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和刘老师见状,也都上来拉架。受伤男孩儿拽着他妈衣摆,仰着头哇哇大哭。
叫嚷,劝说,嚎哭,呜哩哇啦,混乱不堪。
后来校长实在没招,只能把学校的保安叫来,让黎英睿先走了。说学校会从中协调,整理好后再通知他对方诉求。
黎英睿求之不得,还把孩子也带走了,顺便请了假——女人的那句‘得不了好’让他心有余悸。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我真是笑得喘不上气。现场大概是这样的。
男孩儿妈:巴拉巴拉巴拉!
黎公主:反弹。
男孩儿妈:哇啦哇啦哇啦!
黎公主:瑶瑶不会有错。她是本性善良的孩子。我的孩子我了解。是你们手欠。
最后,只有磊子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磊子:溺爱孩子,就是害了孩子。为了瑶瑶的身心健康,我决定,给她当妈。
瑶瑶:爸给点零花,我要给我磊妈买个胸罩。
黎公主(掏钱包):买D杯。
第06章
回程的路上,黎思瑶兴奋异常。一会儿在黎英睿怀里拱来拱去,一会儿又把头伸到前排跟肖磊搭话。
“你叫啥呀。”
“你几岁呀。”
“你是爸爸的新司机吗。”
小孩子就像是小动物,依照直觉办事,对喜欢从不矜持。不知肖磊怎么就合了小霸王的眼缘儿,她抱着前排椅背,黏黏糊糊地套近乎。
嘴上嘚啵不停,小手也不老实,一会儿摸下他发茬,一会儿捏下他胳膊,摸完又咯咯直笑。
肖磊生性温厚,对小孩儿小动物的,都很有耐心。别说照顾弟弟妹妹,就以前家里养的狗产崽,都他给接生。撕胎膜,擦羊水,系肚脐眼,刺激排便...早产十天的狗崽子,一胎6只,一只都没死。
此刻面对黎思瑶的‘骚扰’,他也是一副铁汉柔情的样儿,基本有求必应。
她问,他就答。她要摸发茬,他就歪头给摸。还时不时地跟着笑两下。
黎英睿在后排看着,心道这倔驴不是会笑么,那也不是个天生死人脸呢。
怎么跟自己就那副油盐不进的损出?
这时就听黎思瑶趴在肖磊耳边问:“你想不想吃冰淇淋。”
“咳!”黎英睿赶忙在后视镜里给肖磊使眼色。
“我不想吃。你想吃可以跟你爸说。”
“爸爸不样。他只样我吃学校的。猪肝。花菜。胡萝卜。”她yue了下,“贼难吃。”
“你全天在学校吃?”
“我还要在学校睡觉。哎你这儿长了个包。”她抠着肖磊后脖颈上一颗粉刺,“我最喜欢周末。可以跟爸爸在一起。你最喜欢周几呀?”
肖磊从后视镜瞥了眼黎英睿。
那眼神黎英睿看明白了,尴尬又苦涩地笑了下。
把6岁的女儿扔住宿学校,当爹的怎么不心疼?可他每周工作一百来个小时,要是去公立学校走读,一天接四趟就够受了。花钱雇阿姨吧...哎!
自从看见黎思瑶叉腿坐在沙发上,满嘴大碴子味儿地骂‘妈了个巴子’以后,黎英睿就再也不想把闺女交给阿姨了。
要说这事儿的最优解,就是给孩子找个妈。黎英睿条件好,对女方要求也不高。在外不用挣钱,在内也不用贤惠。只要有文化素养,性格温柔,对孩子好就成。
也相了两三个,可全被黎思瑶给折腾黄了。就是不要,就是嚎。
二十出头的美女姐姐不要,年过三十的温柔阿姨也不要。这个老巫婆,那个丑八怪,要么就臭美大辣椒。一闹起来,谁都不好使,只能爸爸抱。
黎英睿心里也清楚,不能这么溺爱孩子。可浓烈的亏欠感和愧疚,让他语气都硬不起来,更别提什么管教。
他总觉得,孩子得病是因为他基因不好。而孩子妈妈的去世,也是源于那场夫妻吵架——是他害女儿从小生病,还没了妈。
他叹了口气,把黎思瑶抱回怀里:“不想住学校?”
“不想。”黎思瑶在他头上来回胡噜,“想跟爸爸搂。”
“好,今天跟爸爸搂。”
“明天呢。”
“明天白天在姑姑家,晚上爸爸接。”
“我不想去姑姑家。姑姑家水烫。搓澡还秃噜皮。”
“那爸爸跟姑姑说,让她轻点。”
“我想跟爸爸洗。”
“你长大了。大孩子不能跟爸爸洗。”
肖磊时不时从后视镜瞟一眼。心想这装逼犯不也会说人话,喘活气儿吗?刚才在校长室护犊子那一出,也挺有烟火味儿的。
那怎么在公司里就偏得高高在上,装逼呵呵?
