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他们动了手。人在绝望的时候可以爆发巨大的力量,可是这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闻命似乎变了,不知羞耻又没有良心。
时敬之用力刺出去,被闻命一脚踹开,凶狠的男人绷紧脸,终于暴露出一点愤怒,他咬牙切齿:“你想杀了我?”
时敬之的后腰撞到了桌子边缘,“咔——”得一声,他眼前一黑,身体瞬间僵直一动也不会动了。
但是很快,他的身体飞速软化,脱力,皮囊一般滑落在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具尸体。
然后他突然干呕起来,用那种巨大的,仿佛要把胃和肺管统统从嗓间拽出来的力量干呕。
他喘不过气,脸上飞速泛起青色,闻命一把泼了杯冰水到他脸上,“清醒点了吗?”
“我要…”时敬之喘息着说:“我要找小豪……”
“我要去找他……”他忽然崩溃般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我要去找小豪!你放开我!”
巨大的哀痛击垮了他,时敬之剧烈地咳嗽,嗓子中的刺痛化作肿块,硌得他难以忍受。
“你都放弃他了,现在说这些不是很可笑吗?”闻命又笑起来,他总是试图引起时敬之对他的注意,他成功了,心底升腾起巨大的愉悦和复仇般的快感:“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我……”时敬之瘫在地上,那个通讯器近在咫尺,他伸手就能够到。
新的信息不断涌进来,TINA说:“郑泊豪先生的葬礼暂定在下个月初。因为痛失爱子,郑夫人受了很大的刺激。”
“郑先生在生前签订过遗体捐赠协议,但是郑先生希望他落叶归根,所以存在一些争议,大家正在努力协商。”
“我要先飞一趟东太平洋区……如果你想去,我帮你打报告,请务必在二十点前将申请函发送给我。”
“Arthur,你怎么不回信息?如果你看到了,请给我回电。”
“已到空间港,我要出发了。”
他看到屏幕亮起来,TINA发来视频通话。
“我要……”他的脑袋里有一千个锤子在敲打,拷问他面目全非的灵魂,闻命拽开他的肩膀,别在身后,时敬之被推进绝境,他只是本能地喘息说:“我要找小豪……”
这引发了男人刻薄的讥笑。他好像早就做好了时敬之会发疯的准备。甚至很遗憾地说:“本来我以为要断几根骨头,结果只是流了点血。”
时敬之拼尽全力,挣扎着接近,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不停闪光的屏幕,又在指尖即将触碰的时候被人拽住身体向后拖。
他绝望地看着屏幕越来越远,时间变得越来越慢,通话自动挂断,三秒后,屏幕变得暗淡,终于全黑。
“我要……我要去找小豪……我要去找他……”
这再次换来男人阴阳怪气的调侃,“说什么傻话呢?”
“你可是选了我。你自己说的。现在为了他,又要死要活。不觉得很招人讨厌吗?”
尽管笑容璀璨,他手下毫不留情,用一种要杀了时敬之的力度抱紧他,掐住他的小腿还有大腿根,死死压制,直到身下的人完全脱力。
“我要……”他最后一直说,“小豪…我要去找他…”
书房里一地狼籍,但是没人在乎。
时敬之感觉头顶有温热的水滴落下来,闻命胸口还插着那支钢笔,半边衣服被染透。
他下意识伸出手,咬紧牙关把钢笔向他身体里推,因为太无力,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前后左右活动着把笔尖向最深处捅,他摇动手腕,他搅动,戳刺,像是凿穿一面墙,他晃着胳膊使劲,急了,为什么捅不进去?!
他看到闻命若无其事,置身事外,他突然拔出钢笔,冲着对方的脖颈毫不留情地使劲刺去,甩出的血水沾了他满脸,染血的眼睛冷如刮刀,他咬牙切齿,发出了一声崩溃的嘶吼:“…我要杀了你!”
“噗嗤——!”
