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的种种讨好行为,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自我陶醉的独角戏,始终只有他自己沉浸其中。
兴雪佑面无表情的收回眼神,走回到床边,一把扯下了床围上挂着的熏香球。
看着掌心里精致的镂空金球,兴雪佑的唇边不禁扬起一抹冷笑。
函白骞从来都没有看得起他,将他当做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高兴时就逗弄一番,不高兴的时候就扔在一旁。
但是,他会让函白骞知道,即使是他看不起的蝼蚁,也是会反抗的。
兴雪佑淡淡垂下眼,将手里的镂空金球用油纸层层包裹住,而后放置在衣柜上方的木匣中,谨慎的锁了起来。
即使是为了以后着想,也绝不能让函白骞登上皇位,因为那样他就会很快失去价值,函白骞也就不会供养着他了。
一旦失去函白骞的庇护,他蛮族皇子的身份也就瞒不住了。
到那时候无论他有没有价值,皇帝都不会让他好过的,他的下场只有死。
可是,经历过一次死亡后,兴雪佑已经不想再尝试那种掌控不了命运的失重感了,所以为了活着,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锦囊,掏出一枚解药吞了下去。
……
函白骞乘坐马车来到皇宫大门,然而在皇宫大门处,他却看到了一抹令他厌恶又无比熟悉的身影。
函白朔穿着多日前的衣服,那原本华丽的衣袍已被尘土粘附,早已失去了本应有的光彩,暗淡得宛如荒地上缺水的干菜叶子。
函白骞眉头不过皱了一瞬,就立即松开了。
他的嘴角上挂着一丝不变的温柔笑容,目光中透露出担忧之情,注视着渐渐靠近的函白朔,像一个关心弟弟的兄长一样说道:“七皇弟,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什么伤?”
函白骞上下打量着函白朔,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眼底却一片淡漠。
函白朔能从狱里出来,难道是将军府做了什么?
按照他所设想的计划,函白朔此时应该还在典狱内,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函白朔被七皇子府的仆人左右搀扶着,不动声色地笑着回道:“我没事,多谢三皇兄挂怀。”
由于连续几天的牢狱之灾,函白朔的身体状况非常疲惫,完全看不出之前放肆张扬的样子了。
他低垂着眉眼,然而衣袍底下的手掌却不受控制地紧紧握成了拳头。
尽管函白朔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他看到函白骞的瞬间,他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当他听说母妃和外祖家的情况时,他内心的愤怒之情难以言表,甚至有杀了函白骞的冲动。
第84章 流放路上我抢了个媳妇
函白朔努力敛起眼中的情绪,换上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笑容,看着函白骞说:“三皇兄这是要去上朝?还是快些走吧,免得误了时辰。等我休整一番,日后再去找三皇兄品酒。”
函白骞轻轻颔了颔首:“既然如此,那七皇弟就赶快回府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与函白朔擦肩而过,朝着宫门走去。
函白朔眼中思绪幽暗莫辨,脸上却不见丝毫异色,由府中下人扶着,上了街旁停着的马车。
“七皇子此番辛苦了!”
函白朔刚刚在车内坐定,便听一人声音含笑地说道。
他循声望去,便见一个穿着湖蓝色锦袍的男子,睁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唇畔带笑的望着自己。
函白朔神情愣了愣后,伸手拍了拍袍角上的灰尘,垂着眼眸,不变喜怒地道:“我所遭受的一切不及母妃与外祖的半分之一,何来辛苦一说。若说辛苦,也该是母妃和外祖才是!”
蓝袍男子笑了笑,看着神情憔悴姿态狼狈不已的函白朔,抬手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心疼你外祖和母妃,我却心疼你。瞧瞧这才几日不见,看着都瘦了!”
男子抬起手,微凉的指尖碰了碰函白朔的侧脸。
他的举动间不带丝毫旖旎的姿态,仿佛是自然而然的关心一般。
函白朔惊诧的瞪了瞪眼,挥手拍开男子的手,皱着眉微红着耳朵骂道:“庚抒孟,我和你说过,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把你那不老实的爪子剁了。”
庚抒孟微弯着唇轻笑了一声,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弯成了漂亮的月牙状,嗓音低沉温柔地道:“小七儿可舍不得这么干!你把我的手剁了,那谁给你酿酒喝?”
