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瑱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可不曾说过孙靖仁死在酒店房间中,你到底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可是警官,你也没有否认。”杜诩重新坐直了身体,似乎胜券在握一般,“关于这件事,我当然是毫不知情啊。不过警官阁下如果愿意同我说一些,我也许也能提供不少的帮助。”
“不劳您了。”贺瑱也被他将了一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又说,“那既然如此,杜律师也知道我们有权利获取你的DNA进行比对的吧?”
杜诩满不在乎,自然而然地默认了这一行径。
贺瑱立马给外面代替陆何监控的同事打手势,让他现在叫检验科的同事上来。
其实他并不十分需要提取杜诩的信息的,但是他就是想这么做。
检验科同事又是一水的流程走完,可杜诩却说:“根据律法而言,你们是可以再继续扣押我,但是我也可以在之后进行上诉。警官,我的诉状写得很不错,也许你们想看看也不一定?”
贺瑱被他气得牙痒痒,嘎吱嘎吱地咬着却没有半点法子,只能将他放走。
杜诩临走前,却是抬眸扫了一眼陈晓礼所在被紧锁的审讯室,又嗤笑了一声:“不懂法,真可怜。”
贺瑱却是没搭理他,只让他快些离开。
他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直觉告诉他杜诩绝对不对劲儿,但是他又真的没半点法子。
之前在陈晓礼家门口蹲守过的小警察闻也在此刻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老大,是不是都是我的错啊……”
贺瑱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就问:“说什么玩意儿呢?你给孙靖仁弄死的?行,那你说说你周六去干嘛了吧!”
闻也却是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老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是不是我再多蹲一天,或者我给孙靖仁关起来,他就不会死了。”
贺瑱有些沉默,事实的确如此。
如果是他发现孙靖仁在陈晓礼家外面搞破坏,他指定不会只是口头训斥,而是给孙靖仁一个下马威,至少将他关上48小时。
他忽然有些后悔,如果自己那时候没有忙着平县的弑父案就好了。他在沣潭的话,也不会这么糟糕。
他又无奈地探口气,朝闻也招招手:“也不全算是你的错,毕竟你也没什么经验。不过下次一定要记住了,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先请示了上司,再去做决断。不要贸然承担羁押还是放了的风险,记得吗?”
闻也点头如小鸡啄米,立马宣誓自己记了个一清二楚。
他站在门口,一直不住地挪动着脚下的步伐,似乎想走又想说,但胆怯却让他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贺瑱看他好笑,又说:“行了行了,先回去自己再多学习吧,有空多跟着陆何一起锻炼锻炼。陆何刚来支队的那会儿,可是比你还蠢呢!”
正在超市调查陈晓礼不在场证明的陆何却是打了个喷嚏,念叨了一声:“这水产区就是冷啊。”
把支支吾吾的闻也送走,贺瑱就对着黢黑的电脑屏幕又发起呆来。
等不久,他甫要起身去审讯室看看陈晓礼的状况,手机却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来电是宋知意:“喂,怎么了?又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宋知意沉沉的声音从听筒那头而来,开口第一句却是先稳住了贺瑱的情绪:“你不用先着急,听我说完全部。”
贺瑱攥紧了手机,心下一紧:“行,你说,我保证不生气。”
宋知意又缓缓开口:“死亡时间不对,不是在晚饭后三个小时,而是在午饭后三个小时。”
“怎么回事?!”贺瑱立马拔高了声线,“你出错了?”
宋知意默默承认:“算是我出错吧,我没有核实清楚,在酒店保洁发现尸体的时候,房间内的温度极其之低,是足够能模糊死亡时间的。”
贺瑱差点将手机摔在桌子上,强压下心底怒气:“那你怎么发现的?”
宋知意沉默片刻,似乎是想隐瞒。
贺瑱直接急眼:“说话!”
“刑警大队的人聊天,没注意我走过,听见的。”宋知意终是将事实全盘托出。
却是将贺瑱的怒火点燃上了一个新高度:“行,也就是说他们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一直瞒着,对吧?他们可真是好得很啊!可真是太厉害了!”
第49章 自由
贺瑱骂完这两句,也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思。
这种情况下,他们指责别人没有将这些信息共享也好,别人反咬他们一口说他们对案件不上心也罢。总之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状态,谁也挣不得好。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胸腔里的怒气,又骂了一句:“操,他们这么牛,还找什么外援啊。我就应该什么都不帮,这堆烂摊子都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就算了。我还省事了呢!”
