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掌拍得重,对季云琅胸口咬得狠,按理说季云琅该生气,好几天不再理他。
他从前觉得季云琅难搞,就是难搞在脾气坏,现在他利用这一点来对付季云琅,本以为会有成效,谁能想到徒弟突然没了坏脾气,学会了说软话。
现在他懂了,季云琅难搞,不因为别的,就是难搞在,他难搞。
季云琅把信装好,递还给他,终于开了口,说:“我娘是云家人,跟云晏是亲戚,跟云姝也是,好巧。”
江昼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收好信,往他身边坐了坐,跟他挨蹭住胳膊。
季云琅也往旁边挪,跟他隔开距离,淡声道:“云晏我认识,云姝我也认识,甚至云家,我现在都不算陌生,江昼,这么久,你不告诉我?”
“你知道这些,没用。”江昼不往他身边凑了,抱着他的乾坤袋低下头,把刚被自己弄乱的东西摆好。
季云琅突然急了,踹了他一脚,“怎么没用?你觉得我就该什么也不知道,乖乖听你的话,让我等就等,让我跟你走就跟你走,什么也不说,丝毫不考虑我……江昼,你还把我当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孩子?用你的后脑勺想想,我脑子好使还是你脑子好使?”
季云琅从他手里夺自己的乾坤袋,本来有禁制,他脸一阴,江昼就把禁制解了,交还给他,说:“我还没收拾完。”
季云琅看也没看,冷着脸收起乾坤袋,朝他伸手,“拿来。”
“什么?”
“我的剑。”
江昼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师尊只是,没告诉你爹娘的事,你就要,对师尊用剑?”
季云琅猛地把他按到躺椅上,俯身逼近他,寒声道:“给我。”
江昼见他这么生气,一边给他拿剑,一边坚持解释完自己的话,“爹娘的死,我有责任,但是,你不要听别人乱说,把我当仇人。云琅,我……”
季云琅不听他说完,拿到剑,起身就走。
江昼跟上去,刚要问他去哪儿,季云琅就把他抓过来,朝他脸上重重咬了一口,接着一把推开他,说:“你去抓几只山鸡,回去炖汤。”
江昼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牙印,心想,他应该没有特别生气,于是问他:“你炖吗?”
季云琅皱眉,“当然是你炖,江昼,我中午要是能喝到你亲手炖的汤,就不跟你计较。”
江昼:“我不会。”
季云琅:“哦。”
转头就走。
江昼又在他身后说:“我试试。”
“嗯。”
季云琅随手往后丢了个东西,江昼接住一看,是本食谱。
他翻了几下,收起来,去抓鸡。
炖汤而已,简简单单。
-
几个神医起得早,又有新点子了,边争吵边上楼去给江昼配药。
金乾昨天半夜蹲草丛抓不听话的病人,今早起不来了,在自己卧房里抱着小金猫呼呼大睡。
炭炭卧在他怀里,左脸颊已经被亲得掉了色,露出底下的黑色毛毛,金乾的嘴唇也早就被亮闪闪的金粉染上了颜色。
他歪着脑袋睡,嘴里念念有词:“金金亲亲……招财进宝……进大钱……嘿嘿……钱……”
门突然被撞开,一人气势汹汹闯进来,猛地掀了他的被子。
金乾冻得一激灵,直接清醒,炭炭也被吓一跳,“喵”一声跳了起来。
看清是季云琅之后,金乾刚要问他怎么了,下个瞬间,一把剑就横到了他脖子上。
“……”
手无寸铁的神医攥紧了被子。
不就抓了你家猫吗?大早上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他把小猫抱起来,双手奉上,轻声道:“给你给你,快走吧,我那群师兄弟就在隔壁,他们本来就有点怕你,你可别让他们看见……”
季云琅随手一推,把小猫从他掌心推下去落到榻上,炭炭没有防备,压着被子滚了好几个圈儿。
季云琅:“猫送你了,梅神医,我们聊聊别的。”
炭炭:“喵?”
怎么又把小猫送人!
第67章 惊艳
金乾主动带着一人一猫来自己的密室,不是他没骨气,实在是季云琅这个小子太凶,拿剑威逼,拿小猫利诱,这谁顶得住?
“梅神医,”季云琅叫他,伸出手来逗弄他肩头的小猫,“你密室里那三口棺材,都是你朋友?”
金乾警觉地看向他,“当然,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安息,你可别闹事。”
“放心,不闹事。我能再去看看吗?”
