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
作者:默山
简介:
剧情流+狗血误会+土味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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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徵一生去过很多地方,他五出巫兰山,六进怒河谷,用一杆银枪画月、一柄长剑问疆赶走了盘踞在同州、冠玉八十载的北卫,打跑了南下进犯的胡漠,剿灭了北上作乱的南蛮十五国。
傅徵一生也见过很多人,有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有卑微低贱的小小马奴……还有,一个薄情顽劣的漂亮公子哥。
多年前的某个风雪夜,傅徵曾倒在那人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酒香,沉入一场不曾有过的美梦。
多年过去,当傅徵再次见到他,已时过境迁,世殊事异。
薄情之人逢场作戏,好似早就忘记了过去。
可一生许国不许家的傅将军却动了真情,将自己的一抔热血奉上,谁料全成了他人追名逐利的垫脚石。
终有一日,病入膏肓的傅徵心灰意冷,准备悄然离开。
但谁能想到,当初将他弃之如敝履的薄情人竟痛哭流涕,寻遍天下名药,以求他余生陪在自己身边。
正剧、命运弄人、虐恋、强强、追妻火葬场、年下
第1章 一个小毛贼
元历八年,不等入秋,天便转凉。
塞外苍茫一片,云淡风轻。只是城边的草皮黄了大半,需等来年冬雪消融,才能露出新的嫩芽。
祁禛之刚从呼察湖遛马回来,他嘴里衔着根杂草,背着手,晃晃悠悠地溜达进了门房,正见刚认识的小兄弟李显坐在炕上喝面汤。
“回来得挺早,今晚又不是你值班,怎么不去小茶香那里讨杯花酒?”李显长得圆头圆脑,憨态可掬,他见祁禛之进屋,连忙边吹面汤热气,边问道。
祁禛之笑了笑:“小茶香的嗓子太尖,我受不了。”
李显“啧”了一声:“也就是你毛病多,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个女人就不错了。”
祁禛之一掸衣服上的灰,端坐在了李显身旁:“此话差矣,这天下女人林林总总,没有上千万,也得有上百万。江南女子声软身娇,南蛮妇人奇艳神秘,各个女子姿貌又各不相同,有人温婉,有人娇艳,还有人形似厉鬼。李兄,难道你乐意和那等女子温存缠绵吗?”
李显听得目瞪口呆。
他生在同州,长在冠玉,自小没进过中原,更别提什么江南、南蛮了。天奎镇中的行伍之人,能在轮班休沐时去小茶香屋里头喝杯酒,已算是此生之幸了。
可祁禛之却是个异类。
“我说白老弟,你见识这样广,何必来这鸟不拉屎的边关做大头兵?”李显咋舌道。
化名“白清平”的祁禛之呵呵一笑:“你忘了,我家在上头得罪了人,被官家抄了祖宅,族中女子皆入奴籍。也就是我,外室生的,侥幸脱逃。”
说完,祁禛之又挤眉弄眼地补充道:“李兄,我拿你当亲兄弟看,这等秘密,你可千万不要给我抖搂出去了。”
李显别的没有,为朋友却是相当仁义,他一拍胸脯,保证道:“白老弟,你放心,我绝不会给你说出去的。”
祁禛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里摸出一块芝麻糖来:“这是我从镇外跑马集上买的,你尝尝。还有几块,我去分给守内宅的兄弟。”
“好嘞!”李显欢天喜地,全然不觉祁禛之在诓骗他。
但话又说回,其实祁禛之也没有诓骗他,只是这人净捡能说的说,把不能说的,都存在肚子里。
比如,他并非普通富家子弟,而是大名鼎鼎的威远侯祁奉之之弟。
再比如,长亭祁氏并非买卖失败,而是全家被下了诏狱,流配边疆。
当然,这些事,“白清平”是绝不可能告诉旁人的。
出了门房,祁禛之轻车熟路地穿过下人们住的外院,来到了内宅。
他先是鬼头鬼脑地望了一眼那扇半开半阖的门,确定里面依旧静悄悄后,这才钻进值守护卫的耳房。
祁禛之来这里,已半月有余了,但他还从未见过那住在内宅的人一眼。
资历比他要久些的护院说,屋里头住了个京梁来的贵人,只可惜,是个见不得风的病秧子。
祁禛之向来不安分,半月前刚来时,还曾爬上房梁想要揭个瓦片一探究竟。但不承想,跟在那病秧子身边的竟有个不出世的绝代高手,瓦片还没来得及揭,就把他撵出去三条街,吓得祁禛之再也不敢胡来。
只是他想不明白,什么京梁的贵人,会跑到这苦寒的边关养病?
“哟,白老弟!”负责值守内宅的是天奎镇骑督赵文武的弟弟赵兴武,他一见祁禛之,立刻窜起来勾肩搭背,“我要的东西,跑马集上有卖的吗?”
祁禛之神秘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来:“赵兄,你看是不是你要的那种?”
