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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明媚的清晨,是太庸城修士凡人最寻常的一天。
忽然有人咽了咽口水,惊呼出声,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快看,你、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周围的行人下意识地朝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也不禁惊愕出声,只见云层中隐约显露出一条白色的修长虚影。
“龙、是龙!”
蛟状鱼身而蛇尾,皮有珠矍,似蜥蜴而大身,有甲皮,可作鼓。
蛟,龙之属也。池鱼满三千六百,蛟来为之长,能率鱼飞,置苟水中即蛟。
一条通体洁白的白蛟在云中摇曳舞动,周围的云层恍若流水,随着白蛟的心意而动,像是拖着白蛟游动一般。
白蛟仰头轻吟,清亮的龙吟呼啸而出,由远及近,传遍整个太庸城。
云层汇聚,没有雷声闪电,一场春雨倾覆而下。
雨水浇在身上,带来冰凉的触感,湿漉漉的并不舒服,就算是这样,也有很多人不愿意离去,修士也是如此,都怔然地站在大街上抬头看天上的白蛟玩耍着龙珠。
神光绽放,五彩霞光溢出,水泽之气弥漫而出,云气和龙气相互交织,白蛟遨游天际,牵动云霞,龙珠在白蛟身上滚来滚去,十分灵动。
这是蛟龙戏珠!
直到晚霞升起,白蛟的身影才消散,观者皆恍然若失,无法回神。
期间不是没有修士想要飞上天去探查,只不过还没飞到白蛟身边,就会被被惊雷击中。
雷光把很多修士从天上劈下来,唯独错过白蛟的身影,就像是为白蛟保驾护航,守护着白蛟一样。
就连城主府也被惊动,作为东域第一大城,太庸城的城主是练虚期中的老牌强者,眼界不低,让人试探失败后,便猜到什么,站在府中,语气不明地感慨一声,“风雨欲来。”
旁边的城主儿子不明白,问道:“父亲何故叹气?有秘境坐落在太庸城难道不是好事吗?”
有见识的修士都看得出来,这是秘境开启的前兆,越是明白,就越是心里火热,圈养一条蛟龙的秘境该是什么样的宝地?这样的秘境又能养活多少修士?
城主注视着蛟龙离去的云层,反问一声,“焉知你我不是明霞域泽王?”
泽王在泽林国遗迹失利的事,但凡有点身份的修士都知道了,就算刚开始不知道,经过泽王大手笔封锁明霞域通往其他域出入口的行为也知道了,遗迹就在自己家门口,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硬生生让人虎口夺食,把宝物抢走了,还被斩杀后裔,这何止是丢人!
分明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知晓这件事的人谁不笑话泽王一家?
女婿贪图老丈人一家的基业,为此兢兢业业谋划无数年,结果呢,被一小辈连碗带锅都给端走了。
城主儿子哑然,心里却不觉得太庸城会沦落到和泽王一样的地步。
太庸城风起云涌,消息急速往外面扩散,城中某家小院,琨姣正在大发脾气。
一条变换身形,缩小很多的白蛟缠住边关月,嘴里还在大喊。
“看招,勒死你勒死你!”
“都得死都得死!”
“我的尾巴啊!你赔!”
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白蛟尾巴根的地方被烤糊了一小块,滋滋冒着油花,还能闻见天雷的味道。
白蛟确实皮糙肉厚,但再坚硬的鳞片也有个限度,在天雷之下,万物众生皆平等,琨姣也不是例外。
为什么会有天雷出现?这就要感谢富婆云黛兮的赞助了,她全部高品质的天雷珠都给了边关月。
而边关月就是那个看准时机扔天雷珠砸修士的人,只不过再好的准头也难免有失误的时候,天雷还是擦到了琨姣的尾巴边边,要不是琨姣溜得及时,说不定已经被人看穿了。
这才是边关月老实不动让琨姣缠着的原因。
确实不好抵赖。
“接下来就不用你出场了,好好养一养尾巴,你就可以藏在幕后看整个修真界都被你吸引而来的场面,多有意思。”
琨姣的蛟头有气无力地垂在边关月的肩上,“所以是相当于我被关了禁闭,出不去了?”
