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京不在意地笑笑,挥挥手让物业离开,自己关上门:“报警吧,正好我这里也有一桩旧案,想要让警察叔叔来查查。”
他开门见山: “五年前发生在红石体育馆的那次演唱会事故,冯先生有没有什么好和我交代的?”
“你。”
冯一苇目光闪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听不懂不要紧。”
屋子里的沙发陈旧却还算干净,薛玉京扫了一眼,便仿佛主人一样地坐了下来:“我受我一位朋友之托来查这件事情,所以之前还做了些功课。”
他抬手示意冯一苇坐下:“不如让我为你分析一下眼前的情况,如何?”
“我呢也不和你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我已经查到白梓清最近无缘无故给你转了一大笔钱,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冯一苇在薛玉京的对面坐了下来,到底是有知识学问的人,很快便从错愕中恢复了一些冷静,他双手交叠,是一个防御的姿态:“我和他父亲是故交,我需要钱,所以和他开口借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哦?故交?”
薛玉京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可是我好像了解到,白梓清并不是你这位故交的亲生儿子,而是收养的,恰巧,二十多年前,你曾经向警方报过失踪案,而你失踪的孩子,和白梓清年纪好像是一样的啊……”
冯一苇的手狠狠一紧,目光瞥向一边:“那又怎么样?和我走丢的儿子一样年纪的孩子多了去了,至于白梓清是怎么被收养的,那是他们家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派人去问过白家夫妇,他们好像承认了你是白梓清的亲生父亲啊……”
薛玉京话音刚落,冯一苇骤然抬头,看向他的眼底赤红。
而薛玉京还不嫌事大地补充了一句:“难道你想听听录音吗?”
的确,他在来之前让人装作警察去拜访过白家夫妇,说是想给曾经的失踪案结案,白家夫妇是很单纯的,直接交代了冯一苇曾经在五年前找到了他们,他们也表示愿意让白梓清认回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冯一苇之后不辞而别,这件事便没有实现。
冯一苇有些慌了,他开始明白眼前这个人的势力,似乎已经到了只要他想查什么事情,就一定能够查到,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阻挡的地步,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是对的,干脆保持了沉默。
看着冯一苇的慌乱,薛玉京更加气定神闲了,他手指点点茶几:“而就在你找到白家想要和白梓清相认的半个月后,你突然被安插进了那个体育馆演唱会的施工项目组,一个半月后就发生了演唱会事故,而你也从此离开京城,和白梓清几年没有联系,却在今年突然出现,还接受了白梓清的一大笔钱,难道你想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那又怎么样?”
冯一苇大声说:“我和那场事故根本没有关系!你凭什么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在这里污蔑我?我可以告你诽谤!”
“诽谤?”
薛玉京笑出声来:“好,你可以告我诽谤,但是我也要告诉你,以上这些证据,虽然不足以将你定罪,却足以重启当年案件的调查,你难道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就那么天衣无缝?当年和你一起参与那个工程的人,一个都没有注意过你的异样?”
“何况。”他稍稍向前探过身,“你也曾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工程师,难道对于无辜受害者,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我……”冯一苇的嘴唇动了动,最终狠狠咬住,好像生怕从那里透露出任何一个字眼。
薛玉京乘胜追击:“就算不谈这些,你的妻子癌症晚期,我已经向医生了解过,如果现在将她转院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地方治疗,还是有存活的可能的,你却在治疗最关键的时候带她离开了医疗条件最好的京城,在这个小地方躲躲藏藏,身为一个丈夫,你觉得对得起她吗?”
“如果现在重启立案,你一定会被警方带走,到时候你的妻子可就没有人照顾了,而如果你配合我交代清楚事情始末,我可以保证,等你的妻子转危为安之后,再处理你的事情,你怎么想?”
冯一苇双手狠狠交握,身体不住颤抖,就在这是,薛玉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呢,也不想用太强硬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所以希望你配合一些,自己把实情说出来。”
他手指夹着名片,轻轻按在桌子上:“不然我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看清上面的头衔之后,冯一苇眼神变得惊恐,最终深深垂下头去,肩膀不住颤抖:“你真的能保证,等我妻子病好之后再解决我的事情?”
