其实很青睐洪绯这类自带话题的艺人。
甭管好的坏的、真的假的,她起码有娱乐大众的觉悟,也懂得从中汲取需要的东西来提升自我,而不是一味的清高,好显得自己多么脱俗、多么高洁……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贺思珩又提了一嘴徐数。
“那你觉得徐数是相反的那一类人么?”
薛霁真想也不想直接摇头,说道:“不,徐数的追求不在此,他其实是个相当容易满足的人。当然了,你可以管这种状态叫没野心。给他机会,他是有能力去把握的;但如果没有,他也不会太强求。之前《底色》的宣传期,徐数不就表现得很好吗?可见他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太清楚自己的需求。”
这是薛霁真发自内心的评价,毫无半点夸张成分。
正是因为他说得足够真诚,贺思珩心里警钟响了——
这是小真欣赏的一种品质。
就是知足。
而这种品质,和皮囊儒雅温和、本性却完全相反的贺思珩是不符的。他生在贺家,怎么会真正的知足呢?虽然老太太、贺先生常常把“开心就好”挂在嘴边,实际上,哪一个不是在他们的时代厮杀过来的?
包括现在的贺思珩,他要是真知足,贺家就该完蛋!
正想着呢,薛霁真又开口补充:“不过,每个人都有他们最契合的个性,徐数就是这样淡薄才显得特别,自己也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哪天他要是野心勃勃、拼命拍戏赚钱了,那才叫诡异呢……”
贺思珩提起一半的心,又咻咻落回原处。
*
8点之前,贺思珩送薛霁真回酒店。
不出意外,停车场和大门外都有狗仔蹲点。
《沥江往事》阵容强大,来自港岛、内地的不同演员们在两天之内陆续抵达入住,所以说不准他们到底是来蹲谁的,但毋庸置疑的是:一旦薛霁真出现的镜头里,这群狗仔是肯定不会亏着收工的。
“你就这么进去么?”
饶是贺思珩,也有被薛霁真的坦荡惊到。
后者戴上帽子,随口问:“不然呢?我飞进去?”
说着,薛霁真似笑非笑看向他。
贺思珩最最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仿佛浑身都要烧起来,难免有些扭捏:“万一被拍到了呢?会不会……”
“你片场去了,什么事儿都不做一呆就是一天;晚饭也一起吃了,现在又把我送到酒店,还怕什么呢?”说完,薛霁真凑过去对着后视镜调整自己的帽檐,贺思珩毫无防备,被他突然靠近搞得瞬间屏息!
真的,不怪他这么敏感。
而是薛霁真……
这小子,白天拍了“孔雀开屏”逗大小姐开心的戏份,这会儿正处于荷尔蒙肆意释放、臭屁又骄傲的状态,那小眼神一瞥、睫毛一抖,贺公子一颗心都快找不着正常节奏了,喉结无助地攒动,话在喉咙口堵着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这几天珩哥你就别来了,要是不忙多陪陪雪美,帮我喂喂她。”
贺思珩心内一梗,到底还是答应了:“嗯。”
薛霁真说完就要打开车门出去,手都放上去了,突然又顿住,扭过头看了一眼贺思珩,轻声嘱咐:“回去路上小心。”
就这一句,听得贺思珩又满血复活:“好!”
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分别,直到目送薛霁真进了电梯厅,完全看不到人的背影了,贺思珩才依依不舍地掉转车头离开。
至于狗仔?
他们爱拍谁拍谁,拍到舌头和嘴巴打架另说……
回去路上,贺思珩不出意外接到江锐启的电话:“你们就散场啦?”他想问,说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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