炭炭本来还生气他把自己送人,不想理他,闻言却眼神一亮,喵喵两声,从金乾肩头跳到他肩头,催他快去。
季云琅戳戳它脑袋,“我跟梅神医商量,你急什么?”
“就是啊,金金,”金乾也凑过来,怪异地盯着它的小猫脸看,“你以前偷偷来过那么多次,昨晚还愿意跟我回来,不会是冲着我那几个朋友来的吧?”
小猫哪会说话,炭炭低下头不出声。
季云琅把金乾脑袋推开,启步往悬挂棺材的地方去,“它是不是冲你朋友来的不知道,反正我是。梅神医,我们互相都温和一点,好吗?”
金乾不情不愿,问他:“你对我朋友也会温和吗?”
“当然了,你记不记得我上次说过,你那个朋友,很像我一位故人,我现在只是想再来确认一下。”
“你上次不是开玩笑的?”金乾惊讶。
“谁跟你开这种玩笑。”季云琅瞥了他一眼,指向前方,“中间那个棺材里的女人,我很眼熟。”
炭炭兴奋地在他肩头蹦:“喵喵!”
眼熟就对啦!
快走近了,炭炭率先跳下去,化身成金虎,接着驼起季云琅猛一跳跃,又站上了最左边的棺材。
季云琅坐在炭炭身上刚想动作,忽听耳边轰隆一声,三个棺材一起下降了十多米,离底下的黑河近了许多,与此同时,四面黑暗中凭空喷射出无数锋利的箭矢,飞速发射的箭矢在棺材四周停滞,箭尖直直朝向他们。
冷风吹过,悬崖上,金乾打着哈欠靠在墙边,手里握着一个从石缝里伸出来的摇杆。
“说好了啊,云琅,你跟金金都温和一点,不然我可就不温和了。”
他掰了掰摇杆,棺材更低,箭尖更近,下方黑河滚滚,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正经的河水。
炭炭生气了,仰起头朝他吼:“喵!”
金乾差点被它可爱到,捂着心口闭上眼,“别叫了,金金,我是不会妥协的。”
季云琅没在意,梅乾自己的地盘,没点机关才不正常。
他先跳到中央的棺材上,拍拍金虎脑袋,示意它变回小猫。
炭炭不情不愿,季云琅揉揉它耳朵,在它耳旁轻声说:“你先变小,让开地方,我看看你屁股底下坐的是不是爹。”
炭炭一愣,立时变回小猫,小脑袋聚起灵光,帮他顶开左侧这个棺材盖,尾巴尖朝里面点点,示意他来看。
左边这口棺材里躺着一个男人,眉目英气,身形高大,季云琅垂眼,先去看他脖颈。
上次炭炭让他看这口棺,他为了应付,匆匆一瞥,并没有仔细观察,此刻离近了细细看,果然能看到他脖颈处有一圈被针线缝过的痕迹。
中间棺材里那个和云姝很像的女人脖上也有,这是两个断头人,大概是被梅神医带回家,缝好了尸体。
他微俯下身靠近,朝棺材里面看,炭炭站在棺材边上不经意一瞥,看到了他脖颈下方露出来的一点暧昧痕迹,瞬间整只小猫一惊。
它先是瞅了瞅棺材里的人,紧接着跳到季云琅肩头,拿尾巴去替他遮挡那点红痕。
季云琅被它尾巴扫得痒痒的,偏过头看它,“你做什么?”
炭炭不出声。
季云琅从它身上移开视线,又盯着棺材里的男人看了一会儿,主要在盯脸,半晌,轻声道:“爹,你还挺帅的。”
死人也不能回应他,说完他就合上了棺盖。
右边还有一口棺,上次炭炭没让他看,他也不好奇。
但这回他是抱着目的来,自然都要看清楚了。
想着,他抱着小猫转过身,又去推右边这口棺的棺盖。
“云琅。”
金乾在上面突然叫他。
季云琅抬头,“怎么了?”
“那口棺里,没人。”金乾说,“你要看的话,开的缝小一点,我怕风大,把里面的东西吹散。”
季云琅已经推开了一个小缝,闻言靠近去看,里面的确空荡荡,只放了一堆沙土在中央。
这沙土季云琅再熟悉不过,不管是外形还是气息,都能让他认出来,这是八方域茫茫黑沙里的一捧。
这个梅乾……
季云琅合上棺盖,跟神医说自己看好了,让他收起机关,准备带炭炭回到悬崖边。
“喵喵!”炭炭从它肩上跳下去,小爪子点点中间这口棺材,歪头看向他。
不看娘了吗?