“可以。”薛玉京答应得爽快。
他的保证一出口,冯一苇的将头埋进掌心,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竟放声大哭起来,他的哭声断断续续,说出的话也被压得不成句子:“我承认,当年的那场舞台事故,是我动的手脚,是为了梓清,是我对不起梓清,他是我的儿子啊,可他为什么不是我和我老婆的儿子,是我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
在他磕磕绊绊的话语中,事情的真相渐渐被还原出来。
冯一苇和妻子方禾是大学同学,交往四年感情一直很好,毕业之后,冯一苇顺利凭借自己的学历和能力入职了一家薪水很高的公司,一年之后两个事业稍微稳定的年轻人便迈入了婚姻的殿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方禾却始终没能怀孕,两人去了医院检查,大夫方才告知是方禾的子宫先天畸形,没有办法生育,虽然冯一苇当时表示他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离婚,可是从那以后,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冯一苇原本坚信自己会遵守承诺,就算没有孩子,也可以用爱维系他和方禾的婚姻,直到他在一次公司团建醉酒后和女同事上了床。
那个女性omega怀上了他的孩子,还不声不响地生了下来,直到孩子满月之后,带上家门逼迫冯一苇和妻子离婚。
冯一苇还是很爱他的妻子,所以就算方禾震惊伤心之下表示愿意和他离婚,他还是不愿意放手,并且试图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在孩子过了哺乳期后试图通过打官司的手段让孩子回到自己的身边,期间白梓清的母亲患上了抑郁症,自杀两次都被救了回来,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法官认为母亲不适合抚养孩子,最终将孩子判给了冯一苇。
判决下来的当天,白梓清的母亲便一把火烧毁了住宅,等到大火被扑灭,废墟中却只找到母亲一个人的尸体,小孩子不见了踪影,有人说看见白梓清的母亲将孩子交给了一个男人,有人说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了,冯一苇报警之后,警察也没有找到失踪的孩子,唯一的线索是,有人曾在车站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一直在哭的小孩,年龄和穿着都和描述中很像,有人说那个男人买的车票是一千公里之外的S城。
无尽的愧疚和痛苦折磨下,冯一苇和方禾选择离开了家乡去了S城,却没有在那里找到孩子,之后他们便一直活在寻找孩子的路途中,一直找了二十多年。
直到有一次他在电视上看到白梓清的脸,那张脸他死去的母亲过分相似,而且年龄也是一样,冯一苇几经周折打听到了白梓清的家,找到了白家父母,对方知道了他的来意,表示愿意让他和自己的儿子做亲子鉴定,而亲子鉴定的结果,白梓清正是他的亲生儿子。
当白梓清问起自己的身世的时候,也许是对他已故母亲的愧疚,也许是不想欺骗自己的儿子,冯一苇选择把当年的实情告诉了白梓清,白梓清当时十分崩溃,并不愿意承认这个父亲,冯一苇是能够理解孩子的心情的,他奔波多年终于找到白梓清,看到他受到养父母很好的照顾,也并没有奢望能够认清自己的孩子,于是决定离开,然而就在他踏上回程的前一刻,白梓清出现在了车站,要求他为自己做一件事情……
“我对不起他,无论他和我提什么样的要求,我都没有办法拒绝。”
冯一苇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自己改动了那个升降吊灯的操纵装置,在演唱会的时候,支走了其他工作人员自己溜进操纵室,然后按照我和梓清约定的时间,拉下了操纵杆。”
那一刻吊索失去控制,像是一头冲出牢笼的野兽一样在所有人的惊呼中冲向了舞台。
“可是我没有想到,为什么,为什么受重伤的人会是他,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已经那么对不起他,竟然还亲手害了他……”
他深深低下头,露出脖子上狰狞的伤口,正是二十多年前那场火灾里冲进火场留下的烧伤,二十多年后,他害得自己的儿子下身瘫痪。
那之后白梓清退圈养伤,他带着妻子离开京城,原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和儿子见面了,没想到妻子得了癌症,倾尽所有积蓄之后,还是选择拨通了白梓清的电话,没想到竟然被周捷发现了他的存在。
薛玉京听他说完,脸上并没有丝毫怜悯,只是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收起录音笔,走到外面拨通了喻少闲的电话:“少闲,冯一苇都交代了,你看怎么处理?”