闻命一把拽住他的手,他避开致命的位置,向自己体内捅进些许。钢笔推进胸膛,身体外只留下个尾巴尖,几乎把他捅了个对穿。
可是闻命似乎感觉不到痛。
“你最好听话一点。”闻命嘶了一声,一把拽起钢笔,“铿啷”扔到一边。
他看向时敬之锐利含恨的眼睛,舔舔牙齿笑着说:“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们两个一模一样,简直是双生子。你唯一应该感谢的是,大清扫的时候你不是负责人,不然下次出事的就是你。”
时敬之盯着鲜血淋漓的手,进气多出气少,他喃喃道:“我要杀了你……”他的眼睛如同死鱼的眼睛,异乎寻常,用头猛撞向闻命。
对方一把将他推开,他的头磕到了地上,脖子一歪,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闻命更换了卧室的门锁,他录完自己的指纹锁,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新钥匙和新密码做完了这些,他才慢悠悠走向一动不动的人。
他竟然还是醒着的。
他双目失神,他全身僵硬,他知道发生的、所有的一切。
他听到了声音,嘈杂的空气震荡波动与空荡荡的、沉重惊悚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他听到了电子音,还有门锁开启时空气加温的气息。
他看到了身侧地面上一寸一寸缓慢出现的,庞大的阴影。
对方站在他身边,半边染血,处之泰然,如同毫发无损。
他看着遥远窗外,天空高旷,起了秋意,好像听到了钟楼的响声,如同丧钟敲响起。他把自己的骨头拆得七零八落,软塌塌的。
他站不起来,就只能向前爬,冲着门口的方向伸出手去。他全身的支点凝聚在手指上,地面太滑,手指一歪整个人都滑开去。
后背突然被膝盖顶住,硬生生疼得厉害,肺里要挤炸了,胸口梗着喘不上气。
天凉了,有人在剥他的衣服。
从领口至后背,干脆利落剥开,暴露出大片痕迹斑驳的肌肤,他在硬撑,扛着伤筋动骨的火辣辣的疼,撑在地上想爬起来,胳膊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那人硬生生拽了几下,喘息低沉,剥到手肘不动了,胳膊被别在身后,绑起来。
闻命听到了他细弱的呻吟,痛苦又甜蜜,如同所谓的少男文身。
只要是时敬之的声音,便如此清晰深刻,呢喃低回针刺般附着在他的皮囊和神经末梢中,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把他抱起来,时敬之突然又有了力气便剧烈挣扎,他咆哮冲撞,还是想逃跑,飞速转身又被人拽住头发抓回去。对方的身体像最后的镣铐,紧紧勒着,套牢了他。
“啊——!!!”时敬之发出一声痛极的嘶吼。
他这般不伦不类,他身上压上一座教堂,他为了闻命奋力去摧毁那座教堂,被人称呼为“他一直这样使性子”,如此使性子的时敬之掰紧了眼前的门框,死都不撒手。
“我要……我要去找小豪…”
木刺深深扎进了指腹里,他忍不住嘶吼:“你把小豪还给我!”
有人蹲下身伸出手,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掰开。身后古怪的笑声温柔至极,带着一种冷飕飕的、隐忍压抑的恨意:“我一直以来对你都很容忍,小敬。我再说一次,别挑战我的耐性。”
时敬之冷笑着看向通讯器,闻命忽觉不妙,一手夺过远处的屏幕,进度条忽闪忽闪,突然加满。
“叮——!”
闻命满心愕然,忽听对方冷声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自己家里,竟然发现不了屏蔽仪呢?”
时敬之泪流满面,却又突然桀桀桀笑出声来,他剧烈地喘息,半边身体都是血污,再加上青青紫紫的吻痕和咬痕,一副疯狂的模样好似魔鬼:“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像个傻子一样,一直被你骗着呢?”
他说完,耗尽了最后一口力气,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呛得直咳嗽。
闻命怒不可遏,硬生生地给他灌下了药物,又喝下一口水强渡给他,药物见效很快,时敬之终于沉沉睡过去,呼吸缓慢沉重。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是几天后了。
昏暗的屋子中,时敬之将目光从手铐上收回来。
闻命盯着他,看他把视线移动到自己的脸上,冷冷地盯着瞧,小刀子在刺似的。
“滚出去。”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他盯着闻命的伤口,眼睛一眨不眨,也非常无动于衷,仔细看的话,只能从他眼中看到恨意、痛苦还有非常复杂的厌倦。
他好像连看一眼闻命,都觉得无比难以忍受。
闻命知道,他们的人生又要陷入彻底的沉默和伤害中了。
不解、难堪、伤害、恨意——
“我教给你凯尔特盖尔语,不是为了让你杀我的。”
“你给我写情书,能换回小豪的一条命吗?”
这话毫不留情,一把刀捅进对方心里,闻命沉着脸不说话,只是咬紧后槽牙。
时敬之对着他压抑的模样冷笑出声:“畜生。”
“我得好好谢谢你。”闻命突然站起身,打量他说:“拜你所赐,让我们几乎一个月的心血都白费了。如果不出所料,巡逻官手里已经有了我们的资料。”
他在后期查看过那台摄像机,不仅仅链接着时敬之的通讯器,机器上竟然有体液感应器,收集的信息完全通过军方加密的机要通道输送,无法从外部破解或者查阅。
闻命透过镜子,看到了身后的、刚才时敬之情动时用力抓出的血痕。
全方位、无死角,曾经闻命忌惮着的生物身份信息,身高、骨相、指纹、瞳膜、DNA……被一并打包发送出去。
你对我真的狠心,闻命想。
“但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闻命说:“这值得你跟我上床拍活春宫吗?”
