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凝视他良久,然后握住了他的右手,把他手心的疤痕压到自己的心脏上方。他看到蓝眼睛里淌出一滴清泪,听到身下的人轻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在这句情难自禁的“我爱你”中,他看到了一颗几经折磨却依旧强悍的心,里头是赤焰般的深情和涟涟泪水缠绵着,满载着痴恋的狂潮向他涌去。而进入他的身体后,又化为静静的浪花,用似水的柔情包裹着他。他感到自己的心如此平静,就像船停泊在港湾,塞涅尔用爱抹去了他心头的褶皱和起伏,以一种纯真和温柔的慰藉让他所有的情绪都变得风平浪静。
他没有说什么,却以一个热切又深长的吻来回应。
洗过后,凌深在床上抱着塞涅尔。两人无言地温存着,事后静谧的时刻在他们相拥的身体上萦绕,他们都感到自己的身心进一步向对方敞开了。那些累赘的、痛苦的、枯木死灰般的东西都已经忘却,令人销魂的柔情注满了全身,如涓涓细流般在他们的体内运转着。
躺在爱人怀里,塞涅尔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那个预案做好了吗?”他随口问了句。
凌深神情平静地说:“嗯。交上去的预案是一个全面出兵进入冲突地区的兵力部署计划,之后还要再重新调整一个战役计划。”
一听到工作相关的事,塞涅尔其实会有些习惯性地想要交流讨论。
他没多想就问道:“总统准备派兵吗?听哥哥说,他今天见了斯拉诺的大使,盟友那边因为自身军事实力有限,一直想要联邦派兵支援。”
“总统有可能想要拖到一月,直接把问题甩给下一任,但那边的局势变化太快。穆萨在占领地区有十个步兵师和两个装甲师的武装力量,斯拉诺这次损毁了60%的战机,三分之一坦克被各种导弹击毁,如果对方乘胜追击,斯拉诺将毫无还手之力。”凌深微微皱着眉,想到前几天和部门的人一起研究海量的各种卫星照片和前方消息,对整体局势未来可能发生的变化进行反复推演,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塞涅尔握着他的手,低声说道:“可一旦联邦真的派兵介入,那么阿齐兹那边不会放着自己的盟友不管,最后会变成我们和阿齐兹的直接对抗。”
凌深点点头,叹了口气:“目前总统的考量就是我们需要实践对盟友的安全承诺,否则可能会动摇整个北部军事联盟的安全信心。但现在前方形势太过微妙,我们的军队进去后,一旦有任何的擦枪走火,都可能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局部战争。”
“而且现在最不稳定的因素反倒是我们自己的盟友斯拉诺。”凌深的眼神很沉。
塞涅尔接着他的话说:“斯拉诺一直想要我们帮他们彻底占领萨南半岛。那块地方不仅地缘战略意义重大,资源也非常丰富。谁能拿下,从长远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
“斯拉诺会这么想,穆萨也会。目前和联通过了停火决议,穆萨也没有更进一步。但不排除双方为了逼迫我们和阿齐兹上牌桌,在之后一段时间里继续频繁发生交火冲突。”凌深低头,用自己不太稳当的左手摩挲着塞涅尔放在他胸口的右手,略微有些出神。
“你觉得斯拉诺会反击?”塞涅尔抬眼问道。
凌深低垂着眼,语气无奈:“斯拉诺这回是因为误判敌情和极为被动的指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对斯拉诺领导层的风格不是很了解,只能说,他们的军事实力不至于此。”
塞涅尔点了下头,斟酌片刻,说道:“听哥哥的意思,内阁这几天好像也吵得不可开交。派兵过去必然会触发阿齐兹的反应,不过总统似乎更担心阿齐兹会先于我们行动。”
“阿齐兹在地理上占优。按照联邦军队现在的投送能力,能在96小时内将1个师的作战部队部署到萨南半岛,但如果阿齐兹先动的话,我们来不及。”凌深解释说,“所以只要联邦想介入,就必须先于阿齐兹动作。如果阿齐兹先于我们派兵,那我们只能就近从周边的军事基地调遣部队,这样会影响到在整个南北交界地带的威慑能力。”
“我前两天见到埃尔温了,陆军和空军都很想打。如果是这样一场战争的话,前期需要通过大规模空袭削弱穆萨的军事能力,后续以地面进攻为主,海军在外围支援。”
“那么开战会有利于他们提高军种地位和重要性,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在新一年的防务预算中讨价还价、索要更多钱来扩充军队和升级装备。”议会最重要的工作除了立法就是拨钱,塞涅尔立马就想到了这一层。
凌深伸手摸着他的头发,难得调侃了一句:“是啊,那些Alpha们又有理由去议会讨钱了,你准备怎么给?”
