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表情狰狞地叫嚣着。
可是他的谩骂和威胁,只引得周围人嘲笑不已。
一个阶下囚的叫嚣,人们就只当个乐子看。
穆王虽没有大声叫嚣,眼里却带着愤恨和不甘,牢牢盯着高高在上的函白骞,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恨声说道:“函白骞,没想到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今日我败在你手下,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函白骞眼神淡淡的看着两个阶下囚,眼中没有丝毫得意之态,反而透着一股死寂,冷声说道:“既然这么威武不屈,那就去地狱试试忘川的河水吧。”
说完,函白骞挥了挥手,不等穆王和端王在叫嚣什么,他们身后站着的兵卒便抽出了刀,干净利落的抹了他们的脖子。
百官们不得不目睹这场手足相残的戏码,他们看到这一幕后,立刻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天空突然飞来了无数个燃着火花的箭矢。
一时间场面大乱,四处逃窜了起来。
然而,即便他们已经迅速躲了起来,还是有许多兵卒和官员被箭雨射中,命丧黄泉。
等到箭雨停下时,又一队人马冲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素有爱酒之名的——七皇子。
函白骞看着来人,目光森寒,唇角冷冽的勾起一个弧度:“函白朔,你果然还藏着一手!”
函白朔往日张扬的脸上一片肃穆,声音冷冽地道:“函白骞,如今结局已定。皇宫内外都是我的人,而且如果你束手就擒,我就留你一命。”
函白骞冷眼看着函白朔,讽刺一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函白朔,成王败寇向来如此,如今我技不如你,也绝不会向你摇尾乞,怜苟活于世。”
他说着,猛然举起手中染血的长剑,指向函白朔,冷声喝道:“函白朔,尔敢与我一战否。”
函白朔默了默,而后缓缓抽出腰间佩戴的长剑,剑尖直指向函白骞,淡声应道:“有何不敢。”
话音落下,两人便战在了一起,剑光飞舞,打的不可开交。
正在二人缠斗时,函白骞忽然脸色一变,身影一顿,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紧跟着半跪在了地上。
函白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长剑,复杂地说道:“虽然你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先前我所说的话仍然有效,只要你肯束手就擒,我可以让你带走你母妃,准你母子二人在封地生活。”
“哈哈哈哈……”
函白骞听了,却笑出了声,讽刺又悲凉地道:“我自走上这条路,就没打算回头。”
他捂着绞痛不已的胸口,抬头看向站着的函白朔,暗淡着眼眸说道:“函白朔,我和你不同。我所求的并不是为了保护谁,而是给我自己争一席之地。只是可惜,我终究是没能赢过你!”
函白骞说完,嘴里又吐出了一口血,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答滴答的流淌,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鹅毛大雪纷飞,冰冷的寒霜之气夹杂着血腥味儿,在周遭弥漫。
函白骞喘了口气,似有所觉般抬头,看向了人群之外匆忙跑来的身影,唇边露出一抹染血温柔的笑容,轻声呢喃道:“你来了!”
兴雪佑奋力拨开人群,踉踉跄跄地奔到函白骞的面前,手掌颤抖无措地抚上他的脸颊,眼中含泪说道:“骞哥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函白骞哼笑一声,眼眸温柔的注视着兴雪佑,轻声说道:“雪佑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这一切,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兴雪佑的表情一下子呆住了,接着眼泪流了下来,摇着头说道:“骞哥哥,我并没有打算伤害你。我……我只是不希望你登上皇位后抛弃我。我只想和你一起过平凡人的生活,安稳地生活在某个地方。我真的没有打算伤害你,我只是给你下了一种可以控制你的药物,而那种药物根本没有毒性。骞哥哥,请你相信我。”
函白骞轻叹了一声,笑着说道:“兴雪佑,你还是这么愚蠢……!”
兴雪佑眨了眨眼,眼中的泪水还未来得及落下,就突然感到腰腹间一阵剧痛。
他低头一看,发现函白骞手中的剑,已经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腹部。
“骞哥……哥,为……为什么?”
兴雪佑张了张唇,嫣红的血就顺着他的嘴角喷涌而出,堵住了他的喉管,让他余下的话再也问不出来了。
函白骞嘴角是温柔的笑容,眼中却平静一片,仿若一滩死水一般:“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所以你来陪我吧……雪佑!”
