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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镜(近代现代)——水割

时间:2024-07-20 07:34:47  作者:水割
  可是紧接着他发现,那段时间里时敬之的状态一直非常麻木,每天只是躺在床上,看着星光灿烂的夜空发愣。哪怕闻命把他抱在怀里,不停说话,他也不会给出一点点回应。
  一个多周以后,他对着这个曾经殚精竭虑的世界如此漠不关心的态度把闻命也给整懵逼了。
  他甚至妄想有台时光机,回到一个月前,让时敬之跟着薇薇安郑泊豪随便一个人跑路,跑的越远越好,也不想他现在这个模样。
  或者时敬之冲他发火也好,他发誓,他现在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然而时敬之满脸空白,看着他的时候,如同看着一团空气,涣散的目光直接绕过他看向了天花板。
  事情的转机,来自一个特别平常的早晨。
  时敬之遇到老师的时候,是个很平常的早晨。
  如果不是有个孩子跑来跑去,他一定不会看到那个女人。
  时敬之的目光总是下意识凝聚在“老幼病残”身上,这是一种纯粹的条件反射。
  他自小就被培养得要关注“弱者”,那种对弱者的、巨大的同情心已经完全构成了他的人生的全部。
  闻命不再关着他了,却还是限制他出门,时敬之被隔绝在一个悬崖边的石头房里,他经常会感受到一种来自四面八方的窥探。那种感觉令他胆寒,他就坐在窗前,看着远处苍茫的海洋。
  他遇到老师的时候,是极其自然的,那也似乎是他一生的转折点,在人生的低谷,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遇到了。
  哪怕是在日后的岁月中不断回忆起她,那是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女人,他和周围所有的暴虐、严肃、残忍伤害都不一样,她身上带了种平淡的、牺牲小我融入大我的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感觉,每当回忆起这个人,时敬之都会用一种心服口服的慎重口吻称呼她为,老师。
  远处的海鸥声和潮浪声无比嘈杂。时敬之漫不经心地望着远处蔚蓝色的海水,没有被工业化污染的、透明带绿色的盈透海水。
  可是时敬之的幻觉已经很严重了。
  他看着遥远处不停飞起,不停降落的鸥鸟发呆。
  沙滩尽头似乎有人,他极力忽略,不去看。
  他下意识和幻觉抗争,不去做出回应。
  当有个孩子在身边跑过的时候,他克制地盯着脚下地面。
  孩子蹭到自己身边,他也没给出任何回应。
  直到有一个人来到他身边,把孩子拉走,却也没离开。
  时敬之下意识想,这是个女人。
  应该是孩子的母亲吧。
  他忽然记起来,记忆中最早的、印象最深的一次争吵。
  沈方慈的那次爆发,来自时约礼从时家老宅回来。
  她如此鲜明地爆发出来,歇斯底里。
  “时约礼!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抛家舍业这么久说带我们走就走?!”
  时敬之缩着脖子,站在原地哭泣。
  他收集了好多,好多,关于童年的记忆。
  因为都是他不知道的,记不得的,想象。他在别人的口中听取自己的过去,把想象当成真实的记忆,就好像能捉住画面中的温暖。
  时约礼那次离家太久了,时敬之已经不认识他了。他只知道有人要带他离开,他好害怕,藏在门口躲着。
  时约礼最终拉开门,找到他的时候,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幼小的时敬之被整个笼罩在阴影中,他双手紧贴裤缝,瑟缩不安地憋着嘴巴问头顶:“你……你是谁啊?”
  “你是……你是谁?”
  时敬之好久以后才回过神,见到刚才的女人并没有离开。
  她正蹲下身,仰望着时敬之的眼睛。
  而时敬之自己,竟然拽着她的衣角。
  在方才女人抱起孩子的时候,时敬之下意识伸出手,拽住了起身的背影。
  那一刻,脑海中俯身的沈方慈和眼前的女人微妙重合。
  时敬之忍不住呆呆地,凝神观察她的面目。
  “你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吗?”时敬之呆愣愣地问。
  “你是吗?”他低着头,小声问。
  “我是这里的老师。”女人的眼睛美得出奇,她柔声笑着,声音稍微带点沙哑,像是讲课很久的老教师拥有的职业病那班,时不时犯点咽炎。
  当听到“老师”这个字眼的时候,时敬之忽然打了个激灵。
  这好像触发了他内心深处最最痛苦的部分,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感受到女人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力度好轻柔,像个母亲。
  像是时敬之从未从沈方慈身上获得过的,关爱。
  “你还……”女人愕然,看到了他脸上的乌青,一股巨大的悲悯从她眼中生出,以至于她的声音都温柔了好多:“你还好吗?孩子?”