季云琅说:“上次看过了。”
炭炭不依,坚持拿脑袋顶开棺材盖,让里面的人露出大半个身子,自己跳进去,垂下头,用脸颊蹭那女子的脸。
它都推开了,季云琅只得凑近去看,炭炭又喵喵两声,催他说话。
“……”
季云琅忽然觉得,很多时候他能听懂小猫喵出来的意思,并不算什么好事。
刚才夸了爹,现在他垂眸盯着棺中女子,一视同仁道:“娘,你真漂亮……”
风把他的声音带上去,金乾站在悬崖边,离得远,直接把他的话理解成了“姑娘,你真漂亮”,一时震怒,大喝一声,猛地掰动摇杆,棺材瞬间移动,带着一人一猫狠狠往下坠了一大截。
季云琅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一栽,半个身子跌进了棺材里。
金乾骂他“小小年纪流里流气”,又说“你再这样,我出去就找你师尊告状”,季云琅一概没听,他栽进棺材里,戴银链的那只手不小心蹭过那女子脸颊,撑在了她脑袋旁边,这时,手腕上的锁灵链忽地亮起一阵强光,季云琅感应到什么,心道不好,忙叫:“炭炭!”
锁灵链的力量正逐渐回复,他现在戴着链子,要是不立刻摘下来,就会被这股力量束缚住,那时再想摘,只能由棺材里的人来动手。
可死人哪还能动手?
炭炭应声而动,跳过来直接上牙,小脑袋一甩就给他咬了下来。
季云琅刚松一口气,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让他瞳孔骤缩。
大量的黑血突兀地从这女子被缝住的脖间涌出,瞬息便填满棺材,淹没里面的炭炭和锁灵链,也淹了季云琅的半个身子。
与此同时,金乾怒吼一声:“你干什么!”
季云琅:“我……”怎么知道。
话未说完,金乾就阴沉着脸彻底拉下摇杆,让三口棺材连带着一人一猫急速下坠,扑通一声进了水底,扯着嗓子遥遥喊:“别狡辩!下去吧你!”
季云琅:“……”
说好了大家都温和一点呢?
-
江昼在院子里利落地杀鸡放血,四周围了一圈小孩儿在看,一个小孩惊呼道:“你好专业!比我们大厨还会杀鸡!”
另一个小孩儿喊:“那你也一定很会做饭!”
“你抓了这么多鸡,是要分给我们吃吗?”
“你真好。”
江昼没理这群馋嘴的小孩子,这些全是给季云琅吃的,一口也不会分给他们。
这群侍童一直期待地围着他,直到他处理完鸡,放完料,摆了一排溜小锅开炖了,他们才皱起眉,问:“这是什么味道?”
“他的汤为什么冒绿烟?”
“比我们熬的药还奇怪。”
“哎呀散了散了,熬药汤你早说嘛,不过这么油腻的药膳,病人要少吃哦。”
江昼没理他们,从自己乾坤袋里翻出最贵最好的香料,一股脑扔进去,绕着这排小锅依次添火,等着午饭时惊艳季云琅。
他提前有翻过季云琅给的食谱,觉得太普通,季云琅本身就是一个难搞的人,他想喝的鸡汤肯定也不会是普通鸡汤,这种时候就需要他当师尊的多费心,熬出几锅不同口味的至尊鸡汤来,惊艳徒弟的味蕾,让他更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江昼斗志满满,又去厨房寻了些料来,只要是闻着香的,都往里放,每个锅放得还不一样,保证他们的颜色和气味各不相同。
汤锅咕嘟嘟地冒着泡,几锅汤已经快炖好了,他站在旁边,盯着一排溜伸出锅的鸡爪子想,原来自己在炖汤这方面这么有本事,轻易就能满足徒弟的小要求,还是翻了好几倍的满足。
季云琅要高兴坏了。
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他霸占了院子里风景最好的一个小凉亭,把几碗不同色泽气味的热鸡汤端到桌上,用灵气盖住保温,等着徒弟来品。
等到过了午饭时辰,还不见人影,他心里不太高兴,站起身探查季云琅的气息,准备把他找来喝自己炖的汤。
可他没想到,怎么也探知不到季云琅的气息,梅庐就这么大,江昼想感应他,不管季云琅在哪个边边角角都应该能感应得到,除非他走远,离开了梅庐,不在江昼可感知的范围内。
发现自己真的感知不到他,江昼垂下眼,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又坐了回去。
他面容平静,坐着不乱动,看着桌上几碗色彩斑斓的鸡汤出神。
再等等,等到晚饭,季云琅说了想喝鸡汤,肯定会来喝。
要是等不到,江昼想,那季云琅肯定就是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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