“咳咳咳……”
兴雪佑剧烈咳嗽了一声,鲜血顺着他的嘴巴喷涌而出,仿若枝头凋零的梅花。
他瞪大着眼睛,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函白骞。
“既然你说爱我,那就永远陪着我吧。”
函白骞低头吻了吻兴雪佑,猛然抽出长剑,刺进了自己的腹中。
弥留之际,函白骞抬手捂住兴雪佑那双含着浓浓不甘的双眼,嗓音沙哑温柔地道:“别害怕,黄泉路上……有我陪着你。”
他渐渐合上双目,温柔却带着病态的话语消散在寒风中。
而兴雪佑也早已在函白骞怀中,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函白朔不忍地测了测眸,轻叹一声说道:“将他们带下去,好生安葬着。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皇兄!”
周围人答应了一声,将两人的尸首用白布盖着带了下去。
至于端王和穆王,也一并这么处理了。
函白朔略显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摇摇看向灰蒙蒙的天际,吐出一口气,叹息了一声:“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幽兰苑内,沈墨庭第一时间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在听到函白骞死了的时候,沈墨庭只是面无表情的答应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多惊讶的神情。
一旁为他研磨的小太监,却不由自主的愣住了神情,指尖微微有些发颤,带动着他手中的墨条也跟着发出了异响。
沈墨庭淡淡看了一眼,轻声说道:“事情是我让你办的,你若是害怕,就离开王府吧。”
小太监愣了一下,而后跪地说道:“奴才不怕,奴才想跟在公子身边,为公子效力。”
沈墨庭轻轻放下手中毛笔,眼神淡然地看着小太监说道:“既然如此,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不过我可容忍不了叛主的奴才,若是你敢背叛我,我会亲手杀了你。”
小太监没有丝毫害怕的神情,恭敬地叩首说道:“请公子放心,奴才绝不会背叛公子,誓死为公子效力。”
沈墨庭扬了扬唇角,伸手扶起了小太监:“以后我身边少不了人,你我之间就不必用这么多礼数了,我们像平常那样相处就行。”
小太监扯着嘴角笑出了声,朗声答应道:“是公子,奴才明白了。”
沈墨庭唇畔带着清浅的笑,眼中却带着几丝落寞的神情。
他让小太监退下,自己则走到窗前坐了下来,眼神呆呆的望着窗外。
“陈商衽,我为你报仇了。你的灵魂应该也能得到安息了?可是为什么,你还是不来梦里见我呢!”
沈墨庭脸上戴着一碰就碎的笑容,紧紧揪紧了胸口的衣服,心痛到难以呼吸,扯唇惨笑道:“是因为杀死你的那个人是我,所以你才不来见我的吗?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对我那么残忍,陈商衽。”
“喵……”
就在他想的快要入魔的时候,软绵绵的叫声传了过来,也唤醒了他的神志。
陈商衽跳上桌子,昂着头,心疼地用舌头舔舐着沈墨庭眼角的泪水,无声的安抚着他:媳妇儿,我在呢,我会永远陪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即使你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依然不会离去。
沈墨庭眼里恢复了一丝暖意,抬手揉着黑猫的脑袋,轻勾着唇角说道:“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也会像你一样这么安慰我吧!毕竟那个人温柔又霸道,除了床笫之间,他从没让我掉过眼泪。如今我这么哭,他大概会不高兴了。”
“喵~”
陈商衽点了点头,很高兴沈墨庭能恢复过来。
他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总这么伤神可不好,还是要开心一点的好。
沈墨庭微弯着唇角,心情忽然舒畅了许多:“谢谢你,小家伙。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总能感觉安稳许多!”
“喵~喵~”
陈商衽表情傲娇地昂着小脑袋,那副因为得到夸奖而洋洋得意的模样,让看着他的沈墨庭,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
……
时间一晃到了开春。
冰雪融化,树木伸展着枝桠,散发着大自然的勃勃生机。
陈商衽在廊下焦急地来回踱步着,听着屋内不时传来的闷哼声,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着一样疼。
“王大夫,这怎么还生不下来?再这么下去,运雅也会没命的!”
屋内,沈夫人焦急万分地问着王大夫。
一张布满细纹的脸上苍白一片,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头发花白的王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安抚着说:“夫人莫急,此时急也没有用,老夫已经在想办法了。”
王大夫深深长叹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令公子的情况实在是罕见,男子怀孕本就不易,先前又因为忧思过重伤了身子,如今能坚持下来,也全靠一股意志在撑着。可是如今,他的求生意志非常薄弱,若是他自己不想活,老夫也没有办法啊!”
