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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走狗的绝症离职日记(推理悬疑)——沈织音

时间:2024-06-08 06:29:29  作者:沈织音
  是谁?是谁……?想不起来了,却又好似是个很重要的名字……
  ……
  程如一。
  十岁一别,再见程如一时,她已然长成了一名清丽美貌的少女。
  许是继承了更多父亲的样貌,她和程如一有着五六分相像,一呼一吸,都美得令人惊叹。
  但她却不记得眼前这名与自己面容相像的男子了。母亲命人将他按在地上,并将一枚烧红的莲花香纂递到了自己的手上。
  母亲对她说:“秀娘,去!用这个烙他的脸!”
  秀娘。对,这是在叫自己了,自己的名字是程如秀,是母亲起的。
  她接过莲花香篆,一步一步走向那名满眼错愕与不解的男子,他一声声唤着“清儿”,仿佛是在唤着自己。
  与人目光交错的瞬间,她迟疑了。可母亲却在身旁鼓舞道:“秀娘!你是这黄家的大小姐,整个家产将来全都是你的!这人不过是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下人,他拦了你的路,你有权处置他!有权随意处置他!”
  手腕一抖,莲花香篆蹭在了那人的额角上,他似是忍着痛意,依旧唤她作“清儿”。
  “清儿,我是哥哥啊……”那人说了这句后,便被母亲下令拖走了,想是要挨打的。
  可清儿是谁?哥哥又是谁……她想不明白,只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阵阵痛呼呻吟声,微微勾唇,露出了一丝笑意。
  记忆中,母亲总是会带着她打骂下人。起初她会怕,可久而久之不知怎的,她竟也能从中体会出乐趣了,尤其是那名与自己眉目相似的男子,每每对他下手欺辱,那人眼中的屈辱与痛心,总是能转换得精彩绝伦。
  是的……母亲说的对,她是黄家大小姐,嚣张也好,跋扈也罢,都是她应该的,富贵荣华,也都是她应得的。
  回忆至此,过往画面被血色刷洗,骤然翻覆颠倒。
  她年少时爱慕的少年,虽为商户,却也是她下定决心要嫁之人。
  他拉着自己的手,满眼温柔的轻声道:“秀娘,我们何家是行商的,你们黄家福书村,自然不会同意我们这门婚事……这样吧,你听我的,哄你爹娘上山拜佛,再将他们外出行程传信给我,我叫几个江湖上的朋友绑了他们。放心吧秀娘,我朋友有深浅,绝不会伤了二老,只是做个戏,要个黄家给不起的赎金,我再来主动交出这份赎金,就当聘礼……到时候,救命之恩,就不怕他们不答应这门亲事了……”
  情郎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山盟海誓也说的信誓旦旦。
  可自计划却失败的彻底。那被自己和母亲常年欺凌,又自称是兄长的男子报了官,而情郎的那些“江湖朋友”,竟被逼急了,真的撕了票。
  两颗鲜血淋漓的头颅被丢在黄府门口。刺目的猩红与难闻的血气,彻底击垮了她本就矛盾纠葛的思绪。
  疯了,疯了。
  后来再见到她的人都这么说。说她是个疯子,是个傻子,而昔日满口情话的爱人也成了凶神恶煞的妖魔,将她关在一处不见天日的房里,有吃有喝,但她却再也见不到光。
  她还是嫁给了他。
  ……
  “到底是谁杀了何俊勇。”
  何彦舟望着眼前神色愈发错乱慌张的女子,试图诱导她开口讲话:“程氏,难道你连自己夫君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她转了转眼珠,泪却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
  何俊勇,那是她昔日满口情话的夫郎。
  也是把她推向地狱的恶鬼。
  ……
  “程如一死了!”
  “什么呀,还没死,是下了大狱了!”
  “那也是彻底完了!”
  平乐县城的笑话,何府的主母是个女疯子,人人都说何俊勇是为了贪图黄家的彩礼宅邸,才娶了那女疯子。
  疯子见不得人,终日被关在房里,疯的就愈发厉害了。直到有一日门外响起议论声,疯子隐约听见了什么熟悉的名字,她扒着被木板钉死的向外望去,试图多听些东西,那上锁了整整三年的门却忽然开了。
  “疯婆娘……知道吗,你哥已经完了!”
  “再也没人能给你撑腰,没有人能威胁我了……!”