被这么说了一句,塞涅尔随即抱紧凌深,一脸无辜:“又不是我给钱……”
凌深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反倒问他:“你这两天在忙些什么?还有两周大选结果就要出来了,罗宾现在情况怎样?”
塞涅尔见丈夫没有不高兴,说话瞬间也有了底气:“罗宾三次电视辩论的发挥都很好,目前总的民调显示高出对方五个点,在竞争比较激烈的摇摆区大约领先一到两个点左右。排除自由进步党的大本营,总体来说还是我们的胜算大。我现在只要稳住自己的选区就行了。”
“那你肯定没问题。”凌深笑了笑,温声说。
这句类似夸奖的话令塞涅尔抬起了头,看向自己的丈夫:“你就这么相信我?”
“你不是一直都很厉害吗?”凌深用手指托住了他的下巴。
他的丈夫不是一个会阴阳怪气说话的人,所以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很厉害”就真的是在夸他。他第一次被自己心爱的人夸奖,脸上全然克制不住极度开心的表情,好像前几天连续奔波的疲惫都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
搂住凌深的脖子,他仰头吻了上去。两人吻得下身都快硬了,才勉强分开。
“好了,不早了。我们睡觉。”凌深不敢再跟塞涅尔这么吻下去,怕自己又忍不住。
两个人几乎连续一周都在连轴转,好不容易躺上床,不能再折腾到半夜,否则会耽误明天的工作。他熄了灯,把塞涅尔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妻子温热的躯体,很快就进入了安眠。
作者有话说:
军队晋升制度的话,政权稳定的现代国家大差不差,基本都是熬资历。就算是在二战前的英法德,做到上校也都是40来岁,将官在50左右往上。除非是像二战这样人员损耗的特别快的情况,将官级别以下的晋升会加速。
墨菲斯的世界就是一个天龙人也得狠狠加班干活的世界🥺
嗯其实作为优秀的政客,有一点特质是必须得具备的——精力旺盛。越是位高权重,越是费脑费神,每天工作强度很高。(但不耽误抽空大do特do,或者边do边交流工作
生宝宝的事情会在后面一点~
第48章
就在大选投票日前一周,突如其来的噩耗令两人措手不及。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凌深和塞涅尔抽空去参加了海军陆战队上尉弗洛伦斯的葬礼。
自从在基金会和塞涅尔哭诉过之后,弗洛伦斯在有一段时间内表现出非常积极的治疗状态。但最近这两个月,凌深和塞涅尔都由于工作太忙碌,无法抽空像以前那样每周末都去基金会,许多事情都交给了乔在处理。乔其实和凌深说过弗洛伦斯有段时间没出现了,但很快凌深忙得连睡觉时间都得靠挤出来,无暇顾及基金会这边的事。
再次听到关于弗洛伦斯的事情时,是她自杀的消息。
她在一处无人的湖边吞枪自尽,开枪前给自己的妻子发了一条告别的信息。
弗洛伦斯的骨灰葬在墨菲斯的军人公墓。那天的葬礼上,凌深和塞涅尔第一次见到她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正如她所言,她的妻子劳拉是一个可爱又娇弱的Omega,看上去非常憔悴,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了很长时间。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一个刚上小学,一个才进幼儿园。大一点的那个男孩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沉默地拉着母亲的衣角,不和任何人说话。小一点的那个还不懂事,一脸迷惘地看着周围那么多大人,有些怯生生地躲进母亲的怀抱里。
见到一直在帮助爱人的凌深和塞涅尔,劳拉非常礼貌地向他们鞠躬道谢。
“凌中校、艾希曼议员,她经常和我提起你们,每次从基金会回来后,都会说起你们。”劳拉的声音很轻,嗓音也有些沙哑,“我很感激你们一直帮助她,也谢谢你们今天来送她最后一程。她终于……解脱了。”
凌深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用余光去看身边的人,发现塞涅尔已经红了眼眶。
十月底的墨菲斯开始降温,天空却澄澈如洗。明媚的阳光照耀在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暗灰色墓碑上,依旧碧绿的青草铺了满地,松柏在高处静静投下一片阴影。庄严和安宁的死亡变得不再恐怖,仿佛伴随一个个亡灵长眠的是一场美好的梦,而不是生前所经受的恐惧。
葬礼结束后,塞涅尔陪着劳拉走了一小段路,询问了一些这个Omega的工作生活状况。
他向劳拉表示,如果生活上有任何需要,可以去基金会寻求帮助,他们有专业的法律顾问和咨询师能够指导她。如果需要清洗标记,他也可以帮她介绍好的医生。
劳拉表示了感谢,但说自己不会清洗标记的。
“那你以后的发情期会很难过。”塞涅尔低头温声劝道。
通常失去Alpha的Omega,无论是离婚还是丧夫的,都会选择去清洗标记。如果不做手术清洗掉标记,之后的发情期会非常煎熬,信息素等级越高,就越是生不如死。
“我可以打抑制剂。”劳拉小声说道。
“但……你要知道对于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来说,抑制剂的作用会大打折扣。”塞涅尔知道这是别人的选择,自己其实不该多说什么,可劳拉看上去实在是太娇弱了,他担心她的身体扛不住。
