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希望,自己还在警察这个岗位上一天,就一定要拼尽自己的全力去改变一天。
在死之前,牛梅站在楼梯口发愣。
黑夜里,整栋楼安静的让人发慌。一双手缓缓地在她背后浮现,然后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
“哎哟!吓死我了!”牛梅脸色苍白,满头是汗,“怎么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吕英彦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在这种昏暗诡谲的场景下,看上去十分可怖。他说:“行啦,我知道你要帮着胡波搞林局。”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财务室紧锁的门。
“账本么,的确很要命。”吕英彦目光微转,老狐狸一般,“胡波开价多少,我们给你两倍,怎么样?”
“……真的?”牛梅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在十几分钟前,药厂大门和胡波会面,其实是胡波让牛梅去偷账本——这个关于十年前林德伟徇私枉法的证据,在他们得知财务组长还留有备份的时候,就已经打上了主意。
如今牛梅缺钱,而胡波正好能给钱,一拍即合。
只是牛梅没想到,偷账本的过程实在坎坷。这也是她人生第一次当小偷,出师未遂太正常。她一听吕英彦能出两倍价钱,又开始在内心打起了小算盘。
她万万没想到,吕英彦的两倍价钱,指的其实是……
那双大手狠狠地扼住她的脖颈,掐住她的喉咙,她惊声尖叫,死死地扣住对方的手腕,直到她整张脸充血涨红到要爆炸,双眼瞪到仿佛是她的眼球在夺眶而出。
最后她没了气息。
吕英彦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悬空的时候,还在微微颤抖。他冷漠地看了一会,舒缓着呼吸,好像刚刚他不过是费了点力气,并没有做什么杀人的举动。
然后他将地板上的牛梅搬了起来,双手抄过她的胳膊,拖拉着,搬到楼顶,再将她的尸体丢了下去。
审讯室里,吕英彦事无巨细地承认那晚他的所作所为。
洛译并不认可地摇头:“你为什么要杀牛梅?这点你解释不通。而且那天晚上你在家里没有出过门,小区监控也没有拍到你出门。”
吕英彦嘲笑:“监控可以骗人啊,你还没被骗过几次么。”
洛译皱眉:“这还是解释不通,胡波去哪了?胡波如果在药厂门口和牛梅密谋去偷账本,那他能看着你杀人吗?”
吕英彦冷冷说:“他要的不就是这样么。是他通知我过来的,不然你以为我消息那么灵通,知道他们要晚上去药厂偷账本。”
“胡波让你来的?”
“他一开始就设计好了局,让林局往里钻,林局没有上套,派我过去探探虚实。只是没想到,我一时失手……”
说到这里,吕英彦竟然快速变了张嘴脸,愧疚爬上他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能悔恨到哭出声:“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杀她。”
洛译惊讶地看这一幕,就好像在看话剧表演。
“我很后悔,我每天都在后悔,我只是想问清楚她什么要针对林局。她很缺钱是不是?她如果早点跟我说,我一定会帮她的。”
说着,吕英彦居然低下头捂着脸,仿佛真的很后悔。
审讯室里的录像机正在安静地运转着。
下一秒,洛译明白了对方真的在演戏——自首是可以争取从轻判刑的。吕英彦来这就是当替罪羊的。
但洛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他离开审讯室,立马跑去找老张,得知老张在伤情鉴定中心,又赶忙开车前往。时间已经很晚了,老张正打算下班,结果被洛译拦住,非得让他连夜把结果弄出来。
可是弄出来一看,DNA真的不一样。
洛译把吕英彦自首的事说了。
老张想了想:“那牛梅指甲里残留的DNA应该就是吕秘书的。”
洛译摇头:“不,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验这东西的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工作能接触到的人也算。”
老张:“不可能,我拿给他们鉴定的时候报的是无名尸,说的是有家人要检验,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是谁的DNA。”
洛译陷入狐疑。
老张惊讶:“你不会怀疑我吧?”
洛译:“那倒不至于,我们一起工作那么多年,你我还是信的过的。我是怕你那有谁你信得过其实不一定信得过的。”
老张反驳:“那你怎么不怀疑你身边呢?而且这事未必就是有人走漏消息,如果真是吕英彦杀的呢?就是很简单的一个思路,胡波给林德伟设的局,结果吕英彦上套了。”
他想了想:“你看啊,胡局最开始不是特别上心这个案子,还要你抓紧查办,就是因为他知道凶手是林德伟的人。”
洛译一想,似乎也是有道理的。
可他本能就是觉得不对劲。
“那吕英彦干嘛自首呢?之前都已经排除他的嫌疑了。”洛译费解,“他就算替林德伟顶罪,也不必这么着急吧,林德伟的手腕通天,我拿到账本都奈何不了他,他还怕这个?”