赵兴武打开瓶嘴,仔细一闻,神色大悦:“白老弟,多谢多谢!”
祁禛之一摆手:“何必客气?大家都是兄弟。钱也不必给了,今晚请我吃碗馄饨就行。”
赵兴武的钱都花在了小茶香手上,自然没有富余给祁禛之,但一碗馄饨却还是请得起的,因而一听这话,他顿时眉开眼笑:“白老弟放心,今晚定叫你吃个饱!”
祁禛之在耳房转了一圈,最后往炕上一坐:“诶,我说赵兄,你比我来这里时间长得多,你有没有见过屋里那位?”
一个围在火塘边抽烟枪的独眼老头听到祁禛之的话,抬头扫了他一眼:“小子,不该打听的不要问。”
祁禛之抿起嘴,有些无辜地冲赵兴武眨了眨眼睛。
赵兴武急忙打哈哈道:“老楚,白老弟好奇心重,随口一问而已。”
这座宅子的护院卫长楚天鹰用他那仅剩一只的眼睛盯着两人转了转,随后又沉默地转过身,继续吞云吐雾。
赵兴武拉了拉祁禛之,示意他跟自己出来说话。
眼下已是傍晚,夕阳横斜在屋角,不等天彻底黑下,内宅已点起了烛灯。
祁禛之和赵兴武站在游廊边,远远望着内宅仆妇来来往往。他们打扮得都很朴素,但叫祁禛之看去,却又相当不凡。
祁禛之是生在京梁,长在京梁的世家公子哥,从小吃穿用度,无一不讲究。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走路是什么姿态,他一眼就能瞧出个八九不离十。比如内宅的那位老主事王雍,他讲的是京梁官话,虽说一身布衣麻葛,但长得却油光水滑,仪态大方,使唤起人来趾高气昂,一看就是京梁城中王公贵族才能养得的下人。
还有那些个仆妇手里提的烛灯、食盒,甚至是点灯用的添灯棒,都绝非天奎镇这个小地方能有的。
边关已快吃不起饭了,但这座宅子倒是富得流油。
“行了,白老弟,别看了。”赵兴武拍了拍祁禛之的肩膀,“都快一年了,我也只在那人来时,远远地瞧过一眼。”
祁禛之一挑眉:“那人长什么样子?”
赵兴武“嘶”了一声:“不好说。”
“不好说?”
赵兴武摸着下巴,费力地措辞道:“当时那人从马车里下来,披着披风,戴着兜帽,我也只是看到了他递给下人的一只手而已。”
“什么样的手?”祁禛之追问。
赵兴武一听这话,不由失笑:“白老弟,一只手又能是什么样的手?手就是手。”
祁禛之摇了摇头:“那可不一样,若是女人的手,远看应当是柔弱无骨,纤薄细致。若是男人的手,那就是骨节分明。而且,习武之人的手和读书人的手又不一样。你当初若是仔细瞧了,或许我今日能猜出那位到底是京梁的哪个贵人呢。”
“这么讲究!”赵兴武肃然起敬,“还是白老弟见识多。”
祁禛之干笑了两声:“都是些不入流的见识。”
确实,威远侯府的二公子能有什么入流的见识呢?他十三岁以前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十三岁以后闹得京梁红杏院、添香馆鸡飞狗跳。他本是个混世的魔王,最爱美人美酒,平生无大志,唯一的人生理想是一辈子都要醉倒在温柔乡里听淮南歌伎唱小曲儿。
但天总是不随人愿。
半年前,威远侯祁奉之身陷朝堂中的“北闻党”、“东山派”之争,一代名将因此横遭歹人陷害,祁奉之被砍了头,家中女眷入奴籍,男丁配边塞。
而原本日日醉花柳的二公子祁禛之,一夜之间随着整个祁氏下了诏狱。细皮嫩肉的祁二郎在狱中哭天天不听,叫地地不灵,最后恨不能一头撞死,了却此生。
直到祁奉之在渡口问斩时,押在台下的祁禛之被自己那霁月清风的大哥浇了满头鲜血,他才幡然醒悟,自己不能死。
他要报仇,给大哥报仇,给整个祁氏报仇。
“想什么呢?”赵兴武在出神的祁禛之眼前晃了晃手,“走,出门吃馄饨去。”
祁禛之又看了一眼内宅,点头应道:“好,吃馄饨去。”
毕竟,报仇不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之事,报仇也绝非留在天奎镇就能办成的事。
祁禛之得徐徐谋划。
宅子外街市口的馄饨摊烟火气十足,饭香四溢,歪七八扭扎在屋外的木棚下已坐满了人,都热热闹闹地等着老板娘把新包好的小馄饨下锅。
赵兴武挑了个好位置,拉着祁禛之坐下。
夕阳渐渐散去,弯月已上梢头。
远处高耸的天关要塞背靠一座白石山,映得那黄草更黄、残花更残。夜幕下星火擂动,把守着层层要塞堡垒的士兵手持长枪,身着气派的玄铁甲,目视远方,凝望着草原那头虎视眈眈的胡漠王庭。
祁禛之支着下巴,羡慕地看着天关要塞:“赵兄,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有机会去镇守要塞?”