劳拉仰起头看向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谢谢你的关心。但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留给我的唯一印记了……留着标记,就好像她从未真的离开我。”
塞涅尔忽然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用这样的动作抑制住自己呼之欲出的眼泪。只不过几秒,他已经收回心中的哀恸,用平稳的声音说道:“好。如果之后改变了主意,你依然可以让基金会的人来联系我。”
从墓园走出来后,他和丈夫挽着手,在保镖陈征的陪同下往停在墓园外围一处树荫下的车那边走去。这个停车点是专门辟给在职政要的,为避免这些人在公共停车场引起过度关注。工作日的下午,并没有几辆车在那儿。
走到车前,塞涅尔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保镖,陈征非常识趣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守在车外。
一坐进车里关上门,塞涅尔就抱住了凌深。
“怎么了?”凌深抱着人,感觉到妻子似乎有些难过。
塞涅尔感到一阵后怕。他不敢想如果当年凌深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那时候,凌深甚至连一个标记都没有给他。
“……你不要离开我。”他低头抵着凌深的肩膀,闷声说。
凌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于是伸出手去抚摸那柔软的金发,温声安慰:“我不会再回到战场上去的。塞涅尔,别害怕。”
塞涅尔捧起凌深微微发颤的左手,看到他们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模一样的两枚白金素圈,看到手背上那个狰狞的伤疤。他知道这只手里的骨头被子弹打碎了,现在里面是移植的人工骨,上面留下的印记不仅仅是凌深一辈子的伤痛,也是他一生无法摆脱的心魇。
见妻子一直凝视着自己的左手,凌深用右手搂住塞涅尔的肩膀,忽然缓缓开口:“我的手……杀过很多人。不止那些Alpha和Beta士兵,还有,小孩。”
塞涅尔浑身颤了一下,抬头望向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在阿齐兹控制下的南部,有太多这样拿着武器的孩子。多数人的亲人朋友就是激进武装分子,也有部分人是为了生存或者糊口,选择加入其中。他们从十岁甚至更小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用枪、枪口要如何瞄准敌人。这些孩子在战场上毫不手软,利用对手的怜悯和防备不足,杀死过许多装备精良的正规士兵。他们的学习场所不是教室,而是战场;他们学的也不是常识和文化知识,而是如何作战、如何杀人、如何抢夺资源。他们不懂什么是人性和道德,心中滋长的只有仇恨。
无论子弹从谁的手中射出,都能杀死人。因此在战场上的默认规则是——只要拿起武器的,就是敌人。联邦军人在战场上需要面对的最大敌人并不是那些强壮的Alpha士兵,也不是数量更多的Beta民兵,恰恰是这些看似不堪一击的小孩。
凌深没什么表情地继续说道:“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时,我拼命在祈祷,希望那个孩子不要拿起那把枪,千万不要拿起那把枪……可上天听不到我的祈祷,我看到他的枪口对准了我。扣下扳机的瞬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后来,就习惯了……但那个孩子时常会出现在我的噩梦里,一次次被我杀死,或一次次杀死我。塞涅尔,我不喜欢战争。”
这是塞涅尔第一次听凌深亲口说起自己的战争创伤。
指尖颤抖着抚上男人眉骨上的伤疤,他好像猛然间失去了触碰凌深身上那些伤疤的勇气。不亲历战场的人永远无法理解,战争对这些人造成了多大的恐惧和心理阴影。他不知道他的丈夫要如何与那么沉重的过去和解,要如何放下自己身上那么多生命的负担。
凌深不想再回忆战争,但艾希曼家却要让他当一辈子的“战争英雄”。
“对不起……”塞涅尔的声音也在颤抖,“以前是我太自私,为了得到你,做出许多实际上伤害了你的事情。直到跟你去基金会之后,我才明白原来那段时间你那么痛苦煎熬。”
凌深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的妻子。
“我虽然跟家里关系不太好,但以前父亲和哥哥都挺纵容我的,我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一定要拿到手。我从小在墨菲斯长大,生活条件优越,所以无形之中性格也会变得有些傲慢。那时候看上了你,却不懂尊重你的意愿,只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你走。”塞涅尔垂下眼,神情分外难过,“你从梅迪莎回来,浑身都是伤,创伤后应激障碍那么严重,又失去了父亲,我还对你说那样的话来逼迫你。深,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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