可埋怨过后,他还是又自顾自地在办公室里面绕了两圈,一股脑地坐在了沙发上,又问:“那现在重新能确定死亡时间了吗?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宋知意一直不曾言语,就是让贺瑱自己发泄着。
贺瑱的心一向强大,所有的调节不过只需要时间罢了。
只不过他有的时候看见贺瑱脆弱的一面,却仍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想要安抚的情绪而已。
“根据酒店保洁的诉说,但是因为当时的具体温度没人留意,所以只能大概判断当时的体感温度。我根据他们的判断,大致推算了一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两点到五点之间。”宋知意也不能完全确认,毕竟有屋内温度和尸体放入冷柜两件事,已经让时间出现了巨大的偏差,所以估算到这个程度已然是不易。
贺瑱却是咧了咧嘴,两点到五点,那杜诩就是有作案时间了。
但是这么说来,陈晓礼也同样有了机会去作案。
可是在监控视频能拍到的画面中,杜诩消失的几个五分钟却是完全不够完成这一场缜密的杀人。
也许真的凶手还另有其人,譬如仍在审讯室中的陈晓礼。
他啧了一声,又问宋知意:“还有什么能更新给我的信息吗?痕检那边二次复检,又有什么新发现吗?”
可不出所料,得到的结果仍是没有。
甫一撂下手机,陆何的电话也打了进来:“老大,刚打你电话打不通。是怎么了?”
“嗯,我刚和宋知意说新的情况,就给你挂断了。”贺瑱简单扼要地讲了一下宋知意的新发现,又有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怎么帮陈晓礼了。
陆何也一顿:“那老大,我对陈记者做的不在场证明调查,是不是也没用了?毕竟……虽然确实有人记得他,但是那会儿已经八点多了。他甚至杀完人,都来得及赶回来。”
“对。”贺瑱也无奈,他也想帮陈晓礼洗清嫌疑,但是总有阻塞。
他挠了挠头,又说:“算了,你先回来吧,我再去见一下陈晓礼。看看……他怎么说吧。”
他回到审讯室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他已经将陈晓礼关了两个多小时,天色都暗了下去。
他倏地打开了灯的开关,见得陈晓礼立马用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光晕。
“想喝点水吗?或者上厕所?我陪你去。”贺瑱语气容和,并没有任何过激。
可陈晓礼却摇了摇头:“你们去调查了我的不在场证明吗?结果怎么样?我这样太过普通的长相,也许也没什么人记得吧。”
他有些悲观,一直垂着头不与贺瑱在对视。
可贺瑱却开门见山地告诉了他噩耗:“不在场证明有了,但却没用了。因为我们重新断定了死亡时间,往前推了四个小时。”
陈晓礼哦了一声,又问:“那你现在又来,是要放我走,还是……?”
“暂时还是无法离开。”贺瑱吐出这个事实,却又从口袋里拿出个面包和水来,推到了陈晓礼的面前,“没别的,先吃点吧。你知道的,我至少不会给你下毒。”
陈晓礼却拒绝了他的好意:“不吃了,我在这,晓勤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贺瑱抿唇微微笑了一下:“放心吧,我给晓勤点了外卖,也让陆何去看她了。”
“谢谢。”陈晓礼终于是接受了贺瑱的善心,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水。
可他似乎太急了些,噗的一声被狠狠呛了一口,水也洒落在桌子上。他赶忙伸出胳膊,用袖口擦去桌上的水珠。
贺瑱想要出去拿抽纸,又被陈晓礼制止住了:“擦都擦干净了,也不用费那些力气了。”
说的是水珠,可想的却仿佛是他自己。
贺瑱该问的都跟陈晓礼问清楚了,如今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两个人面面相觑地坐着,相顾无言。
直到DNA的比对数据结果出来,才打断了这份不知持续了多久的静谧。
检验科同事隔着半敞的门缝看了陈晓礼一眼,又用眼神示意贺瑱出来:“老大,比对结果出来了,就是陈晓礼无误。”
贺瑱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面对陈晓礼,可也事到如今也只能开口:“陈晓礼先生,你因涉嫌杀害孙靖仁被捕。在新的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前,我们有理由将你暂时扣押。”
陈晓礼却是腾地站了起来,满脸写尽的都是崩溃绝望之色:“贺瑱……贺队长,我求求你,你知道我不能去看守所的。晓勤怎么办?她一个人怎么办?她是个残疾人,还有抑郁症。她每天看不见我,根本无法入睡。贺瑱,我求求你!我没有杀人,你帮帮我,你救救我……”
他本来以为在这里一直等候下去,能洗清他的嫌疑,可等来的却是将他先暂时关押的决定。
“疑罪从无吗不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陈晓礼流着泪,雾蒙蒙地看向贺瑱,可贺瑱也无能为力。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陈晓礼,轻声说了一声:“抱歉。”