父女两人说话的空档,车子开进了小区。
黎英睿住在一个叫瑞山雅园的别墅区。这里是D城的老牌富人区,东起瑞铭路,西到九天大桥,在市中心横跨整一片街区,闹中取静。小区内部是古典地中海风格,红瓦白墙,马蹄形的门窗,华丽的实木院门。
黎思瑶下了车,一蹦三跳地进了屋。黎英睿站在门口对肖磊道:“小肖,留下吃个晚饭吧。”
“不了。”
“胳膊的伤口处理下吧。”黎英睿又道,“我过意不去。”
肖磊看了眼胳膊上的‘伤口’。出的那点血筋儿,蚊子都吃不饱。
“没什么好处理的。”他摆了下手,掉头就走。
黎英睿却没有进屋,冲着他的背影道:“今天多亏了你。谢谢。”
天还亮堂着,街道上没有人。清朗的声音缠绵在晚风里,说不出的动人。
肖磊被这声音所惑,不假思索地回过头。
初夏的夕阳落在黎英睿身上,把他照得清清楚楚。他身后是个繁复的门廊,尽头的铁艺小门镂着金光,像块琥珀坠在耳畔,一闪一闪。
那一瞬间,肖磊觉得脑子好像涨潮了。钱塘江大潮。
滚烫的潮水,唰一下顺着血管冲到全身,好悬没给他冲个跟头。
他猛地一别头,力道大的差点没扭着脖子。浸没在潮水里,连自己的声音都变得非常遥远,像是另一个人说的。
“明、明明早几点接你?”
“你要这么积极,就七点四十过来吧。”黎英睿想把车钥匙递给他,顺着门口的台阶往下走,“车你开走,省着明天过来不方便。”
肖磊的视野里出现一只瘦长挺直的手,戴着枚尾戒。黑色弹簧形,两端环着金镶钻。
“我我我我坐公交。”肖磊撇下这句话,扭头跑了。跑得手脚并用,像是后面有狗撵。
直到转过一个拐角,才停下来。靠在院墙上大口喘气,满脑子都是黎英睿刚才的模样。
沉静的茶色瞳孔,颧骨上的棕色小痣,充满欲念的红色嘴唇。还有那只戴着戒指的,矜贵潋滟的手。
心脏咚咚直跳,浑身发烫,像是被阳光给燎着了。又不断地打着寒战,高烧似的,一阵一阵。
这时一辆车驶过,车轮碾过砂石地的声音,让他骤然清醒。
毛病了!毛病了!
他跳了起来,龇牙咧嘴地狠跺起脚,直到跺麻才罢休。
单久了,看条狗都他妈眉清目秀!都怪他抹唇膏,嘴唇儿还那么红!话说哪个正经人嘴唇儿那么红?还戴戒指,哪个好老爷们儿戴首饰?!
肖磊烦躁地搓了两把脑壳,想着得找点事儿做,把这股邪门的躁动压下去。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决定去实验小学接他妹妹肖莹。
【作者有话说】
磊子沦陷了。啊呸,这个死颜狗。
第07章
肖磊的家庭,说来有点复杂。
他亲妈在他8岁那年罹患急性淋巴白血病,急需移植骨髓。他的骨髓是配上了,可手术费迟迟凑不齐。就在他爸四处借钱的时候,一场感冒把他妈带走了。
他妈死后两年,他爸再婚。次年,他小学毕业,后妈怀上了妹妹肖莹。
彼时肖磊成绩不好,跟后妈关系也不好。叫妈是不可能的,甚至不肯吃人家做的饭,硬说馊得慌。
后妈被他气哭好多回。村里的老人劝他爸,说生气会影响胎儿成型。儿子不小了,学习又不好,不如送体校。吃点苦,磨砺磨砺。
就这样,肖磊被送进了体校。体校的训练十分艰苦,消耗了他大部分青春期的叛逆和躁动。加上没啥假期,距离产生美,他跟家里的关系当真缓和不少。
然而就在肖莹刚会走路的时候,他姑姑家出事儿了。
肖磊的姑姑和姑父,在一家饲料厂上班。他姑做出纳,姑父做门卫。那时候赶上下岗潮的末尾,满大街都是走投无路的工人。买断的钱用尽了,而待岗又被发现只是谎言。
失业的工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做服务员,搓澡,烧锅炉,摆摊儿...这种社会中难免催生出亡命徒,他姑父的熟人就是其一。
一次串门蹭饭,那人瞅见他姑把几千块货款放进抽屉,心生歹意。半夜骗开料厂的大门,把夫妻俩全杀了。
姑父在门口被砍了十多刀,姑姑在炕上被砍了二十来刀,耳朵里还被插进一根竹筷。
因为案件性质太过恶劣,省厅直接派人来查。不到三天,凶手就被缉拿归案。杀了俩人,只抢走五十块——他不知道,出纳的货款每晚都是要存银行的。
杀人犯被判了死刑,料厂也关了门。死人的不幸被画上句号,而活人的不幸才刚刚开始。
夫妻俩的独子朱有路,那晚没在门房,而是睡在了工人宿舍,侥幸躲过一劫。
八岁的朱有路没了父母,也没了路。一帮亲戚推三阻四,后来被最穷的肖爸领回了家。
就这样,肖家有了三个孩子。
孩子多了,日子越发清贫,但肖爸一点也不觉得苦。因为这三个孩子,个个有出息。
