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
俞修情突然冷喝一声,脸上带着狰狞的怒色,目光凶狠,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充满怨恨,令人闻风丧胆。
他猛地抬起手臂,抵住祁云照的脖子,另一只手狠狠地将他的胸膛往前一推,将对方毫不留情推倒在墙角边上。
祁云照猝不及防,被这么重力一推,整个身体就朝着墙壁扑去,额头撞在了冰凉的墙面上,瞬间流出几滴鲜血。
他只觉得头昏眼花,耳朵嗡嗡作响,下意识想要挺直脊背爬起来,就被俞修情一只手用力拽紧了衣领,冷声道:
“难道我爷爷没有告诉你,作为一名贴身保镖,最忌讳过问和揣测老板的想法,祁云照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男人的语气一字一顿,就像冰渣子似地砸在祁云照的脑袋上。
他心脏一颤,却仍旧死鸭子嘴硬道:“三爷您误会了,我只是……”
话音刚落,一个大巴掌结结实实甩在了他脸上,俞修情厉声打断道:
“够了!闭嘴!我再说一次,你不过就是我爷爷派给我的一条狗而已,别拿出你那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我们这样的家庭,根本容不得你放肆!”
他话刚说完,就使劲拖着祁云照的衣服,三两下就将人扔出了太平间。
正准备转过身时,俞修情忽然听见后面传来祁云照嘶哑低沉至极的声音:“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俞修情。”
听到这句话,他心头莫名一震,脸色骤变,下意识转回身去看祁云照。
只见对方踉跄了几步,随后缓缓撑起虚弱无力的身躯,指腹抹了抹唇角的血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番话:
“你就是动心了,就是喜欢上沈缘了,你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表情,在面对沈缘的时候,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心疼,却要表现出厌恶的样子!”
俞修情瞳孔微缩,脸色煞白,双手握成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也不自知。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祁云照的话。
祁云照说的没错,他似乎就是动心了,喜欢上沈缘了,每次看到那个傻子,他的心里总会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敢确定,究竟是因为厌恶沈缘才会如此,还是因为真的心疼沈缘而不愿意承认,所以才会想尽办法去伤害他、羞辱他、报复他……
沈缘就像是罂粟花一样,明知道会上瘾,却还是忍不住去沾染,去触碰,甚至于,连自己也无可救药的堕落。
而这种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他也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
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
就像是一条小虫爬进骨髓中,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搅乱他的五脏六腑,搅乱他的呼吸,让他越来越烦躁。
可是他明明知道这种感觉很难受,但是又不想停止,想这样沉沦……
祁云照像是没看见男人阴沉的脸色一样,第一次对上司起了忤逆心理。
他直视着俞修情的眼睛,一瞬间所有的隐忍全都爆发,毫无畏惧地说道:
“你的自尊心、偏执心,让你拉不下身段去爱一个比你身份低贱的人,你的潜意识里只觉得苏淮遥才配得上你!”
他每说一个字,俞修情的脸色便苍白一分,紧握着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
直到祁云照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一般,瞬间没力气了,连死死攥住的手指也跟着松开。
眼里燃烧着浓烈的怒火,可更多的,却是被痛击心灵的无力感。
对方一字一句全都说在了他的傲骨上,这样的痛,远比当年被母亲抛弃,看见父亲死在自己面前时更加锥心刺骨!
祁云照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凌迟着他,让他几乎承受不起。
俞修情感觉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威胁,而且还是被一个下人狠狠践踏!
这是祁云照第一次顶撞他!
可对方是在为沈缘鸣不平,他没有反驳,而是佯装镇定,强行将所有愤怒和暴戾压在了心里,淡淡地开口道:
“你被解雇了,祁云照,我身边不需要一个质疑和忤逆上级的东西。”
闻言,祁云照急促地喘了两声,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咽回去了。
他无话可说。
他原本可以当个哑巴,任由这个男人永远迷失在自我逃避中,然后继续做着卖命一。的工作,拿着他高昂的工资……
可沈缘还是让他打破了一切。
“滚吧,永远别让我看见你。”
俞修情冷冷地吐出一句话,随后“砰”地重重关上了太平间的大门,将那个跟随自己许多年的保镖隔绝在外。
他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有些懊悔?