  疯子其实已经不太记得眼前人的面目了,毕竟三年来,何俊勇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但今日不知为何,却破天荒的打开了房门,扯着她的衣领将人拖到了庭院的树下。
  再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睡在树下。
  她虽然是个疯子,却也知道痛,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凌辱打骂她,尤其是何俊勇,她名义上的丈夫,有什么不顺心都来会来拿她撒气,商人应酬多,喝醉了酒便要打人。
  不出月余,她身上就已经没一块好肉了。她时而疯癫发狂,想要挣脱束缚她的锁链,时而又安静乖巧的坐在树下等死。
  但不论如何,终归都是等死。直到有一日,何俊勇带回了一名美貌的女子。
  疯子第一眼看见那名女子就呆住了,疯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了,她皮肤白白的,衣服也干净漂亮,缀着许多珠宝金丝,不像自己,脏得像老鼠一样,衣服也破破烂烂。
  可那漂亮女子并不排斥疯子,而是上前俯身来,拨开疯子面上的碎发,用一种悲悯的神色看着她。
  后来不知那名女子与何俊勇说了些什么,疯子身上几乎快长进肉里的锁链竟被解开,那名女子将她从烂泥里扶起,不顾疯子身上的腐败臭气,将已经骨瘦如柴的人打横抱起,带进了浴房。
  那女子极为小心的握住疯子的手,柔声安慰道:“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疯子点头。面对眼前这名女子,她竟然真正平静了下来,也许也是求生的本能,她乖乖的任由人摆弄,不再发疯也不反抗,水泡着伤口一阵阵蜇痛,她也全都忍着,不吭一声。
  沐浴时,疯子无意中发现,那女子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每当她笑起来时,那颗泪痣都随着颤动,摇曳出更多风情来,极为好看。
  换好了干净衣物,那名女子又替疯子梳头,她十分真诚道:“其实你长得也很美,就是太瘦了点。”
  疯子想回话,但是日久的囚禁与折磨,让她几乎丧失了开口说话的能力,又闻那女子轻声问她:“你是叫程如秀吗?”
  疯子摇摇头,那女子便取来了纸笔,帮她握住了笔杆。
  “你可以写出来。”
  疯子思索握着笔杆,思索着,恍然记起曾经似乎也有一个人,握着自己的手,教自己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而后,那人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名字。
  程如清。疯子看着纸上这三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字,皱了皱眉,却还是指给了那名女子看。
  “很好听的。”那女子嘴上这般说着,嘴角却有些苦涩无奈的笑意,眼见疯子抬手指着自己,比划着似乎是想要知道她的名字。
  “我叫檀珠。”
  说罢,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俯身握住程如清的手,在纸上又写下自己的名字。程如清望着纸上的两个名字,却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
  “檀小娘!檀珠!”
  程如一大喝道:“官人快追!别让她跑了!”
  被程如一问出那一句后,那自称是何府小妾名为檀珠的女子,竟忽然转身向门外跑去!
  严况立时动身去追,两道人影就这样一前一后在程如一面前迅速消失!待他追到大宅门口时,却只严况一人立在门前。
  程如一是知晓严况抓人的手法跟身速的,见状不由惊诧道:“竟然……跑了?”
  “此女绝非寻常,定要找到。”严况回身正色道:“还有……”
  见严况有话要说,程如一立即近前去听,大门却在此时砰然打开,只见那名守门的官差不耐烦道:“怎么还不走!这儿死了人,邪性得很!如今这天都黑了,再不走碰上脏东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严况登时面色一沉,程如一怕严况直接把这人一巴掌打晕过去,连忙上前打圆场道:“这位官爷,我们正要走呢……只是想跟你打听打听,这院子里头的人,怎么大多不出来啊……静得吓人呢。”
  那官差闻言却显然愣了一下,随即蹙眉道:“你胡说什么?这院子里头……哪有人?”
 
 
第90章 释怀
  程如一闻言疑惑道:“没人……?那这府里其他的仆人婆子,还有何老板的姬妾……”
  “什么婆子姬妾的……人早都跑光了!”
  官差说着还往里头打量了一眼,院中白节飘荡阴风阵阵扑面,叫人不由打了个激灵,立时回过神来道:“我说,你们俩……不会是看见什么东西了吧!”
  想起方才那一袭白衣来去无踪的檀珠……程如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还是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官爷,既然人都跑光了,又是何人布置的这灵堂啊?”