现场残存的毛发组织和指纹一样,都是强有力的证据。除非能证明陈晓礼当日根本没有抵达过朝澜市,才能洗清他的冤屈。
贺瑱抿抿唇,对他笃定地说道:“我会去陪着晓勤,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可能帮你找到能证明你清白的证据。”
陈晓礼自知反抗无意义,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渴求地看着贺瑱,充斥着泪水的眼眸叫贺瑱忍不住再看下去。
可陈晓礼在出门前,却依旧对贺瑱道了声:“谢谢。”
贺瑱的心脏如同被人攥住般,难受得要命。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就去了鉴证科。
大家都在努力加着班,一见到贺瑱就先汇报了对陈晓礼动线的调查结果:“机票、火车票,亦或是汽车票都没有陈晓礼的购买记录。但因为我们不排除是否他有搭乘私家车去往朝澜市的可能,所以我们现在在排查每一个高速路及国道的摄像头,和陈晓礼的样貌做比对。”
贺瑱点了点头,拍了拍打着哈欠的同事肩膀:“加油,继续对比!我给大家点了饮料,一会儿派个人出去取一下。”
说罢,他又下了楼,开车直奔和平小区。
老小区的车位很紧俏,贺瑱在隔了一条街的路边才找到了一个车位将自己的小车塞进去。裹紧了衣服,快步跟着路人一同进了小区大门。
来过一次的他已是轻车熟路,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六层后,敲响了陈晓礼家的大门,开门的却是陆何。
“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吗?”贺瑱皱皱眉头,他是怕陈晓勤出意外,却也没想让陆何去登堂入室。
“贺哥哥?”陈晓勤摇着轮椅从屋里走出,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毯子,掩盖住她已经退化了的下肢,“是我让陆警官进来的,楼道里太冷了,他只能在墙角蹲着,多可怜啊!”
她又朝着贺瑱的身后看了几眼,却没见到自己哥哥的身影,忙问:“我哥呢?”
贺瑱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可实在也编不出什么谎话去骗他,只能给陆何使眼色。
陆何也不愿意伤害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心,只得支支吾吾地说:“支队那边还需要他配合着写一篇很有深度的稿子,就把他留下了……你也知道的,你哥哥文章写得……写得着实不错。”
陈晓勤不疑有他,摇着轮椅就要去给贺瑱倒水,却被贺瑱制止住了:“别忙了晓勤,我自己弄就行。”
屋里温度热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外套没脱,赶忙又脱下挂在了一进门的柜子上。
他甫要回去沙发上坐着,却看见了陈晓礼的几件外套也挂在同一处,忽而又想起来了自己那天来,陈晓礼似乎也是帮他把衣服挂在了这里。
他皱了皱眉头,却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又嘱咐着陈晓勤:“下次别放进来了,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陈晓勤立马替陆何辩解:“陆警官这么正气,一看就不是坏人,而且不是贺哥哥你亲自给我发消息说他来看我的吗?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呀!”
“对了。”陈晓勤眨着清澈的眼睛,好奇地问,“我哥是去协助写什么稿子了啊?要这么久才能回来。”
贺瑱这回搭上了腔:“还是之前杨宝胜割喉的那个案子。”
陈晓勤哦了一声:“那个我知道,怪吓人的。我听我哥说,你都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吧?”
贺瑱给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脖颈处:“基本上都淡了,没什么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这话说了,屋里又是一片死寂。
陈晓勤没有哥哥在场,又有些胆怯,一直绞着自己身上盖着的毯子边边,将绕起的毛毛拆了个碎。
陆何在一旁看看自家老大又看看陈晓勤,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打破这份沉静,却总是没话。
还是陈晓勤自己张了嘴,说:“贺哥哥,你上次那个案子还没给我讲完呢。”
贺瑱一顿,有些担忧地抿抿唇:“晓勤,确定要听完吗?”
陈晓勤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我能决定要不要继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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