  时敬之怔然微张眼睛,他的眼里忽然涌出两行泪水,声音嘶哑道:“我…我没有…”
  对方好像洞察了他的痛苦,只是耐心地注视他。
  时敬之被这双温柔的眼睛盯了十几秒,突然有种倾诉的欲望,可是他张开口,所有想说的话瞬间化为呜呜咽咽:“我没有家了……”
 
 
第62章 Chapter 55③·镜像
  好像从始至终,从来没有人问过时敬之,你还好吗?
  大家只会问,你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时敬之!
  你说话呀,时敬之!
  你到底怎么回事?!时敬之!
  时敬之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而崩溃。
  他绷着太久了,以至于释放的时候宣泄不完,淋淋沥沥,很不爽快。
  可女人是当了很多年老师的人,带着一种厚道的耐心,竟然一直陪着他。什么也不问,只是坐在他的身边。
  他们一起坐了好久,时敬之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惴惴不安,最后板着脸,拒绝了对方欲言又止的安慰。
  “我很好。”他说。
  可是出于好奇心,他看着女人牵着孩子远去的背影,看了好久。
  对方径直离开,走过海滩,融入村落,那一瞬间,他心里无聊得难受,也枯竭得难受。
  他其实特别不想对方走,可是又怕麻烦人。
  就这样恍惚着,感觉日子过到了尽头。
  *
  卧室里,时敬之四处翻找,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鞋子。
  他摸索着,在自己鞋子的根部,找到那张全家福。
  他掰开那个相框,在最内侧的地方有一个黑色按钮,他沉默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摁下去。
  紧接着,空中出现了巨大的声响。
  青苍的森林中,出现一座庞大的糖果屋。
  但是里面没有人。
  时敬之走到虚拟系统中,走到糖果屋里,静静闭上眼睛。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再次开启这个隐藏了他的卑微、不堪、回忆和美梦的虚拟系统。
  是假的,他知道,但是他忍不住。
  那是一副十几年前的投影。
  十几年前,深山里。
  那些日子好像都非常得……寂寞。
  “妈妈。”时敬之揉着肚子,在村医家打针。
  “好痛。”他又开始揉眼睛,清澈纯真的圆眼睛里全是怯懦和依赖:“肚子好难受。”
  他喝了假冒伪劣的奶制品,起了低烧。
  那时候他们家几乎一贫如洗,所有的营养都供给了时敬之。
  他说,妈妈,我想吃肉。
  而沈方慈露出苦楚纠结的眼神,生硬拒绝道:“吃什么吃!买不起肉!”
  他躲在门后,抬起头,手背在后背,眼神懵懂:“你是谁?”
  那一次终究没走成。
  沈方慈的刚烈让时约礼头痛。他借了车,可是一次又一次,沈方慈拒绝离开。
  时敬之记得各种各样轰隆隆的声响,有一次沈方慈把家里的碗全摔了。
  这个矮小、削瘦、看起来一折就断、被风一吹就跑的女人死死抱紧时敬之:“孩子是我的!时约礼!你想都不要想!”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时敬之七岁时,沈方慈第一次打了他。
  “兜兜!给我抄抄作业呀!”郑泊豪嚷嚷着去抽他的作业本。
  时敬之心里一股烦躁,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对朝夕相伴的郑泊豪产生了反感。
  “自己写。”他绷着脸。
  然而郑泊豪一抽一拉,瞬间从他手中抢走,“哎嗨?!抢呀!来呀来呀!兜兜!”
  “还给我!”时敬之把笔摔了,一把冲过去,却瞬间被郑泊豪躲开,对方开始冲他做鬼脸:“给我看看嘛!哎呀!我是你哥哥嘛!你让让我!”
  “怎么了?”沈方慈突然推门进来,郑泊豪看到了逆光的人影,嗓音突然降了三度:“没啥干妈,我让兜兜辅导我学习。”
  “每次都这样。”时敬之突然开口,两人一愣。
  沈方慈奇怪地看他。
  “总是我让你!”时敬之突然厉声吼道:“每一次都是!是不是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是我善后?!就因为我听话?我懂事!?所以我每次都吃亏?!每次都要我让着不管做什么都是我让着?!”