函白朔磨了磨牙,气恼的瞪了庚抒孟一眼,却拿他无可奈何。
他和庚抒孟从小相识,从前这人就是一副满不在乎四处游荡的浪荡公子模样,花心有多情,却还是引的无数女子对他倾心不已。
庚抒孟招惹的烂桃花数不胜数,恐怕是这京城都装不下了。
函白朔思及此处,狠瞪了一眼对面眼里带笑的人。
庚抒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对他动手动脚,以此来逗弄他。
尽管他已经多次警告过,但都没有起到作用,庚抒孟仍然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随心所欲地做事。
两人相处在一起时,庚抒孟总喜欢对着他说些暧昧不已的话,仿佛是将他当做了女子一般。
函白朔的脸黑了黑,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点堵,再看向庚抒孟时,说话的语气又不禁坏上了几分:“少贫嘴了,你来干什么?”
庚抒孟眼神委屈的看着函白朔,嗓音幽怨地道:“小七儿可真是无情,亏得我从家里跑出来,大老远的来接你!”
他装模作样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像是看着负心郎一样看着函白朔,假哭着说道:“你怎么这么无情,也不怕哪天我真被你伤了心,不理你了!”
函白朔面无表情的盯着庚抒孟,抽了抽嘴角讥讽的说道:“要是哪天你离我远点,看不到你这张讨人厌的脸,我还真要谢天谢地了。”
庚抒孟揪紧胸口的衣服,神情落寞地道:“唉……小七儿原来是这么想的!那我新酿的几坛酒,也只能忍痛送给别人了,谁让小七儿这么不喜欢我呢!”
庚抒孟说着,眼角余光却注意着函白朔的表情,看着他情不自禁亮起的眼眸、抿紧的嘴唇,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函白朔一开始的确是为了迷惑皇帝,才总喜欢往酒肆里跑。
可时间一长,他却真的喜欢上了品酒,喜欢上了那些或辛辣或甘甜,千姿百态,各种各样的美酒,并且在酒痴的路上越走越远。
庚抒孟也是为了吸引函白朔的注意,才专门跑去学习了酿酒的技艺。
但凡是以酒为引,函白朔就总能上钩,数年以来这一招屡试不爽。
“你又酿了什么酒?”
函白朔踌躇了一下,没忍住开口问道。
果然如此!
庚抒孟心中得逞的笑了笑,脸上却依旧是那副落寞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用冬日的梅花,配上雪水酿制的新酒。味道甘甜,回味无穷,最适合于冬日里饮用。这一壶酒,是我特意为小七儿酿制的,可惜啊,你不喜欢!”
函白朔抿了抿唇,咬着牙别扭的说道:“刚……刚才那只是玩笑话,当不得真。我很喜欢你酿的酒。”
庚抒孟的眉毛微挑,脸上落寞的表情瞬间一收,眼里含笑地道:“既然小七儿都这么说了,那改日我们一同品尝?”
函白朔微松了一口气,脸色僵硬的点了点头。
庚抒孟轻笑一声,看着函白朔身上脏乱单薄的衣服,随手解下了身上披着的白狐裘,长臂一揽,搭在了函白朔的肩上。
“你要疼惜着自己一些,莫要像从前那般不知顾忌。等得了风寒生了病,躺在床上因为头痛鼻塞哭鼻子的人可不是我!”
毛茸茸的白狐裘上还带着庚抒孟的体温,浅浅的温度透过衣服,包裹住函白朔的全身,让他心尖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函白朔听着庚抒孟老妈子一般的唠叨,垂下眼,手掌拉紧了白狐裘的领子,牢牢的裹住了自己,唇角微不可见地轻轻翘了起来。
庚抒孟注意到他嘴角的笑容,啰里啰嗦的唠叨也停了下来,桃花眼温柔的注视着函白朔。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七皇子府门前。
函白朔敛了敛眼眸,披着庚抒孟的白狐裘,踩着脚凳下了马车,与庚抒孟一前一后朝着府内走去。
如今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可是最难的事情还在后面。
如今外祖父献上兵符,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令皇帝忌惮了,说不定将军府就会成为下一个沈家。
那日听了那个神秘人的话,他与谋士商讨了一夜,却始终不得破局之法。
沈家的人不能不救,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函白骞渔翁得利。
函白朔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决定派人将沈夫人一家解救出来,并将他们连夜送回定庆城。
他以为皇帝会至少派人查一查此事,到那时,一旦沈家众人还在定庆城的消息传来,函白骞的计谋也就不会得逞了。
可谁知,皇帝竟然丝毫不顾及父子之情,当即问也不问就将他关进了牢里。
那时,函白朔看着皇位上威严不可侵犯的皇帝,他那所谓的父皇,只觉得心寒不已。
是他低估了皇帝的无情,才会连累母亲和外祖父,遭此大难。
函白朔快步走向书房,推开门时,只见屋内正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迈老者。
“七皇子回来了。”
老者放下手里端着的茶盏,眸光平静沉稳,嗓音淡薄地道:“对于我先前所提之事,不知七皇子有没有想清楚?”