“怎么会这样?”
沈夫人听了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踉踉跄跄地扑到床前,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一动不动躺着的沈墨庭,哭着哀求道:“运雅,就当娘求你了,你别离开娘好不好。现在沈家已经平反了,日子好不容易好了起来。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没有看一眼这个世界,你难道连他也不要了吗?他可是你和商衽的孩子啊。”
床上躺着的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生命还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着。
沈夫人心痛不已,紧紧抓着沈墨庭的手掌,险些哭晕过去。
“喵……”
就在气氛死寂凝重的时候,沈夫人忽然看到一只黑猫不知什么时候跑进了屋里,一跃跳到了床上,凑近沈墨庭的耳边低声叫唤着。
“媳妇儿,我在呢,我一直都在。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你不能就这么离开了。
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陪伴着你。”
沈墨庭搭在床沿上的手动了动,合上的双目转动了一下,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神夫人见此,猛然扑到床前,痛哭着说道:“运雅,你吓死娘了。”
沈墨庭眨着一双犹带着迷茫的眼睛,扭头看向沈夫人,用气音说道:“母亲,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陈商衽的声音。”
沈夫人一愣,而后流着泪连连点头说道:“肯定是商衽,他不想你那么早去见他,所以就把你喊醒了,你可千万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们啊。”
沈墨庭牵动了一下苍白的唇,嗓音沙哑不已地说道:“我知道的母亲,他看着我,他让我好好活着,我就好好活着。要是我不听他的话,他又该生气了!”
沈夫人抬手捂住了嘴巴,看着这样的沈墨庭,只觉得心里更加痛心不已。
可是,沈夫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沈墨庭耳旁轻声安抚着他,一遍又一遍的提起陈商衽的名字,想让沈墨庭振作起来。
或许是这种办法起了作用,又或者是什么,总之沈墨庭咬牙坚持了下来。
当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刻,他也力竭昏睡了过去。
陈商衽直到听王大夫说沈墨庭没事,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他扭头看着那个让他媳妇遭了老大罪的家伙,不乐意的呲了呲牙,心里暗暗念叨着:臭小子,以后敢不孝顺,我就伸爪子挠死你。
原本被沈夫人乖乖抱在怀里的婴儿,忽然张嘴哭了起来。
沈夫人惊了一跳,赶忙柔声哄着。
好一会儿,襁褓里的婴儿才止住了哭声,安静地睡了过去。
时间飞逝,一晃眼的功夫,那个襁褓里不管饿了还是拉了,都只知道哭的小婴儿,渐渐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虽然还未长开,但早已出见颜色的容颜,让他传出了无数美名。
又是一年冬。
沈墨庭躺在燃着炭火的屋里,却还是觉得透骨冰寒。
他知道,这是他命不久矣的征兆。
他不怕死,只是害怕死后见不到那个他一直想见的人。
“咳咳咳……”
嗓子有些瘙痒,让他不住咳嗽了一声,手掌离开嘴唇的时候,却看见掌心里淌着一滩鲜红的血。
他无声的笑了笑,心头没有任何遗憾,只有无尽的轻松。
因为,他终于可以去找他一直想找的那个人了。
“陈商衽,我终于可以去找你了!这一次你能不能不要再躲着我了,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想见见你。”
他的眼里盛满了落寞,嘴角上却是带着笑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的活着,拼命的活着,久到他的家人和孩子都以为他已经放下过往了。
可是实际呢?
这些年来,他的心里就像是堵着一块拿不起又放不下的石头,不断的压迫着心脏。
思念已经成疾,早已药石无医。
他忘不了他的温柔,忘不了与他相处的日日夜夜,忘不了耳鬓厮磨时他凶狠又不失郑重的话语。
他的一切他都记得,想忘也忘不了。
如今他终于不用再背负这一切,可以放下一切重担了。
他无力地闭了闭眼,眼前有些昏花,仿若看到了冬天的雪花,一片又一片的飘然落下。
“喵……”
陈商衽静静趴伏在沈墨庭枕旁,脑袋轻蹭着他的脸颊。
“小家伙,我要走了,去见我想见的人。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61/139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