  “说是远房的亲戚……我说小娘子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还是早些走了……”
  那官差说着就要开始动人赶人,却醉翁之意不在酒,手直往程如一身上招呼,却被严况一把拨开,那官差望着严况人高马大也不敢太过嚣张,只得老老实实闪身收手,给两人让路。
  “诶……官人,慢些,慢些。”
  严况拉着程如一就走,两人各自的腿长摆在那里,严况一旦加快脚步,程如一自是跟不上,只能抱住对方手臂道:“走那么快做什么?”
  严况放慢脚步沉声道:“怕忍不住打人。”
  “哎哟严大官人……”
  程如一闻言忍俊不禁,他还当严况急着要走,是想起什么线索,或是要去追那小妾,却不曾想过竟是因为这个……但看严况还是阴沉着脸,又连忙打趣缓和道:“莫要气了,我又不会真被他占了便宜去?他若真是摸过来,发觉与自己一般无二,怕是要吓晕过去……”
  “那也不成。”谁知严况听了这玩笑话却不觉好笑,依旧一脸严肃道:“他敢,就掰断他的手。”
  程如一愣了愣,没想到严况竟如此在意,细想不由微妙,却还是立即打消了奇怪念头,回归主题道:“现在去哪儿?是找檀珠,还是去找找何府其余的人?还有那个帮忙处理后事的远房亲戚也奇怪得很……何俊勇这人轻狂狠毒,吃了几家亲戚的绝户,早没有什么亲朋往来了……”
  严况道:“先吃饭。”
  “……?”
  严况这回答确实让程如一出乎意料,他这头被层层疑云折磨得坐立不安,可眼前这位阎王老爷却还有心思吃饭?思绪流转间,程如一又被严况拽到了一个小面摊子上,还跟摊主要了两碗麻辣面。
  程如一无奈搓手道:“官人还挺爱吃面的……”
  面摊上餐倒是极快,两人落座没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麻辣面便被端上了桌。那面汤鲜红油亮,辣味十足,光是闻着都呛得人直咳嗽。
  视觉嗅觉双重刺激,程如一本就爱吃辣,不由得食指大动,谁知刚提起筷子,脑海中却不合时宜的冒出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画面。
  “呃唔……!”
  这红油面汤又让人不由自主想起何俊勇的死状,程如一顿时一阵恶心,立即搁下筷子回身干呕,严况见状蹙眉替他拍背,还未开口,一旁面摊的大哥却兴高采烈上前道:“恭喜这位官人咯,你家娘子这是有喜了啊!”
  “……”
  “……?”
  两人皆是震惊无语,严况的神色不由得更僵了些,本就被搅了食欲,程如一则少见的动怒道:“放屁!老子才没……”
  话刚出口,程如一才反应过来,连忙止住话语,低头直接往严况怀里一钻。
  严况被程如一的举动惊得双眼都瞬间瞪大了。而摊主虽觉莫名其妙,却没生气,反而笑呵呵对严况道:“这位老板,我跟你说,你娘子这绝对是有了!我家婆娘是上个月才有的!这女人肚子里头有了娃,脾气就是比往常都要大!”
  程如一窝在严况怀里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严况脸色也不好看,他不会与人编瞎话逢场作戏,这十几年来平素与人沟通,要么是跟犯人逼供,要么是一板一眼的汇报案情。
  自从身边有了程如一,有了这个帮他编瞎话圆场子的人,他就更懒得开口讲话了,可程如一此刻却打了退堂鼓,还埋在他怀里拧他肚子上的肉。
  严况只好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心一横胡诌道:“是,内人应是有了,所以脾气火爆,还请见谅。”
  程如一闻言险些跳起来,却被严况一只大手死死按住了,摊主一听合掌哈哈笑道:“正常正常!脾气大,这肚子里八成还是个带把儿的呢!恭喜恭喜啊!我给你们换一碗酸辣面吧,算我请的!”
  程如一已经听得想死了,谁知严况却还接着话道:“多谢。但面还是不必换了,他喜欢吃辣的。况且男女都一样,我都喜欢。”
  许是这话让摊主有些意外,他讪笑了几下,刚巧又来了新的食客,他便回炉灶上忙活了。严况见状这才缓缓松开手,低声对怀中人道:“行了,别演了。”
  程如一面脸通红的直起身来,不知是憋的气的,还是羞的,他望着严况支吾了许久也没能说出什么来,最后只能叹息道:“罢了,真没胃口吃不下,先说正事吧。”
  谁知严况却道:“我就是怕说了之后,你更吃不下,才让你先吃两口。”
  这话听着像玩笑,但程如一知道严况是在说真的,便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声道:“真吃不下,快说吧……你发现了什么更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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