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闻伸手松开安全带,侧过头去看洛译,对面也看了过来。
洛译无语道:“咱们要去的是二中,你来一中干嘛?你是不是又打算岔开话题,又敷衍我?”
陈闻:“这么明显吗?可我就是回来争家产的啊。”
洛译惊讶于对方的坦白:“……你还是敷衍我一下吧。”
陈闻摇摇头:“我在国外生活那么多年,陈宏业从来不管不问。我是申请奖学金养活自己,还是差点冻死在波士顿街头,他都当没我这个儿子。报应来啦,几十年里他根本生不出别的儿子,才假惺惺把我接回来。”
洛译没见过这样毒舌的陈闻。
陈闻却挑了挑眉:“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啦。”
洛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倒是没有刚刚那样烦躁了。可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比惨式安慰法就像西药一样,立竿见影,一招生效。洛译都开始觉得洛鸿松好歹没有弃养,或许还能算得上一个父亲。
车内,他们无声地看着彼此。
陈闻没有犹豫,一只手摸到洛译的脖颈,然后将人掰过来,轻轻地吻上对方的唇。
洛译感觉自己是只猫,被骇人的事物惊吓住,一瞬间,浑身的毛都炸开。又慌乱又刺激,还有一些欣喜。果然比惨式安慰法是开胃菜,让人短暂忘记疼痛,而亲吻是铺天盖地流窜进四肢百骸的麻醉剂,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人目眩神迷。
陈闻轻巧地抽离自己,却在下一秒被洛译揪着领子拉回面前。
紧接着是毫无理智,如暴风过境般的吻,仿佛要揉碎了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翻搅着,所有只言片语的心思都被风呼啸而起,在脑海中旋转,在唇舌间飞舞。
洛译终于确定,他见到陈闻的第一眼起,就像这样做了。
如果不是车外嬉闹的人声在提醒他们不合时宜,他恨不得现在,就上了对方。
那种感性淹没理性的快感,在他人生三十年里,前所未有,来的那么快,快到他根本不能思考,只能遵从内心,他想要更多,想要更多更多,想要……
陈闻被吻的呼吸困难,只能抬手推开对方,趁着最后一点理智,推开门下车。
洛译呆滞了好一会。
完了,这是反应?难道是……嫌他技术不够好?
一生要强的洛译不能忍,立刻下车,然后被外面拥挤的人群吓得恨不得钻回去。他八百年没经历过下课后的街道了,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年轻人!后面才是重点!
满满的青春朝气,让他一个过了三十岁的叔叔,在这里格格不入。
陈闻看上去比他要小,但实际年龄和他差不多。
此刻也在这里当显眼包,还好还好,有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时吸引着路过的学生的目光,更多是在陈闻身上。陈闻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衬衫,松开两粒纽扣,露出白皙的脖子,真的很亮眼!他早就知道了!他就是被这一丁点的美色迷惑,才能做出这么感性的事情,算了,已经做了,认栽吧。
至于陈闻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不管啦,他只要能得到对方,怎么样都好。
别说什么负责之类的,他恨不得坐时光机冲回去扇自己两巴掌,什么叫及时行乐,洛译啊洛译,好好学着点!上天让你是同性恋不就是让你来享乐的吗?反正不会怀孕,到底要负什么责任?!
总之,洛译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心理斗争,最后把自己说服了。
“就是这儿!”洛译拉住陈闻的手。
“……”陈闻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抽走。
洛译轻微皱眉:没关系,不在乎。
他说:“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来这吃小面,特别好吃!我保证你在全江城找,都找不到这么棒的辣子!”
陈闻有些尴尬,还没来得及说话,洛译就自顾自钻进店里。
“嬢嬢!”洛译喊了一声,“两碗小面。”
“诶?小洛?”嬢嬢抬头,热情地招呼,“最近还不错吧,我看你气色比上次好多了!”
洛译的脸……分明是刚刚亲红的。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嘿嘿,嬢嬢你莫要笑我迈。”
嬢嬢一边抓了两把面放入锅中,一边看到陈闻,好奇地打量道:“你是……蓝希嘛?好久不见啦?!”
陈闻有些奇妙:“啊?我不是。”
洛译尴尬道:“嬢嬢,他不是小希嘞,你认错咯。”
嬢嬢又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哦,是哈,不太像。当初跟你耍得很好的那个,他咋子好久没得回来咯。他是不是去外头上大学,那也不得行啊,哪能一次都不回来的。”
洛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随后,又和嬢嬢打趣了几句,两人找了个靠墙的桌子坐下。
陈闻拿纸巾擦着桌子,眉头也没抬一下,似乎是漫不经心:“蓝希……是谁啊?”
