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卖。
他无法坐时光机去阻止过去的自己,连那些懊悔和迟来的深情都一文不值。
“缘缘,对不起……是我活该失去你,如果我可以再护着你一点,可以少折磨你一点,或许你就不会死了……”
俞修情喃喃着,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手指紧握成拳,骨节泛白,手背的青筋凸起,像是要把自己的皮肉扯下来。
他捧着骨灰盒的双手还在颤抖不停,身体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股剧烈的疼痛,像是刀割一样,让人生不如死!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救赎他了,只要一想到那个小傻子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心里便痛得无以复加。
那种撕裂的感觉让他几欲窒息!
“缘缘,我现在真的好后悔……我后悔那天没能保住你……我不敢闭上眼睛,怕你又消失了,怕你不再属于我……”
俞修情痛哭流涕,眼神涣散,他的手指轻抚着墓碑上沈缘笑靥如花的脸颊,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愧疚之色,嘶哑道:
“地狱是不是很冷?你一个人害不害怕?缘缘,我去陪你好不好?我现在才明白,我爱的人是你,小遥从来都只是亏欠,我没有好好看清自己的内心……”
声音越说越低,渐渐消失,只留下他那满是哀戚的呢喃,和悲痛的神色。
手里的骨灰盒已经被大雨浇透了,晶莹的水珠顺着瓶口流转,然后不甘心地滴落到地上,溅起了一圈一圈的水花。
原本天气预报说的小雨,此刻却越下越大,完全没有要停歇的趋势,就像是在给这场简陋的葬礼冲刷掉一切污秽。
俞修情啜泣声渐渐淹没在风雨里,被泪水沾过的墓碑和骨灰盒也已经让雨水冲刷了个干净,连老天爷都觉得脏。
“俞少。”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试探性的轻唤,俞修情猛地睁开眼睛,那颗心在一瞬间期盼到顶端,可当看清眼前的人时,又缓缓跌落到谷底,全身就像气球般泄了气。
“小陈……你来做什么……”
俞修情虚弱无力地询问,他重新捧起旁边的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
小陈看着他如今浑身湿透的样子,不由地感到震惊,突然觉得那个从来都不可一世的背影竟也会变得落寞和颓废。
他默默叹了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弯腰看向男人,担忧地劝道:
“婚礼已经开始了,董事长让我过来喊您,大家都在等您,苏先生也很着急,俞少您跟我回去吧,这样淋雨不好。”
“别管我,滚吧。”
俞修情低沉沙哑的声音透出浓郁的倦怠和苍凉,他抬手挥了挥,眼神中透出厌恶的情绪,像是在驱赶烦人的苍蝇。
小陈感觉自己这样什么都没做就被赶走了,回去一定会被老爷子训斥。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只能硬着头皮安慰道:“俞少,人死如灯灭,您节哀顺变,还是尽快让死者下葬安息吧。”
俞修情依旧靠着墓碑一动不动,仿佛被抽光了灵魂,什么也听不进去。
小陈在他头顶撑着雨伞,好歹自己也在俞老爷子当了许多年助理,实在不忍心看见这个男人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俞修情额头和脸上的雨水,又询问道:
“俞少,祁保镖哪去了?怎么没看见他在你身边?要是你遇到危险怎么办?这么不称职!董事长知道了该生气了。”
俞修情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回绝了他的好心,冷道:“他被我辞退了。”
“辞……辞退?!”
小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毕竟祁云照可是老爷子派在俞修情身边当保镖的,虽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突然就说辞退,他怎么也想不通。
但作为员工也不好多问上司的事情,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劝人回去结婚。
小陈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开了,更想不明白明明之前俞修情只是拿沈缘当玩具耍耍,怎么现在玩死了又舍不得了?
