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暗自笑笑。裴渊以前就对酒没有特别的兴趣,叫他陪饮他会喝, 却几乎不会主动提酒。倒是沈晏,算不上嗜酒, 但偶有闲暇都爱小酌一番。
这两天久违地弹了琴和琵琶, 见到裴渊的枪术和刀法, 沈晏心里高兴,今晚就想放松一下。
裴渊略微催促:“快去洗澡吧。昨夜睡得晚, 一会儿喝几杯, 今晚也能睡得好些。”
沈晏应一声, 上阁楼拿衣服,不一会儿便盘着头发下来。
裴渊见此, 问一声:“不洗头?”
沈晏:“不了, 今天弄头发没喷奇奇怪怪的东西, 早点洗出来喝酒。”
裴渊不由得一笑:“那我开酒了。”
沈晏舒舒服服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出来, 仿佛皮肤都更莹润些。
他见摄像头已经盖好,茶几上那个醒酒器中也已经装好红酒。裴渊坐在沙发里, 正给趴腿上的小猫顺毛。
沈晏坐过去,将小猫抱到自己腿上,揪揪它的耳朵:“小黏人精。”
小猫歪头蹭蹭他,娇娇地叫一声。
沈晏又对裴渊笑道:“我没洗头,水应该够你接着洗。去吧,我等你出来喝酒。”
裴渊伸手,替沈晏将耳边乱发理好:“不用等我,你先喝着。”
沈晏自然不和他客气:“喝着等。”
裴渊眼中升起笑意,起身去拿衣服。
沈晏这时才想起来:“忘了拿雪碧,我下去拿。”
节目组在一楼大厅的冰箱中备给几种饮料给嘉宾。
裴渊却道:“你先试试直接喝合不合口,我让小姚挑了瓶甜的。”
沈晏扬扬眉,伸手去拿壶和杯:“行。”
深红的酒液注入透亮的玻璃杯里,沈晏拿起看看,感觉颜色似乎比上回那瓶更红一些,拿到鼻下闻闻,香气也更馥郁。
他小饮一口,细品一品。的确涩感不强烈,喝下去也更柔顺绵滑。
沈晏不由得感慨——果然裴渊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口味。
小猫抬头好奇地看着他手中酒杯。
沈晏轻笑:“这个你不能喝。”
小猫虽然黏人,不过在沈晏和裴渊面前都挺乖,并没有吵闹,只是转个身,躺得更舒服点。当然,也可能是它玩了一天,已经累了。
沈晏靠着沙发背,一边抚着掌下软乎乎的小猫,一边美美地饮着酒。
他回想起,刚住进来的那天,他就和裴渊聊过枪和刀。这两天再次见到裴渊的枪与刀,挥舞起来依旧是那般气冲霄汉。
尤其是较武那一场。
其实沈晏对裴渊当年的刀法已经记不清,但他那种沉着冷静又英勇无畏的气势,就如同当时的情景再现。
沈晏当年便看得心神激荡,会谈结束后,回京途中就作了这一首《凤台较武》。
不过他谱曲演奏只是自己兴趣,除了裴渊和皇帝侄子,以及几个近身伺候的宫人,便没有人听过。
现在千年过去,连纪丰的《山晖》都只余残谱,沈晏的谱本不仅没传下来,甚至不见载于史料。毕竟他只是摄政王,身边没有史官时时跟着记录一言一行。
沈晏想着往事与如今,心中畅快,仰头喝完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裴渊洗好澡出来,就见沈晏转过头,半眯着眼打量自己,眼尾都仿佛浮着若有似无的薄红。
沈晏赞道:“酒不错。”
裴渊看一眼酒瓶,心里思量等会儿把瓶子拍一下,回头多买一些囤着。
他在沙发上坐下,先快速把头发吹个半干,这才给自己倒上一杯。
沈晏向他举杯,一边笑道:“坐那么远干什么。”
裴渊挪到沈晏身旁,拿杯子与他轻轻一碰。
沈晏仰头饮下大半杯。
裴渊不由得劝:“慢慢喝。”
沈晏转着杯子笑:“好。”
只是,一看就不太像真心答应。
不过那瓶酒总共也都不到1斤,还是两个人喝,葡萄酒度数又低,裴渊就随他了。
裴渊一边慢慢喝着酒,一边摸摸闭起眼睛的小猫:“尺玉睡了?”