洛译拿筷子的手一顿:“咳咳,高中同学。”
陈闻狐疑地盯:“只是同学吗?我看嬢嬢说的你们好像……关系很好啊。”
洛译将筷子递给他:“都十多年没见了,关系好个毛线。再说了,你在乎这些吗?”
陈闻被怼,尴尬:“本来还想鼓励你追求真爱的。”
洛译不要脸地说:“我的真爱,近在眼前,你说我要追吗?”
陈闻笑着摇了摇头。
似乎在说,幼稚,因为一个吻而来的真爱吗?三十岁的年龄,三岁的智商。别开玩笑了。我的游戏规则就是不谈感情只谈成年人该谈的,你扯真爱,你是犯规。
不咸不淡,不痛不痒地吃完小面——除了陈闻被过辣的辣椒辣得多喝了一瓶汽水外,洛译感觉还不错。
他们接着开车去了二中,离一中挺远的,到的时候,下午课已经开始上了。为了不打扰牛梅女儿正常的课程进度,他们在办公室等到了放学。
当然也不能干坐着等,洛译先是打电话给顾晓晨,问问吕英彦审问情况。
哦,他对智能手机的适应程度比他想的还慢,没有实体键盘,他几乎是手足无措,还好有陈闻帮忙。
市局。
吕英彦挂断电话,就被顾晓晨带进了审讯室。
顾晓晨说:“昨晚你在哪?”
吕英彦坐在椅子上,似乎一点也不紧张,慢条斯理地说:“在家。”
顾晓晨问:“谁能证明?”
吕英彦答:“我老婆。”
“家属不行,还有别人吗?”
“……”吕英彦皱起眉头,“要说平时真没有。但这不巧了,昨天晚上孩子的班主任来家访,聊了一下最近的学习情况。”
“班主任?叫什么?”
吕英彦报了个名字。
根据调查,吕英彦有个在上五年级的儿子,好巧不巧,和牛梅儿子是同一所学校,还是同一个班级。顾晓晨毫无头绪,这巧合到底是人为的,还是真的巧合。
吕英彦欣赏着顾晓晨脸上五味杂谈的表情,仿佛胜券在握地说:“昨晚那通电话,正好是老师家访的时候打的,我当着老师的面打的。”
顾晓晨不想问但必须问:“为什么?”
吕英彦答:“我儿子和那个叫李佳睿的,最近闹了点小矛盾。他那天晚上拿走了我儿子的数学练习册——当然我相信他一定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只是打电话过去确认一下,然后让他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把练习册还给我儿子,仅此而已。”
顾晓晨问:“你和牛梅没有其他沟通吗?”
吕英彦不解:“我和她还能有什么沟通?我只知道她是李佳睿妈妈,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晓晨沉声道:“那天晚上牛梅接到你的电话后,立刻去了药厂,没过多久就从办公楼楼顶上跳了下来。”
吕英彦双目微瞪,微微张口,很是诧异:“跳楼?!不至于吧!我并没有责怪她儿子的行为啊……”他认真想了想,“我没有说错话吧,跟我相处过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她为什么会跳楼?”
顾晓晨冷笑一声:“我还想问你呢。”
吕英彦委屈道:“小警官,你真的误会我了,我根本不认识她啊。”
顾晓晨照例问了一些牛梅有没有什么异常,知不知道牛梅有什么朋友或仇人一类的流水账问题,事无巨细,但得到的答案全都是废话。没办法,程序不可免,不能百密一疏。
吕英彦一一答完,姿态放松不少,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顾晓晨“师承”洛译,但又没有洛译的牛脾气和急性子,面对吕英彦这样的嫌疑犯,他完全不着急,一边整理着笔录本,一边在脑海里梳理着案件线索。
往常,需要他来磨嫌疑犯的耐心,放下一个鱼饵,然后等洛译来拉钩。
眼下这个鱼饵不是很好找,按照吕英彦所说,有班主任作证,他儿子丢作业本的事也能对上,那他和牛梅真就没什么关系。可是这样,牛梅为什么会在听完电话后就去药厂呢?
顾晓晨想了想,问题的关键还是在电话上。
他看过牛梅手机,5月19号当晚接到电话的时间是21点15分,通话时间持续1分35秒。
然后牛梅离开小区,骑自行车前往药厂,28分到达药厂。
顾晓晨抬手看了眼表,然后问:“你能复述一下当晚的通话内容吗?”