陈闻那边去了甄珍家里,并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他原本无意冒犯,但他觉得甄珍这样自闭的女孩,或许会写一些日记来抒发心里的情绪,人总是需要一个出口,如果没有出口,一定会伤到自己的。
但是没有日记本。
他翻遍了甄珍的书桌都没有,直到问完甄珍妈,才知道,原来甄珍真的有点可怜。
甄珍妈对此的解释是:“娃儿原来是写的,但自从前两年我偷偷看过她日记之后,她就把所有日记本都撕了。”
陈闻震惊:“你知道偷看孩子日记是不对的吗?”
甄珍妈有些愧疚道:“我啷个不知道嘛,这不是我想多了解她一些。你知道我平时工作特别忙,景区又那么远,我经常都要住在那边,没有办法多陪甄珍,所以我才想看她写了些什么来了解她。”
陈闻不可思议:“这并不能成为你偷看的理由。你和甄珍疏远的根源在于你的时间被你的工作占据,而不是她不愿意分享。”
甄珍妈委屈:“那我知道错了嘛,娃儿都……哎娃儿都去咯,我还能咋子办嘛,我就是个失败的妈妈,你说啥子都可以,可是我要怎么办嘛!”
陈闻一听哭声就头疼,捂着头往外走了两步。
甄珍家不大,又因为家长长期不在家,家里面甚至没有什么生活气息,一切摆放的井然有序,大半个月都不见得会乱一次。
甄珍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一个人。
陈闻忽然注意到什么,他站在大门处,看到了门上的那把锁。
大门有锁很正常,一般都是和门在一起的,除此之外,甄珍家的门上还多打了一把锁,用老式的挂锁锁住。
他有些不太妙的想法,问:“你家锁坏了?”
甄珍妈还在哭,一抽一抽:“没、没得坏啊。”
“那这把锁……”
“那把锁是后面加的。”甄珍妈擦着眼泪,呢喃不清,“娃儿小的时候爱耍,贪玩,作业都不做,我跟她老汉就打了把锁锁到,喊她啥子时候做完作业才能出去耍。”
陈闻震惊。
接下来甄珍妈的话更让他震惊:“后来她老汉不是去矿场了嘛,我又老是跑景区,家里头没得人看她,就白天把她锁到屋里头,晚上我再回来给她做饭。”
陈闻发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甄珍妈吓了一跳。可能陈闻的面相即使冷漠,但是感觉并不会真的和人生气,所以生气的时候格外给人压力。
她结巴地解释:“我怕、怕她贪玩、玩、乱跑。”
陈闻略感无语。
洛译猜错了一点,陈闻的童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惨,所以他不太能理解所谓来自家长们的“关爱”,其实是关害。
如果孩子们的成长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家长自以为是的负责,还能成长为优秀的大人,那他们的内心得有多强大。
家庭,就是甄珍封闭自己的原因之一。
第145章
几天前。
胡波的办公室里,他外出吃饭回来,隐约察觉有些不对。
一个人如果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待了近十年,哪里多落了一块灰也能轻易察觉。他的办公室就是这样的地方。
只是有时这块灰是错觉,他不能直接了然断定。
他拿起内部电话,拨到刑侦二队,是队长大山接的电话。
他吩咐:“把中午我办公室的监控调过来。”对面回答好之后,他又谨慎地补了句,“不要和洛译还有李宣说,你单独送来。”
大概两个小时后,大山敲了敲门,进来,送来一个U盘。
监控打开,办公室里的监控是被覆盖掉的,完全是空境——除了某个缝合的时间点,他茶几上的一个茶壶壶嘴朝向不一样了。这也是他进门就感觉违和的地方。
因为他经常在办公室里接待来客,他用左手倒茶,茶壶壶嘴朝向是基本固定的。洛译动过壶,但没有合理还原。
大山让胡波点开另一个视频,那是办公室门口的监控,李宣、顾晓晨和洛译三人组站在那里,不知讨论着什么话题很久。
胡波面色发沉,只听大山煽风点火道:“亏胡局你那么信任他,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胡波冷哼:“怎么,我没升你做刑侦副队,你不高兴了?”