他在懊悔刚刚辞掉了祁云照?
这个想法一出,俞修情顿时惊到了,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会对自己的任何决定产生质疑,刚才是怎么回事?
忽而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股寒气,将俞修情从混乱的思绪中唤醒。
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随后迈开长腿,朝着冰棺走过去。
他站在这个装着沈缘尸体的棺材前,静默良久,才弯腰伸手去触摸那冰凉透彻的棺木,眼神复杂得无以言表。
指尖轻颤几番,俞修情顿了又顿,在一阵害怕和紧张中,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抓紧了冰盖的边缘,往后推动着。
沉重的摩擦声响起,紧接着便见到冰冷坚固的棺材盖被缓缓推开,露出了沈缘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
第106章 缘缘,我是被逼无奈的
见到那张熟悉的脸,俞修情的心猛地一震,呼吸也都跟着停止了片刻。
明明前面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可看着躺在里面毫无生气的人时,俞修情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深处涌现而出的酸涩感,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他脚步踉跄了下,手下意识扶住冰柜的边缘,才没有因此跌倒在地。
冰柜里的少年静静地躺着,眉目安详恬淡,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痛苦和挣扎,看上去毫无生命迹象了。
俞修情看着那张惨白无血色的面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喉咙发干发涩。
随后,他僵硬地抬起一只手,颤巍巍地轻触着沈缘冰凉的脸庞,从额头,再到眉毛,又小心翼翼地落到了眼睛上。
少年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像极了天使的羽翼……
而这双生前清澈如水晶般透明的眼睛,此刻却紧闭着,看不出半点波澜。
俞修情心头剧烈地抽搐了下,仿佛被什么尖利的刀刃狠狠地刺穿了。
脑海里开始忍不住浮现出沈缘用这双眼睛乖乖望向自己的画面。
那样纯净美好的眸子,那样惹人怜爱的笑靥,还有他软着声音娇羞地呢喃:
“俞、俞先生!我喜欢你!”
少年软糯甜美的声音仿佛魔咒,在俞修情的耳边不停地回荡着。
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像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来。
俞修情眼眶湿润,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砸到了沈缘的脸庞。
他的手颤抖如风中落叶,从鼻梁移至到那两瓣苍白却又柔嫩的嘴唇上。
这两片让他销魂荡魄的薄唇,在过去的多少个年月里被他反复蹂躏,现在却失去了温度,只能用冰冷来形容……
一种不甘心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尖。
俞修情低下头,贴近沈缘漂亮的面孔,随后吻上了他微凉的唇瓣。
那种柔嫩温润的感觉让人留恋,可是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俞修情紧皱眉毛,心顿时慌乱了。
他再也感受不到唇瓣主人的挣扎,听不到对方细碎的娇嗔和哭腔……
现在留给他的,只有那冰冷僵硬的触感和死亡般的沉默,什么都不剩了。
沈缘死了。
真的死了。
俞修情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事实,可是他依然不愿意接受。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切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明明自己才从绑匪的手中救回这个傻子,却还是要再一次亲手送他去死。
俞修情的双眸渐渐泛红,眼底浮现出浓烈的悲哀,以及无奈之色。
他缓慢地、颤抖地伸手,抚摸着沈缘那张冰凉的脸颊,一遍又一遍……
沈缘,沈缘,沈缘,沈缘!