“不得不说,你果然是个聪明孩子。”边关月夸赞道。
要是琨姣出门被看出来真身,那么大的一盘棋就得玩完,琨姣也会有危险,散养的蛟龙也是蛟龙,很值钱的啊。
蛟龙掀了掀眼皮,竟然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边关月拍了拍蛟头,“礼貌一点。”
琨姣从边关月身上下来,耷拉在椅子上,尾巴还一翘一翘的,像根歪七扭八的绳子。
奴真和贾小宝坐过白蛟,但是那么小的白蛟,她俩没见过,稀罕地围着琨姣转,爪子时不时摸过去,想要揩油。
姜偃依旧是常见的冷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唯有边关月能看得出来她的注意力都在白蛟身上,目光一寸寸地划过鳞片。
边关月拍了拍云黛兮肩膀,“下一个上场的就是你了,你做事我还是很放心的。”
云黛兮拍掉她的爪子,没好气地说道:“等着吧。”
晚间,刚刚入夜。
原本平静的太庸城变得无比喧闹起来,上到修士,下到贩夫走卒平头百姓,人人都在讨论白天天上飞着的蛟龙,语气激动,唾沫横飞,说到兴起时还会用手比划,都在猜测蛟龙为什么会出现。
与此同时,城中书局书店生意突然变得火热起来,都在找妖族中有关蛟龙的介绍,奇闻轶事的书也卖得很好。
很快,他们就放弃了热议蛟龙。
夜晚的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幕,静待有心人在上面落笔勾勒。
仙乐从四面八方想起来,编钟声、箫声、丝竹声……声声入耳,清耳悦心,余味无穷。
天空中闪过凤歌鸾舞的虚影,奇花异草盛开,带着让人沉醉的香气。
霞光漫天,荧光闪烁,缓缓在天空中书写了三个古字,带着难言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沉迷的同时又感到识海刺痛,却又记不住这三个字的比划结构。
唯有全神贯注,强迫自己用神识记住才可以,只是记住三个字,识海又疼又涨。
三个古字映照在黑幕之上,无比清晰,很快又变成了四个大字,是现在栖灵大陆的通用文字——得道成仙!
随即霞光散去,仙乐、奇珍异草、凤鸾相继消失,唯独留下一块印记的虚影照在天幕上。
边关月改头换面身处人群中,就听见安静的太庸城瞬间变得嘈杂起来,耳朵很遭罪,但她脸上无疑是带着笑的。
三个古字看不懂,但得道成仙四个大字只要识过字的人都认识,这意味着什么?滔天的机缘!
城中修士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起来,有的人已经去查找古籍探寻这三个字和印记的含义。
整个城池都跟着转动起来,更是飞出去无数的纸鹤,向外面传递消息。
忙碌过后的云黛兮出现在边关月身边,看向她精致白皙的侧颜,呼出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抑制住心中的激荡。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就她们这几个人真的是在愚弄了整个修真界。
这套组合拳下来,哪个修士不迷糊?
云黛兮想了想,如果不是她事先知道这就是个惊天骗局,说不定她也是这些被骗到激动亢奋的修士一员。
如此真实迷幻的场景,也不怪这些修士上当受骗,哪个修士能拒绝得了得道成仙,长生久视的诱惑?
“完美无缺。”云黛兮在心里补上后半段话,完美无缺的一场戏。
在那么多的观众面前,一场大戏将要拉开帷幕。
边关月含笑看向她,“这就要感谢云姐姐的倾情帮忙了。”
没有云黛兮那么多好东西,这场戏还真不一定能演得起来。
云黛兮不能想自己扔进去多少东西,一想她就连呼吸都带着疼意。
“败家。”
这就是为了为博美人一笑,散尽家财?
言讫,她连边关月的假脸都看不下去,拉着人回了家。
一夜之间,栖灵大陆的目光都汇聚在东域第一大城上,而小院里人人都睡了个好觉。
翌日边关月神清气爽地出门买早饭,才知道行动力极强的修士已经去找是什么东西把印记照在天上的了。
当然他们是找不到的,因为边关月安排的剧本里没有这个环节,他们自然是找不到,再说了,能被发现奥妙之处,那还是半仙钟神秀的坐化之地吗?看不起谁呢。
感谢楚滔,感谢钟神秀,没有这俩人,边关月绝对想不到那么精彩绝伦的剧本,到时候她绝对烧几块下品灵石祭拜他俩。
把饭买回来以后,边关月把这事和她们说了,除云黛兮以外的其他人仿佛才意识到她们干了什么大事,一边叼着包子,一边激情舞动身体。
琨姣也不委屈她的宝贝尾巴了,乐得嘎嘎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一定想不到真相是什么样的!”
边关月也很骄傲,“跟着我混,不说灵石待遇什么的,但我能保证绝对刺激,不虚此行。”
云黛兮嘴角抽了抽,“是啊,结束之后,被整个修真界视为死敌,到时候骗局败露往哪跑,无妄海吗?”