小猫动动耳朵,没睁眼。
沈晏笑道:“小姚说它白天挺皮,在三个猫爬架之间上蹿下跳,就中午睡了会儿。”
裴渊:“那是该睡了。它还小,每天要睡的时间长。”
沈晏捏着小猫的小爪子,感觉心软软的:“活泼点也好,能自己找乐子。就算我们没空陪它,它也不会寂寞。”
说完,他突然想起来:“对了,这一周小姚又顾它又顾我们,挺辛苦的。我想找个助理主要照顾尺玉,免得小姚顾不过来。”
裴渊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有人选了?”
沈晏:“一个以前假期来给我当过助理的孩子,最近工作的地方散了,我想问他愿不愿意来。”
前两天沈晏看到小秋的朋友圈,就在想这事。结果四公连着加演,就没顾得过来。
裴渊点下头:“明天你把联系方式给程聘,程聘会处理。”
见沈晏杯子空了,他伸手提壶,给他续上一杯。
*
两人放松地喝着酒随意闲聊,不到1小时就把一瓶酒饮完。
裴渊抱起已经睡熟的小猫:“我放它回窝里,你先洗漱。”
沈晏起身:“去吧。”
裴渊将小猫抱上阁楼,放进摆在沈晏床边的窝中。看小猫小肚子睡得一鼓一鼓,禁不住笑笑,低声自语:“你倒是好运,一来就睡到这里。”
确认小猫睡得舒服,他起身下楼。
刚下两级台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异响。
裴渊连忙加快脚步,一边出声唤:“君玉?”
下楼绕过自己床尾,裴渊就见沈晏垂着头靠在卫生间门框上,似乎有点无力。
他心中一惊,连忙快步过去扶住人:“君玉,哪里不舒服?”
沈晏反应有点迟缓,慢慢抬起头:“……裴渊……”
他刚洗过脸,脸颊上还挂着几粒水珠,眼尾透出一片明显的薄红,一双眼睛水润晶亮,却带着几分迷离。
裴渊轻轻抽气,愣了片刻才回神——这是……醉了?可刚刚都还好好的。
沈晏的确感觉身上有些绵软,既然被扶住,就干脆全靠到裴渊身上,轻声说:“酒意有点上头……”
裴渊半搂着人,一时心情复杂。没想到十几度的酒,沈晏也能喝醉。
他定定心,扶着沈晏走到自己床边坐下:“难受吗?要不要喝点解酒的东西。”
沈晏笑道:“不难受,微醺而已。可能是刚才低头洗脸,才一下上了头。睡一觉就好了。”
裴渊用手背碰碰他的脸和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又拉过手腕摸脉,确认心跳正常,才放下心。
便说:“今晚你睡我这儿吧,别上楼了,怕你走楼梯会摔。”
沈晏顺着裴渊的力道躺下,又被盖上薄被。
他看着上方的裴渊:“那你睡哪?”
裴渊刚想说“上阁楼睡”,就见沈晏翻过身看看,又翻回来。
沈晏伸手拍拍另半边床:“还挺宽,应该能睡得下两个人。”
裴渊顿时气息一滞。
沈晏微微歪过头,含着水的眼睛直视着他,唇角带着笑:“不愿意和我睡?”
裴渊一时间分辨不出沈晏是故意还是无意,也没有精力去分辨。他现在要压着自己猛然变快的心跳,就已经耗尽全力。
沈晏等了片刻,没听见回话,微微蹙眉,露出几分伤心之色:“真不愿意?”