他问,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看见,你被我操得很爽?
他很想在时敬之脸上看到屈辱、胆怯、后怕等一些列表情,那代表了时敬之的服软,也是他给闻命的特权,总让闻命有种自己被区别对待的幸福。
然而并没有。
时敬之只是冷冷打量他,眼里全是漠视,如同审视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上帝赋予虫豸以情欲。
而时敬之永远是那个可以随时抽身而去,下了床翻脸不认人的那个。
闻命感到一种心酸又愤懑的屈辱。
他被捅了对穿的时候没痛,可当时敬之用刮刀一样的眼神看他,哪怕只是一眼,他都心如刀绞。
所以,他有时候也好恨他,恨他让他极乐又极苦,恨他这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行径,如此温柔,让他一次又一次陷进去,然后猝不及防的,毫不留情给自己心上捅刀。
“是不是我——”
不管我怎么做,你都是这么无视我?
他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却又飞速改口:“我有的时候真的恨你。”
他终于看到了时敬之震惊的表情,“你……你恨我。”
时敬之猛吸一口气,恍然大悟般嘶哑出声:“你恨我!”
“铿——!”手铐几乎勒进了他的血管中,一道血线飞速涌出来。
闻命感到一种伤害与进攻的畅快:“我当然……我那么恨你。”
时敬之嘴唇微微颤抖着,眼中饱含恨意:“你对我恨之入骨是不是?!你早就想这么干了是不是?!恨不得吃我的肝喝我的血?!”
“你这是要……”他剧烈咳嗽,又绝望了然:“你要毁了我…”
闻命狠狠瞪着他,浑身颤抖,但是却没开口解释。
紧接着,他看到对方脱力而虚弱地合上眼睛,又恢复那种超然冷漠的状态,仿佛对着自己糟糕的境地和眼前满心渴求的人毫不在意。
“滚出去。”
--------------------
hehehe!
我最近加班真的太忙了!!一直连轴转……在攒稿子,会尽量攒多,5000一章那种,我尽力尽力哦!!
第57章 Chapter 53·镜像
时敬之这次烧得有点可怕,闻命竟然一反常态,似乎准备彻底不管他的病,让他自生自灭,康复不康复的,他好像不在乎了。
他在置气。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在置气。
他从来没有对着时敬之这么冷淡过,他想像时敬之这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总得吃点苦头,他以前那么爱他,堪比傻子倒贴,上赶着不是买卖,他再也不要那么干了。
从此以后他应该不理睬、不接受、不上钩、不表态,以此来掩饰心中的绝望。
但是时敬之这次的反应非常出人意料。
他开始陷入一种漫长的、无比冷漠的寂静中。
怎么说呢,在他的眼中,闻命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事物本身,时敬之对事件背后的象征意义更加难以接受。
他有着非常理想主义的崇高信念,就跟他的校训、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一样,他对正义、公平、平等、自由的认知完全停留在书本上的象牙塔程度,毫无瑕疵,一旦有任何不光彩、不光明的部分,他会非常愤怒,进而非常难以忍受。
虽然说起来,他特别排斥时约礼和沈方慈加诸给他的“忘我的英雄主义”剧本,但是他的人生已经紧紧内嵌在其中了。
不仅仅是他的童年时光,学生时代,他的工作也与“公平正义”紧密相关,真的要说得再高深一点,他能坐而论道,从孔孟之道修身齐家讲到罗尔斯哈贝马斯的社会铁笼与自由,从上古原始蛮荒讲到海德格尔再到尼采的上帝已死,无障碍灵活切换。
这也导致了时敬之内心构建出一种非常矛盾的、荒漠和孤独的精神世界。
他自己都没发现,虽然他不会与人交流,也不怎么会同人群相处,但是本质上,他对着整个社会和理想的信念是忘我又无私的,他对很多形而上的人类社会最高理想深信不疑,那种奉献与博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标准奇高,他张嘴“人生理想脚踏实地”,闭嘴“终身学习改变命运”,他殚精竭虑每天加班,为了“老弱病残”一次又一次出力不讨好地往非洲跑,毫无怨言。
85/190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