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食鬼。”
林墨画哼了一声,领着小鬼往回走。
路上,白团子小心翼翼地把那糕饼盒子打开,看到里面因为自己偷吃了两个所以多出来的一个坑,总觉得有些心虚,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把之前考试摘的那芒果形状的问心果取出来,努力往那坑里塞。
“嚯,这从哪弄的芒果,这么大?”
林墨画见状,忍不住问了一句。
天劫仍旧专心地塞芒果,含糊地应了声。
林墨画想到先前自己答应的话,说:“哎,你那糕饼买的多少块灵石,墨画哥哥给你出?”
天劫摆摆手,“这是我要送给我哥的,不要你出灵石。”
林墨画闻言,着实吃了一惊,“谁?灵泽?!”
天劫停下动作,狐疑地看向林墨画,没明白对方在大惊小怪什么,“有什么问题?”
林墨画笑起来,“你不知道吗,灵泽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尤其是这酥饼。”
天劫眉头拧起来,看向手中的饼盒,小声说:“你骗人……”
“我没骗你,真的,他小时候有一次生病发烧,说想吃糕饼,大师姐给他买了乳酪饼,他给吃吐了,从那以后,就再不喜欢吃这个了。”
听林墨画说的头头是道的,天劫的眉头越拧越紧,很小声地嘟囔:
“可他明明告诉我,他喜欢的……”
林墨画没听清小鬼在嘟囔什么,说完了那酥饼,又抬手指着那巨大的一颗芒果,说:
“酥饼也就罢了,这芒果,你可千万别给小二三。
“小二三吃不了这个的,他吃了芒果嘴巴会肿,严重的时候,浑身都能起红疹,嗓子肿到讲不出话的。”
小鬼头不说话了,只收起纸盒,默默地往前飘去。
不知为何,林墨画隐约觉得,那白布下头的银白电光,好像变得黯淡了许多。
.........
小鬼头有心事了。
从山脚下的市集里回来之后,灵泽就察觉了。
可师兄师姐们兴致正高,灵泽不想扫兴,便没有提起。
待到晚饭吃完,陆陆续续将大家送走,灵泽回到院子里,却不见了小鬼头的身影。
从乾坤袋里取出追踪符,定位到小孩独自去了后山,灵泽默默地追过去。
一轮半月悬在天边。
半天的时间过去,天劫恢复成了少年模样。
一袭银白的衣衫,坐在树梢,仰着头,迎着月光,不知为何,那背影,竟多了几分落寞感觉。
少年人,竟懂得了愁滋味?
灵泽脚尖轻点,飞身跃至树梢,站在那少年背后,手臂从另一侧环过去,将一份果盘送到少年面前去,
“新切的,尝尝?”
少年转过头,看向灵泽虚虚地环在自己肩头的手臂。
两人此时挨得近,以一个近似环抱的姿势贴着,天劫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灵泽喷在他颈侧的温热呼吸。
僵持片刻,天劫最终没有接那果盘,只是摇摇头,轻轻将灵泽的手臂推开,身体往另一侧挪了挪,躲开了灵泽的环抱。
灵泽的手臂有些僵硬地在空中悬了片刻,收回来,与少年肩并肩坐下来。
一眼看到少年怀里抱着的那泸家铺子的糕饼盒子,灵泽微微怔了怔,轻声问:
“怎么了?是哥哥说错话,惹你不开心了?
“我之前讲了什么,你告诉我,我跟你道歉?”
少年摇头,垂着眼,盯着手中的纸盒。
灵泽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又温声问了一句:
“这酥饼,不喜欢吃?”
少年拧起眉头,终于开了口:
“哥,你为什么要骗我?”
灵泽怔住,“我……何时骗你了?”
天劫垂下眼,浓密的银白色睫毛,在月光下轻颤,
“我问你,我喜欢的那人,他喜欢什么,你却一次又一次地骗我。
“你不喜欢吃酥饼,为什么要骗我说喜欢,又让我去买?
“你吃不了芒果,为什么还让我选芒果味的问心果?
“那小白花编的花环,是给死人用的花圈,根本不是送给恋人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说要帮我的,可是你总在骗我……”
少年一条一条地控诉着,灵泽听罢,却是轻声笑起来,他抬起手,想要捋一捋少年额前银白的碎发,却被少年偏着头躲开了。
“你根本不想帮我,你还在把我当小孩子一样骗着,是吗?”