按照边关月本来的计划是等人都被骗进来了,她们也跟着进去,只不过不和其他人一起,等结束的时候把人都扔出来,在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边关月带着云黛兮跑路,找个深山老林,往里一钻,等风头过去了再出来。
逃跑这种事不需要太精密的计划,跑得快就行了,越是周密,就越是容易出问题。
“你先走,我殿后。”边关月豪迈地说道,见云黛兮还要说什么,食指抵住嘴唇,嘘了一声,无声做口型,“小心隔墙有耳。”
这一次姜偃没有为自己的隔绝阵法正名,她虽然自信于就算是合体期的神识也会被阻挡在外,但万一是大乘期的神识扫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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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到时候不过于狼狈,边关月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把修为提升到元婴圆满,正好在国都幻境的承受范围日之内。
奴真、贾小宝、琨姣三个小的已经被装进国都秘境,被分了个活,看守最重要的那块阵盘,也就是连环幻境的核心,时不时往里面填入灵石,确保幻境不会因为缺少能量而崩溃。
这也算是上了个人双层保险,要是云黛兮被什么事绊住手脚,也有奴真她们三个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本来边关月也让姜偃进入国都秘境的,只不过姜偃不愿意,说最后再进去,倒是把她做的战斗类型的傀儡都给了边关月。
姜偃在边关月这里的地位立马上升,已经是她口中的挚友了。
刘海粟每天都从黑市带来新消息。
十几天里太庸城简直是人满为患,四面八方的修士都加快赶过来,生怕错过半仙的秘境。
是的,当初的三个古文已经被破解出来了,边关月还借此发了笔小财,她换用了很多身份把消息卖给其他修士,有的说的是钟神秀,有的就纯粹是忽悠人,扰乱视线了,反正她说得头头是道,从她手里买消息的人就没有不信的。
光是这一个举动,就让她回了不少血,++因为其他人可没有她反应及时,还是后来有人和她抢生意,她才见好就收的,这才有了灵石包下最好的客栈的天字号房间。
边关月现在最喜欢的事就是用新身份去客栈观察来的哪些人,眼睛总是笑眯眯,看人的时候都带着光,这些都是她的财神爷啊!
客栈大堂并没有人多而变得喧闹,反而一片寂静,就连掌柜和小二都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声。
因为这家客栈是太庸城最大的,很多宗门世家之人都选择在这里入住,有什么话不用直接说出来,传音即可。
几天的时间里边关月看到了好几个带队的练虚期,这还是明面上,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边关月低头喝了口热酒,心脏砰砰直跳,这次好像真的玩大了。
钟神秀的名头很好用,好用得过了头,把什么人都吸引过来了,她已经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衣服,中域剑阁、万花宫、刀宗、御兽宗……就连西域那群和尚也来了,只不过住在城外的破茅草屋。
要是他们知道这不是钟神秀的坟头,而且是个惊天大骗局的话……不,他们现在是不会知道的,等知道的时候,一切也尘埃落定了。
边关月低头沉思,终于明白太庸城中那些呼朋唤友的修士是什么感受了,心情亢奋,想要大干一场。
“这里可以坐吗?”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把边关月从思绪中惊醒,她应声抬眸看去,眼睛瞬间亮了亮。
说话的人一身竹月色的淡色长衫,眉眼清冷,面若寒雪,风姿雅致,手握长剑,不施粉黛,美得出尘脱俗,像是身覆寒霜的孤冷的剑客。
让人瞬间想起一句话:性如白玉烧犹冷。
就连那么高质量的大堂都有不少人看过来。
像是没有被人那么明晃晃地打量过,清冷美人眼眸微动,但没有出声制止边关月堪称放肆的目光。
爱交朋友的边关月难得有些犹豫,原因有三。
一是经过林无眠的事,她对交新朋友这件事很慎重,谁知道人畜无害的面皮下对她是什么心思;二来,她现在是假面,不是真实容貌,现在交上朋友了,之后再交一次吗?第三嘛,她对这种清冷疏离的美人心有戚戚然,觉得她们的心就是石头,根本捂不热,上一个参考傅清梧。
边关月再次对上清冷美人的眼睛,恍然发现美人之所以是美人就是没有一处是不美的,就连眼睛也是极为漂亮的,只是眼中情绪很少。
“没人,坐吧。”边关月发觉让人久等了,周围也确实没有空桌子,再思索下去,全大堂的目光都要看过来了。
这人性子还挺执着的,见他从那么久不答应,也不离开。
美人坐下,店小二也冒出来了,问她吃什么。
“一壶清茶。”
边关月伴着美人好听的声音喝酒,突然想到一件事,人家只是要拼个桌,找地方坐一下,她是怎么想到要和人家交朋友的事的?
想太多了。
小二送上来一壶茶,美人素手拿起茶壶茶杯,水流声潺潺,听在耳中莫名有种静心的效果。
边关月眼前忽然多了杯热茶,她抬眼望去,是美人及时抽走的芊芊玉手。
“喝茶。”
对待这类寡言少语的人,边关月自认很有经验,以前的傅清梧,现在的刘海粟、姜偃都是如此,但她此刻莫名拘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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