他烦躁地抹了一把脸,卖惨道:“俞少,您就行行好,跟我回去吧,我要是没把您带回去,董事长该责怪我了。”
要回去结婚了……
娶自己曾经魂牵梦萦的人……
俞修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心早就变了。
俞修情低头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骨灰盒,尚存着几分温热的指尖忽而被冰冷的瓷器冻得一颤,他慌忙将瓷瓶往怀里抱了抱,试图想要捂热沈缘的骨灰……
可触碰到的,只有无尽的冰凉。
他的胸膛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滚烫,被雨水湿透,白色的衬衫贴在身上紧绷着,将完美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俞修情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冷无比,就仿佛掉进了千年寒潭一般,让他连呼吸都感受不到了,只是本能地抱紧了瓷瓶。
见他全身都在发抖,细碎的头发湿漉漉地贴着额角,小陈莫名觉得他有些可怜,只好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然后披在男人的身上,继续孜孜不倦地劝道:
“俞少,这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再淋下去的话,恐怕您会感冒了。”
俞修情神情恍惚,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好半晌才略微动了动身体,在助理的搀扶下,然后踉跄地站起身来。
他沉重地吐出一口冷气,说话的时候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嗯,把沈缘下葬了,我就回去和苏淮遥结婚。”
小陈见他想开了自然高兴,刚伸出手要去接他手里的骨灰盒,却被推开。
第109章 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沈缘的骨灰盒终于被下葬了。
天空中的雨势越来越小,最后变成蒙蒙细雨在这座墓地上方飘扬,寒风裹挟着枯叶,如同无数蝴蝶翩然飞舞一般。
看着坟墓被缓缓合上的那一刻,俞修情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冲上前去想要阻止,被眼疾手快的小陈拉住。
“俞少!您冷静一下啊!这可是坟墓!您不能跟着一起进去!俞少!”
小陈费力地拉住他,强行拖拽着往后走,但是俞修情怎么也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双脚就像钉在了原地一般。
“缘缘!!我不许你离开我!”
俞修情奋力地挣扎着,声嘶力竭,一张俊朗的脸因为悲愤而变得狰狞。
“俞少!沈缘已经死了!您别冲动啊!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您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应该要好好保重身体!”
小陈急得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劝着,由于自己的力气和男人相比悬殊甚大,所以他只能死死抱住对方不撒手,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不会放任他跳下去。
“你放开我!我不相信缘缘死了!他之前受过那么多折磨,都能撑着一口气活下来,他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俞修情此刻的情绪已经失控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发疯的野兽一样。
他脸上因为太激动凸起了一条条粗大而又狰狞的血丝,双手不停地伸向已经严丝合缝的坟墓,却怎么也够不到。
沈缘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了。
再怎么拼尽全力去触碰,他也只能抓到一把冰凉的空气,和几点零星的灰尘,沈缘走得烟消云散,什么都抓不到。
小陈扔掉雨伞,双臂紧紧环着男人紧致的腰身,生怕对方真会掉下去。
“俞少!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所有的火化证据都能证明沈缘已经死了!您就想开点吧,您有权有势,要什么没有?区区一只漂亮的金丝雀,再买就是了!”
“不会了。”
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让人心颤的无力,像是从喉骨深处挤出来似地,沙哑中带着些许痛苦和绝望。
小陈不由地愣了下,连因为太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臂,也跟着慢慢松开。
他还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如此脆弱的样子,像一条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虫。
想安慰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小陈自己很清楚地知道,在俞修情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有一片禁忌,是谁也触碰不了的,那就是沈缘……
俞修情的眼眸里布满血丝,脸上还沾着细碎的雨珠,看起来异常狼狈和憔悴,完全没了平日里高冷傲慢的神采。
他微微垂首,俊美的脸庞被阴影笼罩住一半,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显得异常冷酷而孤寂,无力地吐出一句话:
“我再也找不到同他一般的人了……他被我弄丢了,我失去他了……”
“俞少……”
小陈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看着俞修情这副颓废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
俞修情没说话,他抬起头,漆黑如墨的眸子看向了小陈,眼底一片深沉和悲伤,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许久,他眼中那些复杂难明的情绪,最终都化为无尽的苦涩和自责:
“是我害死了……他……”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那点气力在空气里飘荡着,像是在回响。
“俞少,您别难过了,您没有错,沈缘是您买回来的,命也是您救的,现在您想要回去,他就必须还给您……”
“够了!”