灵泽的手指僵在半空,又讪讪地收回来。
有些话,他在琉璃秘境的时候,就该和面前的少年讲清楚的,可之后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了,竟一直拖到现在。
是他的错。
想到这里,灵泽抬手,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托出一张契约法阵来。
那张法阵已经被少年用了些小手段,升级成了生死契,此时上面笼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七彩光芒。
“你不信我,总该信我们签的这张生死契,不是吗?
“生死契成,至死不渝。
“我如果真的骗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受那剜心蚀骨之痛?可我现在分明好好地坐在你身边,不是吗?”
天劫原本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这时候缓缓舒展开了,眉眼间,换成了一片迷茫神色,
“可是,你明明不喜欢……”
“我不喜欢什么?”
灵泽反问,
“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不喜欢,可我从没有骗你。
“我喜欢的,不是酥饼,而是那个少年吃到酥饼的时候,心满意足地眯起来的月牙眼。
“我喜欢的,不是芒果,而是那个少年抱着那芒果时,开心扬起的唇角。
“我喜欢的,不是花圈,而是用那白色绒花,换来的那件冰绡衣,穿在那少年身上的样子。
“对,我不喜欢酥饼,不喜欢芒果,不喜欢花圈。
“我喜欢的,是你啊。”
灵泽的声音轻缓,像山间的泉水,流进少年心底时,却掀起惊涛骇浪。
喜欢?
少年看着灵泽,看到月色在对方眼底落下的细碎的银光,看到那片银光中,自己的模样。
少年被晃了眼,不敢再和他对视,无措地垂下眼,
“你……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
灵泽的声音清晰地响起,笃定地给他回应。
双臂撑在少年身侧,温热的胸膛朝着少年靠近过来,将他眼前的月光遮挡,在他周身投下一片阴影。
少年被迫抬起头,看着灵泽那张几乎要与他贴在一起的脸。
两人的鼻尖快要触碰在一起,天劫收敛起气息,身体微微往后躲了躲。
灵泽却抬起手,掌心轻轻托起他下颌,不让他躲。
近在咫尺的声音,带着湿热的气息,传进天劫的耳中,
“你总问我,想要什么。
“现在,我想亲你,可以吗?”
第119章
人心,实在是一种很难捉摸的东西。
先前小鬼情窦初开,想要尝一尝他哥的双唇是什么味道时,分明费尽心机。
后来为了能签下那张生死契,他又使出各种拙劣的手段,主动往灵泽的唇上凑,哪怕被拒绝,依旧锲而不舍。
可现在那人就在他眼前,胸膛挨得这样近,脸几乎要与他贴上,轻声告诉他,想要亲他。
这时候,天劫却胆怯了。
他怔怔地仰着头,睁圆了一双眼,静静地回望着灵泽,双唇翕动,秀气的喉头上下滚了滚,想要回应,可是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如果他有心,那一颗心,此时应当扑通扑通,几乎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现在思绪纷飞,心里乱糟糟的。
他哥说,喜欢他。
他明明还没有开始追,那人就缴械投降,主动朝他靠近过来……
这……
这实在有些说不通。
他哥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你再这样盯着我看,我会觉得,你在有意勾引我。”
灵泽的声音,打断了天劫纷乱的思绪。
灵泽十分克制地问出那问题,没得到回应也就罢了,眼前的少年竟还睁圆了一双水灵灵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对方那眼底盛着的每一粒细碎的月光,还有每一根轻轻颤动的眼睫,都在撩拨着灵泽的心弦,让他越来越难以自持。
听到灵泽的话,少年恍然回神,有些无措地开口,
“我……唔!”