第086章
顾晓晨见吕英彦果真有些愣神,心想,他这一招看来是击中敌方要害了。他补了一句:“最好能重现一下当时的情况,比如你说了什么,牛梅又说了什么。”
吕英彦地笑容有些僵硬:“你在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准确地记得当时的对话?”
顾晓晨道:“目前你这通电话和牛梅之后去药厂关系很大,所以还是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吕英彦不自禁地抖了抖手,双手交握,紧张地搓了搓指尖。他目光飘忽,看向一旁,思索道:“当时……当时我打电话过去问她……问她是不是李佳睿的妈妈,她说是,然后我就说你儿子好像……拿了我儿子的练习册,请她确认一下是不是有这回事。”
他顿了顿,似乎回忆得很困难:“然后她就……她喊了她儿子,问了一下,他儿子支支吾吾地说有,我就让她儿子明天上课的时候带过来。哦她还挺热心肠的,一直给我赔礼道歉,我说没关系,小孩子之间闹矛盾很正常。对,就这样,然后我就挂了电话。”
顾晓晨看了眼表,过去两分钟的时间。
电话持续1分35秒,吕英彦结结巴巴复述了两分钟,随便一听都能听出好多漏洞。
顾晓晨冷笑:“你说你和牛梅不认识。”
吕英彦:“真不认识。”
顾晓晨说:“那就奇怪了,你打电话过去,都不需要自我介绍一下的吗?牛梅怎么确定你是谁,怎么确定她儿子拿了谁的练习册?”
吕英彦一愣:“我、我说了的,最开始,我说我是星星……吕灿星的爸爸。”
顾晓晨哦了一声,又问:“牛梅喊了她儿子一起听电话是吧?你大概等了多久?”
吕英彦抬手蹭了蹭脑门,似乎在冒汗:“这谁还记得,应该很快吧。”
顾晓晨后来又把两个孩子的班主任请了过来,问了下情况,得到的回答和吕英彦说的差不多。至于吕英彦打电话问练习册这件事,班主任说的确看到他打电话了,但内容没仔细听,因为当时他在给吕灿星检查作业——既然家访了,就干脆好人做到底,说实话班主任太难当了——这是班主任可怜的哭诉。
“我觉得班主任和吕英彦是同谋的可能性很小。”顾晓晨在电话那头说,“他年纪很轻,刚从师范学院毕业出来,这是他上手的第一个班。这社会地位什么的,差吕英彦十万八千里,要是让他给吕英彦扯谎,估计随便问一问就露馅了。我更倾向于他是被吕英彦利用,伪造了不在场证明。”
洛译半真半假地夸:“行啊晓晨,这半天没见,你都知道打假了。”
顾晓晨真情实感地听:“嘿嘿,还是不如老大厉害。”
陈闻:可怜的孩子。
洛译说:“吕英彦大概率是不在现场的,他只是起了个约人的作用,真正杀牛梅的另有其人。不过这个人要是和吕英彦有关系,那可就太好猜了,不是么?”
顾晓晨问:“林德伟吗?”
洛译想了想:“还不知道这老狐狸到底耍什么宝,今天他找了我一趟,差点没把我搞死。”
顾晓晨吃惊道:“啊?你见到林德伟了?”
洛译郁闷道:“说来话长,长话不说。你先拖着吕英彦,等我晚上回局里。”
挂了电话,洛译发现一旁坐着的陈闻似乎很无聊。
他们坐在牛梅女儿李佳乐的班主任的办公桌旁,班主任是教地理的,桌子上堆了很多器材,三角板地球仪,还有很多练习册和试卷。隔壁桌是同班的语文老师,正在备课。
洛译将椅子挪了挪,靠近语文老师:“你好,没打扰到你吧。”
陈闻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
当这种话说出口时,打扰动作已经完成,你打扰也是扰,没打扰也扰了,真是非常低端的破冰话术。
不过也许还有一种可能,是这语文老师长得年轻,扎着马尾辫,低头看课本的模样,完美符合小家碧玉一词,令人赏心悦目。洛译或许是搭讪呢。
语文老师客气道:“不会不会。你们是警察?发生什么事了?”
洛译说:“你们班有个叫李佳乐的学生,是她妈妈出了点事,我们想了解一下情况。”
语文老师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是这样啊。李佳乐啊……她还挺文静的,成绩一般,但是作文写的还可以。只是平时上课不爱发言,总是闷着头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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