函白朔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款步走进书房内,来到老者面前,低下头颅,拱手说道:“还请先生助我达成所愿。”
老者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轻轻颔了颔首说:“七皇子能这么说,就代表你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再贪恋皇家的亲情。老夫闻听此话,心中甚慰。”
他说着,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函白朔深深地作了一揖,说道:“请七皇子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您实现伟业,决不会损害我浔阳王氏一族的声誉。”
函白朔扶起老者,笑着说道:“有王先生在一旁帮扶,实在是一件幸事!”
老者也就是王安曦,淡淡一笑,没有丝毫受宠若惊,或欣喜如狂的神情,依旧是那副不骄不躁的模样,嗓音沉稳地道:“依照殿下如今的处境,要想与现今崭露头角的皇子比较,肯定是比不过了。殿下维持着现今的情况就好,越是不打眼,越能在私底下谋划更多的事情。”
函白朔略微思索了片刻,也觉得王安曦说的很有道理,点了点头神情肃穆地应道:“先生说的有理,我记下了。”
王安曦见此,复又含笑说道:“不过殿下也要记得,平庸虽好,却也不能显得太过平庸。有好有坏才能收了民心,张弛有度才能达成所愿。”
函白朔严肃颔首,牢牢将王安曦所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在二人商讨事情时,庚抒孟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倾听着,毫不将自己视为局外人。
而函白朔也没有考虑过要防备庚抒孟。
他们两个从小就相识,彼此间的信任是坚不可摧的,可以说是一种下意识的感觉。函白朔始终没有觉得庚抒孟是他需要防备的人,而庚抒孟也没有辜负函白朔的信任。
庚抒孟注视着函白朔的眼神,除了担忧,还带着一丝心疼。他了解函白朔从来没有渴望过那个孤独的皇椅,一点儿也没有。
然而,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函白朔却逐渐产生了野心,开始计划着登上那个位置。
作为函白朔的知己和好友,庚抒孟最了解他的心情。
函白朔担心将军府会变成下一个沈家,所以他想登上那个位置,保护他所珍视的人。
生在皇室,即使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是一种奢望,因为即使你没有野心,现实也会迫使你贪恋权势。
第85章 流放路上我抢了个媳妇
函白朔恭敬地送王安曦出了书房,目送着他远去,然后才又走了回来。
“你已经决定好了吗?这条路并不容易。”
庚抒孟碾磨着指尖,脸色肃穆地看着函白朔说道。
函白朔沉沉垂下眼眸,紧握着双拳说道:“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是为了母妃,为了外祖,我别无选择!”
庚抒孟扯了扯唇角,桃花眼里盈满了绚烂的笑容,低笑一声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就不要后悔,直到完成你想要的事情为止。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伴在你身边,走完这条充满荆棘、凶险未知的长路。”
函白朔眼眸闪了闪,眼角蓦然有些湿润,他看着庚抒孟,嗓音艰涩的开口说道:“庚抒孟,谢谢你!”
庚抒孟闻言站起身,走到函白朔面前,伸出手掌心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从小我可没少给你背黑锅。要说谢,你不得把我谢进土里啊!”
函白朔笑了一声,眉眼间的忧愁消散了些许,眼睛弯弯地看向庚抒孟说道:“那今后你就继续给我背黑锅吧,最好能给我背一辈子的债。”
庚抒孟嗓音低沉的轻笑了一声,含情的桃花眼温柔地注视着函白朔,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低笑着应道:“好……我要给小七儿背一辈子的债,无论你做错了什么,都有我给你兜底。所以你就大胆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以后无论你是累了,还是想后悔了,我都会为你摆平一切。”
函白朔心脏猛然震颤了一下,胸腔里充斥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眼神复杂地看着庚抒孟。
他想问问庚抒孟,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为什么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他总能陪在他身边,又为什么愿意为他付出这么多。
明明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非什么过命知己,为什么庚抒孟会这么信任他呢?
他不懂也不明白,每每思索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心里总是无端的升起一股烦躁。想不清楚的事情,捋不清的思绪,猜不明白的情绪,在心间不停的萦绕,有一种想要冲破胸膛,却又无从而出的无力感。
心底就像是关着一头凶猛的恶兽,不停的盘旋、不停的叫嚣着,让他快要被这种情绪逼疯了。
或许是因为心底弥漫的情绪太过复杂难辨,让他失了理智,又或者是关押已久的恶兽冲出了牢笼。函白朔冲动之下,情不自禁将心底埋藏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59/139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