“永远别!”赵兴武咬了口烧饼,大叫道,“白老弟,你以为当镇戍兵是什么好差事吗?等打起仗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祁禛之笑了一声:“赵兄,你未免也太贪生怕死了。这天奎镇依仗要塞而建,我来天奎,就是想做那镇戍兵,为我大兴建功立业。”
赵兴武听完直摇头:“白老弟,建功立业这种事,还是让四象营来吧,咱们这种小喽啰,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祁禛之自讨没趣,蔫蔫地掰了一口烧饼,嚼之无味。
出逃前夜,祁家主母萧夫人拉着祁禛之的亲妈白娘,在祁禛之的面前跪了三跪,祁禛之拉不住,只得叫这俩妇人在自己脚边哭作一团。
萧夫人说,儿啊,祁家以后只能靠你了。
白娘也说,儿啊,我们不求你能为你大哥伸冤,只求日后你能把这些个姐们妹们干干净净地赎出来。
祁禛之红着眼眶看向主母和白娘的身后,他的大嫂正抱着自己那不足一岁的侄儿靠在墙边,默默垂泪;老威远侯的遗腹子,祁禛之的幼妹祁秀明正缩在他大嫂身边,手里捧着萧夫人为她匀出的半块馍馍……
还有伴着他长大的堂姐、动不动就要揍他的小姑,以及那些个平日里没少被他调戏的小丫鬟们……
她们也眼巴巴地望着自家二郎,那似乎是唯一的希望。
热腾腾的小馄饨上了桌,祁禛之却没了胃口。其实半年来的吃糠咽菜他早已习惯,毕竟,他那被流配边疆的兄弟们、没入奴籍的母亲姐妹们,过得日子定要比他差得多。
只是做护院实在是太窝囊了。
祁禛之从同州一路逃到冠玉,就是为了能在北关的二十八座天官要塞里谋一份差事。他不怕做镇戍兵,他只怕镇戍兵都不要自己。
赵兴武虽说粗枝大叶,但又粗中有细,他一眼瞧出祁禛之的心事,叹了口气,安慰道:“白老弟,你为什么非要想做那镇戍兵呢?你看看咱们,三日一轮班,十日一休沐,日日待在那比太守府邸都要宽敞的大宅子里吃香喝辣,有何不好?你再看看镇戍兵,我可是听说,前些日胡漠‘鬼将军’贺兰铁铮进攻了北卫旧都叱连城,四象营的孟少帅领兵与他激战三天三夜,双方死伤无数。若真叫你这去,怕是有来无回啊!”
祁禛之笑了笑,只得附和道:“赵兄,你说得对。”
赵兴武以为自己劝住了祁禛之,可谁料祁禛之下一句话紧接着道:“但我来天奎,就是为了做那镇戍兵,不为别的。”
“这……”赵兴武说不出话了。
“你大哥,也就是天奎镇骑督把我指去做护院那天,我整整一夜都没睡着,就恨自己生得不如人家身强体壮,不能在天关要塞中把守辎重。赵兄,当年我大哥也是行伍中人,曾跟随傅大将军走南闯北,为大兴皇帝打下了这么一片太平江山。如今我家虽然败落,可是家门不能被我辱没了。”祁禛之振声道。
赵兴武一下子了然了。
“赵兄,”祁禛之接着道,“你说打起仗来,镇戍兵不过是去送死,可我看不然。二十年前,咱们的大司马傅大将军不也是个小小镇戍兵?他随孟老帅踏平叱连城,做了攻城战的先登兵时也不过十四岁。他可以,我为何不行?”
大司马傅徵,五出巫兰山,六进怒河谷,带着如今名震天下,当年却籍籍无名的四象营将盘踞在同州和冠玉的北卫赶去和胡漠王做了邻居。如此一个能让塞外诸部小儿夜啼的人物,近二十年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镇戍兵。
而冠玉郡天奎镇,就是他的发迹之处。
见祁禛之提起傅徵,自小听着傅大将军南征北战故事长大的赵兴武瞬间眼前一亮:“白老弟,你才是有抱负的人,来哥哥敬你。”
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真心敬佩道:“等来日有机会了,我一定在我大哥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让你也去那天关要塞中抗一抗长枪!”
“好!”祁禛之就等赵兴武这句话呢。
正在这两兄弟推杯换盏时,负责把守外院的李显匆匆跑来。隔着好远,他便扯嗓子叫道:“白老弟,赵兄,快回来吧,出大事了!”
祁禛之一怔,一个小小的护院,能出什么事?
李显气喘吁吁跑到近前,前言不搭后语道:“白老弟,赵兄,内宅进了个小毛贼。王主事说,那小毛贼把家里最贵重的东西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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