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越靠在硬木椅背上,沈倾在外边还不知道怎样,他又怎会有心情去应付这些人。
庄越焦虑不安,度日如年。
昝县令大概看出他的焦虑情绪,好心让昝夫人和女儿出来,陪他说话。庄越情绪不高,经常走神,昝夫人只视而不见,话题不断。
下午,昝县令也过来了,看着庄越的表情,说:“这个……听闻上午,庄姑娘拒绝了城中士绅们的求见。不知,是他们哪里做的不对,惹姑娘不悦?”
庄越莫名其妙,“没有啊,连面都没有见到,怎么会惹到我?”
昝县令松口气,说:“没有这回事就好,士绅们找到了我,他们很是惶恐,还以为在无意之中得罪了你。”
庄越好气又好笑,这什么逻辑?有的时候,这里的人思维模式真挺让他费解。
“若是姑娘没有生气,能不能赏脸见一见他们,他们是真心感念明光这次及时提供了丹药,解救百姓的性命。”昝县令恳请道。
昝夫人也在一边帮腔:“是啊,庄姑娘,你就发发善心,见一见这些人吧。不然,那些还隔离在医馆养病的人得知,心中也会惶恐不安的。”
士绅们的面子不给无所谓,可若是让得了瘟疫的人无法安心养病,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无奈之下,庄越只好答应了。
对普通百姓而言,真正有本事的修仙者,就算巴结不上,也绝对不敢得罪。庄越有明光的背景,再夹着这次送丹药的恩情,士绅商贾们说是逢迎也不为过。
被十几个人围着,捧着,奉承着,换一个涉世未深的人都得被吹得飘飘然,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好在庄越是练过的,这种场面一点没露怯,全场掌握着主动权,牵着众人走。
庄越又重复了几次他的意思,这次他们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解除疫病,拯救百姓,是分内之事,让他们不必过分感念。
见他真是这个意思,士绅商贾们才安了心。
庄越推辞了他们的宴请,见他实在不肯去,众人也不好勉强,奉上礼单后,就告辞了。
这时,庄越才知道他们竟然备了礼!
为表示感激,这些士绅商贾们都送了名贵的礼物,有的是字画,有的是玉器,有的是首饰……
昝夫人陪着他站在临时放置这些礼物的房间里,惊叹着这些物品的价值。
“庄姑娘快看,这首饰多么精致华美,若是戴在姑娘的头上,一定熠熠生辉。”昝夫人捧着一个首饰盒,惊艳不已。她虽然出身不错,可身家却比不得那些富商,以前也没有看见过这样贵重的首饰。
庄越对这些琳琅满目的财宝,初时被震撼到了,可想想这些东西换不来半个云筹,就顿时升华了境界,变得视金钱如粪土了。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对修仙者没什么用处。这些你收着,回头哪家送来的,就还归还哪家。”庄越说完这些话,都觉得自己形象高大,气场都两米八。
昝夫人不可思议的看他,“真要归还?可,这些人既然把东西送来,就必定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她立刻觉得这堆东西变成了烫手山芋,一个不好,她跟自家夫君都要坐蜡了。
昝夫人露出非常为难的样子,庄越沉吟了一下,说:“既然昝夫人不便代为退回,那我就把它们捐掉吧。”
“捐掉?”昝夫人迷惑。
“嗯。”庄越点头,“这次疫病死了数千人,想来有不少人家成了孤寡,就用这东西换成钱,帮助这些孤儿和老人暂时度过难关。”
昝夫人手捂在胸口,半晌没说话,她点了点头,由衷的说:“我明白了,就照着姑娘的意思去办。”
看昝夫人钦佩的样子,庄越干咳了一声,扭过了头。
倒不是他高风亮节,一是他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惯例是怎么处理的。二是,这些东西占地方不小,不好弄走。三是,他如今在明光生活,最需要的是云筹,钱没有什么用处。