大山瞬间奉承道:“我哪敢啊,我没那资格我知道。洛译出身好家庭好,他升队长是他应该的。”
胡波说:“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不要着急。”他想了想,“接下来你多盯着点,他那边有什么动作都要跟我汇报。”
后来,洛译去找老张私下鉴定DNA这件事,就被大山卖给了胡波。胡波倒是不慌张,只是惊叹于洛译和陈闻的关系颇深。
陈家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胡波亦有自己的打算——林德伟虽然是他想弄的,但林德伟也是因为背叛陈家在先,假若自己也步林后尘呢?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的联盟本就脆弱,不堪一击。他隐隐觉得,清算的那一天快要到了,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胡波沉思着,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张字条。
那是在姜哲一案中,姜哲身上翻找出来的。被揉皱的纸上只有一首诗,一首夺命诗。
他再次拿起电话,这一次拨到了市政府,接电话的人是林德伟。
两人约在了老地方,老茶馆。
那位说书老先生还在讲三国,说的正是刘备孙权为对抗曹魏,在那荆州之地展开的一些操作。
林德伟扑扇他那折扇,颇有文艺风范,可惜满脸精明,着实称不上文人骚客。胡波惯看不得这人卖弄,上来就给自己灌了杯凉白开,大口喝着。
他说:“行了,别装了。洛译找了我的DNA作比对,很快牛梅的案子就会查出来是我做的。”
林德伟哂笑:“那不是很好吗?”
胡波:“好个屁,你信不信我能立马把DNA结果换成你的。”
林德伟冷冷看着他:“你真敢这么做。”
胡波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别忘了十年前的案底可在我这里。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哦。”
“去你妈的,一个案子抓十年,你到底要什么。”
“这些案子你是绕不过去了。”胡波说,“洛鸿松那边已经被停职调查,你觉得他能这么主动配合,图什么?他们这次就是冲着翻案来的,我劝你啊,赶紧找个替罪羊,不然别说我没帮你。”
林德伟还在犹豫。
可转眼胡波拿出了那张字条,放到他面前:“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趁现在还来得及,不要等到局面都收拾不了了,那你我,整个陈家都得一块死。”
胡波一番言语威胁,让林德伟把吕英彦推了出来。
他养人千日,用人一时,当初廖丽萍的案子为什么要带着吕英彦,本就有拉替罪羊的打算,这一点吕英彦也有自觉。
洛译不知道的是,胡波和林德伟看似关系破裂,林德伟私下联合王家牟取暴利,也背叛了陈家,但这种破裂之外,他们之间还有一层看不见的联系,让他们在面临外敌的时候,能立马破镜重圆,且更加紧密,更加牢固。
宋立成骂洛译根本不知道那些人要什么,而这些从来不暴露在光下的利益网,才是洛译真正需要去了解的。
过了两天,DNA最终比对结果出来了,牛梅指甲里残存的皮肤组织有两个人,一个是财务组长,一个是吕英彦。
这和吕英彦自首的说法相符。
洛译只能怀疑在法医内部,或鉴定中心里有内鬼。但内鬼不是说抓就能抓到的,他不了解,只能让老张交一份人员名单上来,再把可能有嫌疑的人重点标记,他再派人摸查。
这又是一件费时费力的工作。
茶馆里,两个心怀鬼胎的老油条听着评书,忽然,胡波像是想到什么,发问:“你说陈闻这么做,是为了谁?陈浩初……他不会想卸磨杀驴吧。”他指的是陈闻让人翻垃圾桶收集DNA的事。
林德伟冷哼:“陈浩初都一把老骨头了,现在卸磨杀驴,是不是晚了点。依我看啊,还是洛译那个小子心思脏。”
他言语里颇带嘲讽意味:“早就喊你看到姓洛的,你偏偏跟宝批龙一般,还让他当刑侦队长,你以为他能跟你站边迈?当初他老汉做不到的事情,你以为他当儿子的能做?”
江城一中。
高三6班的语文课真的暂时由3班的语文老师代课,一切都按陈果的心思来,可是陈果却懒懒散散打不起精神。
外面是灰蒙蒙的阴天,空气是燥热的,蝉鸣萦绕着黄角树,在喋喋不休地念着夏天,就快要逝去。
陈果趴在桌上,她的同桌宋静也有些心思不定。她们的桌上放着一排书,这在当时高三的学生里,是很正常的。他们的书和卷子多到没地方放,就连桌子底下都用篮子装满了。
陈果拿语文书挡着,偷着玩手机。
最近贴吧里流传着一篇帖子,讲的特别玄乎,是关于高三宿舍楼闹鬼的事情。就是原先她们住的宿舍,甄珍跳楼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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