以前他也曾几次邀裴渊同榻而眠,可裴渊从来没有同意过。除了偶尔伺候自己时会上床榻,其余时候,裴渊最近也是宿在外间。
沈晏还想着,现在总该和以前不一样了吧,尤其是上回深谈过之后。
结果裴渊好像还是不愿意?这多少让他有点伤心。
下一刻,裴渊的手掌落下来,盖在沈晏眼睛上。
随后是有些哑的声音响在耳边:“睡吧。”
沈晏伸手,轻轻握住那只手腕,叹口气:“好。晚安。”
裴渊稍等了一会儿,感觉沈晏闭上了眼睛,才拿开手,无声一叹。
他进卫生间洗漱回来,发现沈晏往床里挪了地方,腾出外边一片,显然还是希望自己留下。
裴渊挣扎片刻,到底还是留下的心思占了上风。
沈晏毕竟醉了,有个人在身边更安全——他这样告诉自己。
然后,坐到床边,慢慢躺上去,熄了灯。
床虽宽,但两个大男人还是得相互挨靠着才能睡下。
沈晏就在身旁,气息、温度都那么真实。
裴渊在黑暗中静静地凝视,根本舍不得闭眼。
急促的心跳慢慢变缓,一股暖意慢慢充满胸膛,他感觉整颗心像是浸到了温水中,唇角克制不住地上扬。
裴渊以为自己今晚会睡不着。
不过,或许是沈晏睡得太香甜,困意也感染到了他。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困意渐渐涌上,眼皮渐渐沉重。
昨夜睡得迟,加上喝了点酒,裴渊这一觉睡得很沉。
直到半夜被身旁的动静闹醒。
裴渊睁眼的下一刹那,就感觉沈晏翻身半压到自己身上,灼热的气息吐在颈边。
沈晏眼睛还闭着,似乎没醒,迷糊又含混地叫:“仲坚……”
裴渊瞬间就全身猛地一颤。
第063章 奖赏
今天一曲琶琵弹得尽兴, 醉意朦胧间,沈晏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那个时候。
那一场会谈,说是北边四国, 其实就是四大部落, 又以扎合部为首。这次会谈, 主要也是大承与扎合部之间的彼此试探。
沈晏刚摄政那时,扎合部感觉有机可乘。趁着大承政权交接、朝堂动荡,扎合王命亲信大将率大军南下。但终被边关守将拦在关外,不仅没能入关,甚至被几次奇袭打得损兵折将。
两年过去,那位守将上书朝廷, 言年事已高,身有暗疾, 望能回乡将养。沈晏准了他的请求, 赐下许多奖赏, 另调人去交接镇守。
如此,扎合又动了心思。但扎合王年纪也不小, 身体同样不怎么好, 不太敢冒险。思来想去, 就联合另三部派出使臣,张罗这么一次会谈, 刺探情况。
会谈头一天, 扎合王的小儿子, 也是扎合部的第一勇士塔鲁赤,就对沈晏出言不逊, 甚至言语轻浮,借羞辱沈晏来羞辱大承。
裴渊二话没说, 直接拔刀斩去。不过片刻工夫,就将塔鲁赤踩在脚下,刀尖指到他暴突的眼珠前。
于是,第一天的气氛就有些不尴不尬。当然,不自在的只是那四部,沈晏相当自在,极有风度地当了回热情的东道主。
当夜,裴渊将人全都遣出屋去,与沈晏秘密商量。
他一边为沈晏捏肩,一边小声说:“殿下,臣想趁此时机,杀掉塔鲁赤。”
沈晏未睁眼,只回道:“说说。”
裴渊慢慢分析:“扎合王老了,臣今日看他,徒剩野心,已无胆魄。另三部表面尊他为首,实则暗流涌动。而扎合部好几个王子争权夺利,只是现在扎合王积威压着,尚不敢有大动作。
“扎合王最疼爱塔鲁赤这个肖似自己的小儿子,隐隐有让他接位的势头。但塔鲁赤之母只是女奴,比不得另外几个有母家助力的王子,主战派人数又少,他急需一次大功劳收归人心,南下之心最为坚定。
“只要杀掉塔鲁赤,那几个王子的争斗必然变得激烈。如果再能把扎合王刺激病倒,另三部更是会虎视眈眈。总之,让他们自己去斗,我们再遣人适机挑拨一二,短期内便不用担心北边边塞。”
沈晏这才睁开眼,转头看过去,轻笑:“还是你懂我,和我想到一块去。”
再续道:“但要杀塔鲁赤也不是一件易事。杀是不难,可该如何避免扎合王反扑。光他扎合一部还罢,只怕其他三部兔死狐悲,最后反倒促成他们四部搞联合。”
此处会谈榷场虽属于大承,却地处关外。五方约定各带三百护卫来此,但外围自然都有两三千的陈兵。
裴渊显然已经想好,也续道:“臣估计,这次会谈,八成是塔鲁赤撺掇起来。他试图展示他的武勇,灭我大承威风,回去好继续撺掇扎合王出兵南下。明日寻个由头,臣与四部打生死擂,激他出战。
“塔鲁赤行事强硬蛮横,他们四部间本就有草场之争,另三部这几年也积压着不满,只是慑于扎合部强大。只要我们杀人时占着理,他们就只会袖手,除非扎合王能许诺分出草场。”
而为了一个死掉的儿子割地,扎合王还没这份慈父之心。只要他当场讨不到好,回去之后,其他儿子和和主派更不可能再让他发兵。最主要的是,上了年纪的扎合王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魄力。
沈晏垂眼低首,细细思量。
裴渊最后道:“况且,哪怕四部真在此暂时联手,臣亦有把握护着殿下退回关内,绝不会令殿下身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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