俞修情突然大吼出声,打断了助理的话,他一把推开身边这个喋喋不休的人,随后转身,疾步朝着墓园门口走去。
小陈一时不防,被对方推倒在地,干净整洁的衣服瞬间被雨水湿透了。
他也顾不得形象了,急忙一骨碌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雨伞,拔腿追了上去,边跑边焦急地喊道:“俞少您等等我!”
在几座墓碑之后,陪孟南弈前来祭奠母亲的周叙言百无聊赖地抬起头,眼角余光瞬间便瞥见了匆匆离开的俞修情。
他皱眉看着那个远去的人影,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听说今天是俞修情结婚的日子,现在都这个时间点了,对方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反倒来墓园这里?
而且那个男人走过去的时双目通红,表情落寞,像是刚大哭过一场。
周叙言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俞修情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心高气傲。
很不对劲……
话说他已经好久没看到过沈缘了,自从被孟南弈签合约,被彻底缠上之后,去哪里都不自由,三步之外必有这个少年跟着,他都没机会去看望一下。
沈缘现在是不是过得很苦……
都怪他没能力带走对方……
想到这,周叙言的眼角似乎有泪光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又消失不见。
“喂喂喂!周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我敬完香了!可以回去了!”
身旁传来小孩吵吵闹闹的声音,周叙言的思绪被强行拽了回来。
“嗯,走吧。”
他无奈地揉了揉眼角,点点头,转过身准备要走,就被后面被拽住手臂。
“好啊!周大哥!你敷衍我!”
孟南弈还在不依不挠地责备。
周叙言不耐烦地回绝道:“我没有,刚刚只是看到俞修情了。”
“嗯?那个狗东西?”
孟南弈惊讶了几秒,摇晃着男人的胳膊说道:“他不是结婚去了吗?”
对方抽回手:“不知道。”
孟南弈不悦地嘟了嘟嘴,双手抱胸,一脸傲娇气,嘴里嘟囔地骂道:
“哼,结婚请帖还送到我们家来了呢,我爷爷跟俞董事长是故交,他去了,我才不想去,看见苏淮遥我就恶心!”
周叙言感觉自己只有这一点能和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是一样的。
他嘴角无奈地扬了扬,便不理会对方的小脾气,几步走出了墓碑。
孟南弈紧随其后:“周大哥你等等我!这里刚下完雨,阴森森的!而且我和我妈介绍过了,你是我男朋友!”
敢情这个小孩跪在墓碑前面,低着声音絮絮叨叨了半天就说了这个?
周叙言只觉得无理取闹。
他不由地加快脚步,想要离孟南弈远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路过俞修情出来的墓碑时,还是放慢了脚步。
最后,缓慢的步子变成了停下。
跟上来的孟南弈跑得太快,没刹住脚步,额头不偏不倚撞到了他的宽大的脊背上,疼得“哎呦”了一声,责怪道:
“周大哥!你怎么停了?!”
周叙言不说话,深沉的目光一直紧紧望向不远处陷在阴影中的墓碑。
由于他眼睛有点近视,此刻根本看不清石碑上的字眼,但坟墓是刚修砌的,十分崭新,绝不是俞修情的父亲。
心脏莫名抽痛了一下,周叙言感觉自己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孟南弈不知道他看什么那么失神,只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座墓碑,但他眼睛却比对方明亮许多。
上面镌刻的字体,他看得一清二楚,原本气愤的神色忽地转变为震惊。
孟南弈生怕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可看到的还是那个名字……
周叙言见他突然一脸惊恐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
孟南弈惊慌失措地摇摇头,推搡着男人往前面走:“我们快走吧!”
对方越是这样焦急,周叙言就越觉得奇怪,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吓成这样!
而且加上是俞修情修砌的……
他好奇心更甚,一把拉开小孩的手,沉声道:“那个墓碑上刻着谁?”
“我……我不知道。”
孟南弈低着脑袋,两只手指搅着衣角,根本不敢抬头看男人一眼。
“那我自己过去看。”
说完,周叙言便迈开长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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