“济慈院那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睡不好觉了。”昝夫人说。
“济慈院?”庄越疑惑。
“这一次疫病造成的孤儿和寡老,都暂时被收留在济慈院内。”昝夫人说。
想到捐出去的钱会被用到济慈院,庄越动了念头,想去看一看。
他要去济慈院看看,昝夫人只要陪着一块去,俩人坐上马车,带着管家和仆人,出了城门走了一刻多钟。
“济慈院建在郊外?”庄越还以为这类似孤儿院和敬老院的半官方机构会修在城里。
“建在这里是因为土地便宜,可以修得大些。”管家解释道,“就算以后要扩建,花费也比城中要少很多。”
这座济慈院占地确实不小,外表看上去灰扑扑的,使用的是泥砖和木料搭建。用料虽然低级,可修的很结实。
得知县令夫人到来,济慈院的院长赶忙带着人迎接,等得知了不久后会有一大笔钱落账,激动的直给庄越磕头。
这可把庄越给尴尬坏了,赶忙把人给搀起来。
院长又打算把所有人都叫来,挨个向庄越表示谢意,庄越敬谢不敏,“若是再这样,我们立刻就回去。”
院长这才作罢。
庄越终于能好好看看内部的样子。全都是平房,空地开垦成田垄,种着数种蔬菜。
有老人在田间干活,看表情很是平和,想来在这里过的还不错。有小孩在帮着大点的孩子晾晒衣服,不论大小都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庄越暗暗点头,以这里的环境和条件,济慈院能做到这样算不错了。
厨房的烟囱炊烟袅袅,傍晚时分,该是用晚饭的时候了。
昝夫人说:“庄姑娘,我们该回去了。”
庄越点点头,却就在这时,响起一阵阵悲伤欲绝的哭声。
庄越一惊,“什么人在哭?”那声音响亮,并不是一个人在哭。
仔细分辨,竟然是济慈院深处传来的,庄越不由用怀疑的目光看院长。
院长赶忙说:“姑娘别误会,并不是我院内的人在哭。这济慈院后边,就是义庄,想来是今日有人送葬。”
义庄是停尸的地方,这地方的丧葬习俗是傍晚日落之后出殡,这个时间传来哭声也就不奇怪了。
“义庄竟然距离这么近?那岂不是你们经常能听见人办丧事?”庄越道。
院长苦笑说:“以往还好,隔三差五一回,最近是天天有人在哭。之前从医馆送过来病死的人停够了灵,都赶到一块办丧事。”
庄越有个疑问:“怎么?医馆送过来的尸体竟然没有火化,而是按照以往的习惯土葬吗?”
这个世界也是讲究入土为安的,可染过疫病死亡的人,身上说不准就携带病毒,土葬不利杀灭瘟疫。
这件事昝夫人倒是清楚,她解释说:“姑娘安心,这些遗体都经由医馆的防疫,已经不会继续传播瘟疫了。”
庄越很难相信,医馆的消毒会完全奏效。毕竟连沸石灰水大面积泼洒,都没能制止得了疫鬼散播的瘟疫传开。
可既然医馆已经这么做了,还没出现问题,那大概是没事?
怀着不安,庄越和昝夫人回到了县城,晚上用了晚餐,庄越独自回房。
他坐在床上,对沈倾的担心和挂念,又一次浮上心头。
越想越焦虑,庄越干脆用房间里的纸笔写起了大字,渐渐地,心情平静了下来。
沈倾既然有把握,那她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回过神来,庄越发现自己竟然把这句话写了下来,这分神的也够可以的。
他正要把这张纸揉了,隐隐的听到一声尖叫,呼喊声、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啪啪啪!”有人用力拍打他的房门,“庄姑娘,不好了!那疫鬼竟跑到县城里来了,快救救我们吧!”
庄越心里“咯噔”一下子,手里的笔掉在桌上,他飞奔向门口,一下拉开房门。
“你说什么?疫鬼在县城里?!”他抓着那人的手,“你看清楚了?真的是疫鬼吗?”
那人满面惊慌,难得的是话还能说的清楚:“是,真的是疫鬼!城门卫兵亲眼看着一个怪物从城墙跳进来,外边都在传了,据说义庄那边的死人都被他吞掉了,还杀了不少的人!”
第15章 斗鬼
疫鬼竟然重返旧地,还跑进了城内!