第086章
纪由心生日过去一个星期之后就进了电影剧组, 因为之前记者招待会的良好反响,他并没有遭到太多口舌刁难,虽然开机仪式上也有两个记者提问尖锐, 无奈纪由心实在坦然, 人还特别横,反而是记者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新电影是一部现代软科幻题材商业片,纪由心饰演一名天才少年科学家, 实力派男演员任西柏出演影片里和他年少相识却因追求不同而成为死对头的故友,宁西柏是一名A级alpha, 现年三十三岁,科班出身, 两次提名视帝, 拿过三大电影奖之二的最佳男配, 能和他搭档可见片子的班底不弱。
因为对手戏比较多,开拍不到一个月, 纪由心和任西柏就渐渐熟络起来, 这人是个很好的搭档,长相是很舒服的帅气,戏好脾气也好, 唯一让人无法忍受就是嘴出奇的欠, 还总喜欢缠着纪由心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比如现在,导演刚喊完“卡”, 刚刚还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任西柏一甩头发:“怎么样?我这个哭戏,情绪到家吧?我跟你说, 没个十年经验,都做不到我这样光速掉眼泪!”
纪由心看着他, 嘴角牵起一丝隐秘而狡黠的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喻少闲好!”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任西柏两次入围视帝两次都因为撞上喻少闲凄惨落败,因此他一见到纪由心,就像被激起了斗志的公鸡,每天花样秀演技,就指望能从纪由心嘴里听到一句他比喻少闲强。
听到这个答案,任西柏果然第不知道多少次爆炸了:“你就是被姓喻的狐狸精迷了眼,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声台行表,我总有一样比他强吧?!”
“你别做梦!”纪由心拔高声音,叉着腰活像为了维护偶像和人掐架的粉丝,“声台行表,喻少闲样样比你好!他比你帅出一个银河系!”
“嘿你这小屁孩儿!”
任西柏作势要和他动手,纪由心灵活地向后一扭躲开了,任西柏不服气地去追,两个人跑到了场地边缘,纪由心一边倒着跑一边大喊:“喻少闲天下第一好!”
却听旁边“噗嗤”一声笑,纪由心停下来看向声音的来源。
来人一件t恤配休闲西裤,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另外一只手举着手机录像,一块价值不菲外观低调的手表戴在有力的手腕上,S级alpha的气质掩都掩不住。
正是薛玉京。
他相貌堂堂,一双风流眼总带笑意,见被发现就走过一步,饶头趣味地看着纪由心,像是在看什么新鲜事物:“你就是喻少闲家的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我是你大爷!”纪由心说。
……口出狂言!喻少闲怎么教育的!
算了算了打孩子犯法,而且他敢动纪由心一根头发喻少闲还不活剐了他……
薛玉京强压着性子: “我是少闲的朋友,来接你去一个地方。”他眨眨眼,“跟叔叔走吧。”
且不说这话术实在太像人贩子,这人看起来也就和喻少闲差不多大,让谁叫叔叔呢!
纪由心刚要发作,却见任西柏上前,犹疑着问:“您是薛总?”
薛玉京一挑眉,向他伸出手:“任先生,好久不见。”
其实两人也就见过一次,是在一个私人酒会上,没想到薛玉京还记得他。
纪由心看看这俩人,一脸将信将疑,这货不会是要和任西柏联手把他卖了吧,最终还是喻少闲打了电话来,方才肯和薛玉京上车。
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离剧组最近的一家五星酒店,一路上到三楼一间套房前,刚打开门,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便直直跪在了纪由心面前。
“我去这是干什么?!”
“你是谁?为何行此大礼啊!”
他除了拍戏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扭头就要跑,一转身门外竟是刚刚赶过来的喻少闲,不假思索直接蹿到了喻少闲身上,大声告状:“喻少闲你看他!”
薛玉京没绷住笑出了声,心说自己发小这omega还真是个活宝。
喻少闲猝不及防被扑了满怀,拍拍纪由心的后腰:“由心,先下来,这个人有话要和你说。”
他停顿一下:“是关于红石演唱会的事情。”
听到红石演唱会,纪由心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也就是这时,他才发现房间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是白梓清。
他从喻少闲的身上下来,后者看了一眼冯一苇,那是纪由心从未见过的冰冷锋利:“你先起来,真相是怎么样,你说清楚就好,他年纪小,经不起你这样。”
从薛玉京那里听到冯一苇的供述,喻少闲平生几乎从未有过地被激起一股戾气,他亲眼见过纪由心对舞台对梦想的执着,无法容忍有人这样伤害他,甚至一度考虑由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情,如果让纪由心面对这样的事实,实在是太残酷了。
然而冷静下来,他还是觉得应该先让纪由心知道真相,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所有的伤痛挣扎都是他亲身承受,自己没有资格替他做决定,他应该自己去面对真相,即便这真相如此丑恶黑暗。
冯一苇听了这话,方才起身,纪由心瞥了白梓清一眼,后者平静地回望他,刹那对视之后,扭开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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