  时敬之狠狠夺过他手里的卷子,可是郑泊豪似乎惊呆了,手竟然死死抓住不放。
  时敬之手下用力,把雪白的卷面卷皱,他心里突然愤怒不堪:“你放手!”
  “赤拉!”
  “啊!”郑泊豪大叫一声,突然盯着自己的手痛哭起来:“好疼!!好疼!!流血了好疼!!!”
  他的手心划出一道很长的血线,时敬之呆呆看着,心下一软,却冷着脸硬邦邦道:“你活该!我早就受不了你了!”
  “我……”郑泊豪愣愣盯着时敬之,突然大哭起来:“兜兜!兜兜!兜兜伤到了我的手!!兜兜伤到了我的手!!呜呜呜!!!!!”
  “你活——!”
  “道歉!”沈方慈猛然打断他。
  “我不!”时敬之呆呆看向母亲,突然流出眼泪,咬牙切齿:“我不!我没错!我没有!”
  “啪!”
  沈方慈用了很大的力度,至少十几秒后,时敬之的脸就火速烫了起来。
  他无比愕然,不可置信地、非常委屈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沈方慈面无表情,目如寒光,满身压抑的怒气,她可能因为郑泊豪在场,已经非常克制了,如果不是因为外人在,她可能要狠狠教训时敬之一顿。
  “别做那种表情。”沈方慈厌恶地说:“道歉!”
  他们僵持了一个多小时。时敬之从嚎啕大哭到默默流泪,再到哭累了,实在哭也哭不出来了,心灰意冷地说,妈妈,对不起。
  “和小豪说!”
  “不用啦不用啦不要小题大做啦!”闻声赶来的郑夫人安抚着,她矮身对着时敬之又搂又抱,不停拿手顺他的后背:“兜兜不哭不哭了!不哭了!别跟你小豪哥哥置气,对不对?阿姨知道兜兜是个乖孩子……”
  “妈妈……”
  时敬之望着远处的背影,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可是沈方慈不为所动,留给他的只有背影。
  他们离开后,时敬之跟在母亲身后行走。
  可他总是追不上。
  “妈妈…!”时敬之虚弱地捂着因为充血而火辣辣的脖子,后背的汗水干了又湿:“妈妈……”
  等一等我。
  他的压抑和顺从,始于他没有记忆的那些时光,已经成为了他无法挣脱的潜意识。
  他后来离开家,上了寄宿中学,可是对家庭的担忧成为了他思维的底色。他每天都会下意识关心一下,他们有没有在吵架。
  “我妈妈给我买了新鞋子!”
  时敬之下意识去看,思维忍不住又跑远了,沈方慈上次给他买衣物还是上个月,是一套非常传统的西服套装,和那些光鲜亮丽的时装完全不同。
  很贵吧,时敬之想。
  是妈妈买的,是应该感到开心的。
  要好好穿,不可以弄坏,要珍惜,要很细心地打理。怎么放呢?不如抽空去买个保护套吧。周末吧要不。周末放假…
  “Arthur?!”那人叫了他好几声,见他回神,大声说:“周末去骑马吧?!”
  “不了。”时敬之思考几秒,拒绝说:“我没有时间。”
  他一直在“游刃有余”地处理着自己的人生,可是有一天,他终于绷不住了。
  时敬之在十四岁的暑假开始了无意识的流泪。
  他每天都在莫名其妙地、无比空白地流泪。不管是开心还是快乐,不管在做什么事,都在不停流泪。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妈妈,我真的,我也不知道,你看我挺好的。我也搞不懂……”
  时敬之甚至笑起来,他无比困惑不解,“到底为什么啊。”
  这种状况贯穿了整个暑假,他不停流着生理性的泪水,假期里有人来做客,他也彬彬有礼地捧着一盒洗脸巾坐在一旁,一边歉意地解释,一边时不时擦擦眼泪。
  后来终于有一天,某个长辈来家里做客,对方奇道:“不会是吓掉魂了吧?”
  沈方慈脸上露出狐疑,时约礼一脸凝重。
  “叫魂吧。”时约礼说。
  可是时敬之的情况并没有好转,随着流泪的日子一天天增长,他的不安和猜疑也越来越多,压力每天都侵蚀着他。
  时约礼和沈方慈这次又吵了起来。
  那是非常严重的争吵。时敬之第一次按捺不住,向他们提出了离婚。
  他开始整天整天不知所措地失眠,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生长,他萌生了特别多负面的、不光明的、特别让他不安又被吸引的恶意。
  他甚至在某次家庭战争中插嘴,散发自己的恶意,“你们离婚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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