老大肖磊,17岁就获得全国青少年散打锦标赛A组单项第四,成了国家一级运动员。本可以凭此保送D大,可惜名额被走后门的给占了。他索性放弃大学,转而入伍当兵。义务兵期满后,又因表现优秀升了士官。
老二朱有路,去年中考以数学满分的成绩上了市重点;老三肖莹,天资聪颖,七个月大时就会说话了。
对于很多老一辈来说,孩子就是希望。只要孩子好,日子再苦也有盼头。
肖爸也这么觉得。种地,拉麦子,打苞米,农闲就去市里当瓦匠,片刻不歇。
本以为,人只要老实点,勤快点,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一个初冬的清早,夫妻俩骑着电动三轮去市区卖菜。半路和一货车相撞,肖爸被卷车轮底下当场死亡,后妈被甩出去几十米,摔断了颈椎。
货车司机肇事逃逸。因事发路段没有监控,又没目击者,案件迟迟没有进展。
肖爸的命,没人买单。后妈吕艳的医药费,同样没人买单。
不幸的残局,生活的重担,全撂到了肖磊肩上。他不想退伍,可那时部队里下士的工资,一个月只有九百八。
别说扛起一家生计,就连一家的大米,他都扛不起。
离开部队后,他入职圆春保险做安全官。主要是跑火车长途,押运些司法文件。
不成想刚干半年,就碰上了事儿。半夜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他偶遇了一场聚众斗殴。
准确来说是围殴。
四个老爷们儿对一个男人拳打脚踢。踩脑袋,踹裤裆,最后有个戴鸭舌帽的,甚至掏刀开攮。
肖磊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抢了刀不说,还把施暴的一顿狠削。尤其是那个鸭舌帽,被他照着肚子连蹬三脚,吐得跟喷泉似的。最后晃晃悠悠,四仰八叉地躺地上了。
这一躺,帽子掉了,露出了脸。四目相对的瞬间,肖磊愣了。
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这他妈是圆春保险的大领导!
受害者早就跑了,其余三人也都趴在地上哼哼。就剩他,以及自己的上司N次方,面面相觑。
事已至此,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肖磊硬着头皮把领导打昏,脱走了其粘血的皮鞋。
他报了警,还提交了证据:抢下来的短刀,以及皮鞋的右脚——他留了个自保的心眼。毕竟他家还有俩念书的孩子,怕遭报复。然而这俩证据,却没能把人逮捕。因为找不到受害者,现场也被收拾得溜干净。
领导还是那个领导,但饭碗已经不是他的饭碗。不仅如此,一些黑社会光头还找到他家,逼他把其余证据交出来:剩下的那只皮鞋。
就在他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的时候,前同事给他支了一招——去投靠银拓安保。
银拓安保,位于临省D城,是圆春保险的死对头,两家常年在桌子底下踢腿。银拓的老总丁凯复,不仅出身名门,更是个黑白通吃的狠人。多狠呢,从外号可见一斑。混白道的,叫他大疯狗。混黑道的,叫他座山雕。
肖磊抱着一丝希望投靠,没想到丁凯复对他出奇得好。不仅高薪录取,把他全家安顿到了D城,甚至还答应帮他追查逃逸司机。
但前提是要他配合起诉圆春的董事,也就是被他削的那个领导。
这等雪中送炭,肖磊没理由拒绝。
他被派到非洲避风头,押了三个月的矿。就等着丁凯复万事俱备,召唤他这股东风。
可不知怎的,丁凯复忽然改主意了。把他薅回来,推给了丁良策:“起诉的事儿吹了。你跟老爷子走吧,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肖磊稀里糊涂地成了黎英睿的保镖,无所适从的同时,又对前途感到迷茫。
做保镖。做多久呢。用得着他是什么意思?丁凯复是想利用他,从黎英睿那儿拿到什么吗?
这个任务结束后,他又要到哪里去?
保镖是吃青春饭的行当,等岁数大了,又能干什么去?保安?看大门?回老家种地?
不甘心。好不甘心。他明明可以做更大的事。他想做更大,更有意义的事。
车到站了。肖磊下了地铁,镶在人流里往外走。眼前是一大片黑压压的脑袋,顺着台阶铺到出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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