刚吐出一个字,灵泽俯下身,将双唇覆上来。
天劫惊得瞳孔都微微缩起来,直挺挺地杵在原地,感受着突如其来的亲吻。
那双唇的触感,和上次在琉璃秘境里拥吻时一样,柔软、潮湿,只是因为那一盘水果,此时多了一些清甜味道,冰冰凉凉的。
天劫没忍住,伸出舌尖,很轻地在对方下唇上舔了舔,想要尝尝他哥刚才吃了什么水果。
怕吓到少年,灵泽那亲吻的动作,原本极为克制,小心翼翼地,浅尝辄止,可身前的少年却根本不懂得自己此时这样的行为有多危险,无知地撩拨着灵泽,挑战他心底最后那一道防线。
“你……”
灵泽的声音嘶哑,原本抚摸少年下颌的手掌,转而扣住少年的后颈,以一个不容拒绝的姿势,与他深吻。
少年被灵泽突然的转变惊住,浑身僵硬,银白的睫毛扑簌簌地抖着。
灵泽那攻城掠地一般的深吻,逐渐剥夺了少年的呼吸,窒息的感觉让少年心慌意乱,少年抬起手,揪住灵泽的衣摆,像是推拒,又像欲拒还迎。
灵泽也不过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初尝情滋味,始终压抑在心头的念想,一旦被放出来,便似洪水猛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夜色成了最好的容器,月光便是炉火,灵泽那一腔热血,仿佛一碗醇酒,被蒸煮得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泡,眼看就要满溢出来。
他浑身燥热,头脑被熏蒸得厉害,一手插在少年银白的发丝之间揉搓着,另一只手原本环在少年背上,不知何时,沿着少年清瘦的脊骨,缓缓滑落至腰间,从那纤薄的冰绡衣摆伸进去,贴着那微凉滑腻的皮肤揉搓。
啪!
夜色下,银白的电光一闪。
“嘶。”
灵泽被电得缩回手,放开了对怀中少年的禁锢。
他们此时坐在树梢上,刚才唇舌纠缠时,气息紊乱,灵力不稳,惹得身下的枝桠胡乱地颤动着。
少年纤瘦的身体跟着那枝桠摇摆,衣衫和发丝都有些乱了,垂着眼,轻声说:
“我、我不小心,漏电了……”
灵泽很轻地笑出声来。
之前在琉璃秘境里,他们拥吻时,少年也是这同一套说辞。
那时候灵泽还肯信他,现在,灵泽是一个字也不肯信了。
叶公好龙的小鬼。
总在这种时候“不小心”漏电。
灵泽重新抬起手,朝少年肩头伸过去。
少年的视线有些慌乱地跟着灵泽靠近过来的手指,虽然没有躲,可僵硬的姿态尽收眼底。
灵泽笑容更深了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伸出去,却只是扯住少年衣襟,替他将那冰绡衣拢好。
他知道,小鬼还没准备好。
来日方长。
手指熟练地替少年将腰间的系带系好,灵泽轻声说:
“我等你——”
“——小祖宗!”
灵泽话说到一半,天劫腰间乾坤袋里,一道传声符的金光闪烁起来。
将那传声符拿出来,就听到轩辕小铁蛋的声音:
“小祖宗,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把那……那个东西,给你。”
天劫另外掏出一张传声符来,正想说些什么,灵泽却抬手将他拦下来,
“不要见他。”
天劫微微一怔,“为什么?”
灵泽一时也答不上来。
轩辕小铁蛋在天劫的帮助下,坐上联考状元的位子,去面见国师,之后竟然安然无事地回来了,没有露出破绽。
小铁蛋还算讲义气,没有把天劫供出去,灵泽在事后也用雷劫丹和那一张投诉书成功转移了摘星阁的注意力。
这事看起来似乎是揭过去了。
可灵泽却隐隐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国师……真的会就这么放过轩辕小铁蛋这条线索?
灵泽不太相信。
无论如何,对上国师的事,多一个心眼,总没错的。
灵泽把自己心底的疑虑对天劫说了。
少年垂着眼,思忖一阵,“你怕小铁蛋被人暗中盯上了?”
灵泽点头。
少年将手中的传声符攥起来,陷入沉思。
他哥总是十分忌惮国师,天劫倒不怕那高高在上的修士,只是……
在琉璃秘境里,天劫被关进那避雷笼里,还有后来出了秘境,又被毕方用简单一张困雷阵给麻痹,那之后,天劫每每回想起来,仍旧有些后怕。
他发现,他哥是对的。
很多事,根本不像他想得那样简单,也不是一味莽莽撞撞地往前冲,就能解决问题的。
如果一只小小的元婴境的火鸟,都能凭借一张困雷阵将他困住,那那火鸟的师父……
国师或许没办法伤到天劫,但他有的是办法困住天劫,转而对付灵泽。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莽撞,最后让他哥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天劫重新抬起头,认真地看向灵泽,“哥,你想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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