沈缘的名字在他心里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那么沉重,像是要把这个名字深深刻到骨血里去,再也忘不了……
可是那个叫做沈缘的笨蛋,却不会对他笑了,也不会再喊他俞先生了。
“对不起,缘缘……”
他低声呢喃着,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痛楚,还有浓郁的绝望和悲怆。
这一声对不起,似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说得那么缓慢而又艰涩。
俞修情感觉自己这一刻是后悔的,愧疚无比的,他真的好舍不得沈缘,舍不得这个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小傻子。
这些年他从来都是站在最高处,没有人会问他孤不孤独,快不快乐。
即使他的身边总是会围绕着无数的人,他的世界总是被人簇拥着,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那些人只是谄媚他。
而沈缘的出现,就像一缕阳光,照射进了他冰冷的心里,他感觉自己似乎会幸福,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产生恐惧和害怕,可偏偏唯一能让他感到害怕的,也就只有这个小傻子。
他突然发现,其实他的内心很空荡,很冷寂,明明财富和地位已经够他好几辈子挥霍了,还是会觉得冷清。
在失去沈缘之后,这种感觉就开始越发强烈起来,怎么也压抑不住。
俞修情双目已经布满了血丝。
他死死盯着小家伙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庞,好似只要自己一眨眼的功夫,就会连同沈缘最后的尸体也一并失去。
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再去支撑身体站直了,只能屈膝半跪在地上,然后手抓着冰柜的边缘,朝里面的人说道:
“缘缘,不要怪我,是你不愿意好好待在我身边,偏要去勾结顾裴商,如果你对我再忠诚一点,我或许不会狠心。”
俞修情声音听起来那么嘶哑而又悲伤,仿佛一头困兽濒临崩溃。
“缘缘……”
他又轻喊了一句,眼神那么悲哀,那么绝望,却又那么无可奈何。
就像他说出口的话一样。
他的心里明明很爱很爱沈缘,却还是要狠下心把他彻底逼上绝路。
俞修情失魂落魄地顺着少年的头发,滚烫的泪水越流越汹涌,最后汇成一道溪水,顺着白皙的皮肤滑下脸庞。
“而且小遥是救过我的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却无动于衷,我只能舍弃你了,缘缘,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比任何人都不愿意看着你死……”
说完,俞修情只觉得心痛到不能呼吸,眼里全是刻骨铭心的愧疚和疼爱。
他再一次俯首,亲吻他的额头。
动作轻柔而又怜惜,仿佛怕一个不慎就会弄碎他的灵魂,让他受到伤害……
他想告诉沈缘,他也好舍不得。
他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
他是被逼无奈的。
可是躺在里面的人,却一动不动,已经完全听不到他忏悔的话语了。
沈缘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听到他那些虚伪的表白和疯癫的爱意,再也不用忍受他这种恶魔般的折磨,更加不必担惊受怕自己的身体会被他摧残和侵占……
这种肉体的死亡,于沈缘而言,却是自由的,是解脱的,他不用继续当那个任人摆布、只能苟延残喘活着的蝼蚁。
他会变成一个小小的骨灰盒,或许埋藏在一片枯萎的土壤中,又或许撒在广阔无垠的大海里,和尘土一起飘扬。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存在过。
看着冰柜里那个再不会反抗、只是安安静静离开的人,俞修情那颗占有欲极强的心脏在一瞬间被狠狠刺激到了。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眼见证到这个傻子的死亡,沈缘的死亡让他痛彻心扉,痛到几乎窒息,也缓不过来。
这种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深刻,甚至让他有些后悔了,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把他留住,而是选择了放手!
双眸骤然血红,俞修情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随后抬起双手,用力抓住沈缘的肩膀,疯狂摇晃着,大声咆哮:
“沈缘!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我错了行吗?!我不让你死了!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我不允许你离开!没有人可以夺走你!你给我睁开眼睛!”
沈缘的头颅在他的剧烈摇晃下不停地撞击着冰柜边沿,发出“砰咚砰咚”的闷响,声音在太平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不要你死……我不允许……”
“你不能丢下我……不能……”
俞修情低吼着,一遍又一遍地呢喃,手上晃动力度虽然变小,但他双目赤红如火,额头青筋暴凸,那模样看上去格外狰狞可怕,仿佛失心疯一般。
即使他不断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说了几十遍、几百遍、几千遍,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与冰冷的空气。
还有沈缘那具僵硬无温度的尸体。
好半晌,俞修情才终于安静,躯体传来的冰凉让他丢失的理智逐渐回笼。
抓着沈缘肩膀的手慢慢松开,那件单薄的衣服被攥出了深深的褶皱。
沈缘已经不在了。
他此刻发狂发癫,又有什么意思?
一个傻子而已,他何必这样……
俞修情眼神刹那间变得黯淡无光,没了刚才的疯魔和凶狠,只有麻木。
他忽而站起来,俯身将少年轻轻从冰柜里抱了出来,然后放置在了病床上。
冰柜里的温度太低了,沈缘怕冷,他不敢再让他待在那里,生怕会冻坏他。
俞修情不知道自己这一个举动是依旧不相信沈缘死了,还是因为别的。
他出于本能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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