这事态的发展,大大出乎庄越和沈倾的预料。
“这可如何是好,沈姑娘偏偏远在他处!庄姑娘,想想办法吧!现在也只有你,能救大家了!”那人哀求道。
他这次跟沈倾一块,就是来蹭经验的。自己什么斤称,沈倾心知肚明,根本就没有指望他能做什么。
可外人不这么想啊,在这个危急关头,也只能抓住庄越这根救命稻草了。
本来庄越心里是很慌张的,可被这人一求,压力之下,他反倒冷静了几分。
“别慌!你去弄清楚,那疫鬼现在在什么地方。昝县令呢?在什么地方?”庄越强自镇定的说。
“大人在内宅之中,和夫人,其他家眷在一起。”
庄越等那人走了,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额头大颗大颗的出冷汗。
“冷静,冷静!庄越,你能行的,要稳住!”他默默的念叨,给自己加油鼓劲。
幼儿园六一儿童节时,庄越表演独唱,那个时候紧张害怕的差点尿裤子。是他妈妈,教给他这样默念,给自己心理暗示,让他成功顺利的完成的演出。
此后,庄越也曾多次用这种方法,在众多大场面,保持镇定自若,临危不乱。
当然,之前那些大场面跟现在根本就没法比,可这个办法,依旧好用。
“吸——呼——”庄越拍拍脸蛋,终于能动用脑筋思考了,“先不想疫鬼到底为什么会杀个回马枪,想想什么东西能克他。”
可恨逸闻课上没有讲过,对老师而言,疫鬼终究是小角色,不值得一提。可这小角色,如今竟也要让他们团灭。
“这个世界没教,就只能从以往的经验来向办法了。”庄越嘀咕着,“疫鬼既然是鬼怪,那久经考验的驱鬼手段,应该会管用。”
大蒜、十字架、银子弹,黑狗血、桃木剑、糯米……从小到大看过的古今中外的恐怖片,飞快的在脑海里被过了一遍。
管他三七二十一,能找到的一块都上,只要有一种能起效,就救了命了。
庄越向着内宅走去,昝县令和家人躲在屋子的角落,一群人拥挤在一处,瑟瑟发抖。
“昝县令!我需要你的帮助,跟我一块来!”庄越一把拉住昝县令的胳膊,拽着他往外走。
“啊?下官也想帮忙,可庄姑娘,这是鬼怪啊!”真不是昝县令胆小怕事,如果来的是土匪强盗,昝县令有勇气拿起刀剑跟人拼命。偏偏是疫鬼这种神鬼怪异,他这个凡人又能如何?
庄越:“不要怕,这个时候害怕是无济于事的。与其束手无策,眼睁睁等死,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庄越语气坚定,让昝县令慢慢冷静了下来。想想躲在内宅的家人,他一咬牙:“好!下官就随姑娘一块,斗一斗这疫鬼!”
“就该有这样的气势!”庄越夸了昝县令一句,“你马上让人准备,大蒜、黑狗血、糯米、雄鸡血,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另外,最好能找到一把桃木剑。”
大概是两个世界民间驱鬼的手段不一样,昝县令一脸懵逼,“怎么庄姑娘不画符,不念咒吗?”
庄越不敢让昝县令知道,他现在一个符,一个咒也不会,怕动摇军心,“来不及了!你让人去准备好这些东西,快去!”
昝县令被庄越一个厉声喝令,迷迷瞪瞪的赶去找人,准备庄越说的东西。
庄越用力咬着下唇,苦苦思考还有什么是能派的上用场的。
这时,那个通风报信的家丁跑了回来,“庄姑娘!那疫鬼一直在城东杀人,已吃掉了不少的百姓。”
“城东,医馆好像就在城东。”庄越自语了一句,脑海里灵光一闪,“是了,防疫没有效,那疫鬼是顺着感染病毒跑来的,他的目标是那些尸体和病人!”
庄越目露锐利的光芒,说:“你立刻组织人手,将城东医馆附近的百姓疏散!”
“是!”家丁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去召集人手。
家丁带着人,率先出发去城东疏散。不多时,昝县令抱着一柄剑,递给庄越:“庄姑娘,没有桃木剑,这把剑可以吗?”
庄越“锵锒——”一声,拔剑出鞘。这剑寒光闪闪,剑鸣不止,就算庄越再不懂,也能看出这是一把好剑。
只可惜,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好剑。
庄越颠了颠,这剑的重量压手,还好他现在腕力增长,拿着不算费力,“就它吧。”
一行十几人,肩上扛着,手里拎着,与人抬着,把庄越要的东西搬上马车。
车夫一甩鞭子,马车飞快的向着城东赶去。昝县令紧张的撩着帘子张望,庄越手里握着剑,心里的不安不比昝县令少,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
一到城东,就能听到老少妇孺的呼喊和哭叫,庄越神情一凛,再一仔细聆听,只是百姓在驱散过程中因恐慌而发出的声音。
还好家丁的组织及时,疏散了大部分医馆周围的人家,几辆马车顺利的赶到了地方。
站在门户大开的医馆前,能看到院中尸横遍地,庄越一瞬间四肢发冷,大脑里却是在沸腾。
必须阻止疫鬼,不能让他害死更多的人了!
“我们进去!把疫鬼引出来,你们埋伏好,听号令。”庄越紧握的指节发白,他深吸口气,带头冲了进去。
进到内部,情景更加的惨烈,这些人的尸体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被撕扯啃咬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庄越恶心欲呕,拼命压着,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
医馆的占地不大,穿过前院,还未抵达后边病人住宿的地方,就能听到凄厉的哀鸣和惊惧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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