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就算暂时不想将来,只谈眼下,长者为尊,妹妹是不是还压在别人头上?”
对啊,那贱女人只是三皇子的妾,她若进了二皇子府,三皇子见了都得称声小嫂子,那贱女人敢对她不敬,叫外人瞧到了,三皇子都得治她!
还有府里,若她真的入了皇家,谁敢不尊敬,谁敢不帮扶……
温茹呼吸越来越急促:“哪有这么好的事,便是我不介意为妾,二皇子也未必会青睐于我,他都没怎么见过我,二房还拿捏着我的婚事——”
“这不是还有兄长?”温瑜一脸温柔的看过来,“阿茹,你我陪伴多年,你不该忘了,你有哥哥的。”
温茹怔住:“你……要帮我?”
温瑜:“总不能看着你自苦。”
温茹:“那……你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么?”
“倒也没什么,你的事,若你点了头,为兄自会一切都帮你料理好,”温瑜道,“只是此事不能叫母亲知道,她定是不同意,最近管我也管的严,若妹妹能周旋一二,让她别再那么关注我,我做起事来,会更加便宜。”
夏日燥热的风里,兄妹俩很快达成了协议。
……
温阮却并没有很快回来,本来是打算找到冯姑子,事情处理好就走,但娘娘教的事牵扯很多,且真就如他预想到最坏的结果,泗州不过是一个分支据点,捣毁了也不能彻底打击,还有更多的事要做,更长的路要走,杨肃贪官的案子,总也得把证据线索收集齐全再办,还有其它杂七杂八的事,益松雪忙的脚打后脑勺,邾晏也好几日不见人影。
暂时回不去……可太好了!温阮本就牵挂泗州的事,从商铺到农田,天天很多事要忙,要归纳,要整理,他恨不得不走了,中间因为下雨,心脏疼了两天,他都没叫邾晏知道。反正他这病犯起来虽有规律,也没规律,有时重一点,有时轻一点,这回就没怎么遭罪。
后来邾晏回来了,不忙了,他仍然不想走,因为七月十五都过了,第一波抢收开始了啊!他既然在这,总得看一看粮食产量吧!
总之各种事耽误,行程一直没确定好,直到七月将完,京城里来信催,说婚期将至,新人不在怎么行,温阮才不得不和邾晏一起回京。
安排的仍然是快船,行水路,两三天就能到京城。
“殿下似乎晒不黑?”
船行水上,温阮看着邾晏,感觉有一点陌生,好像很久没见了……自那夜酒后,他们就很少有时间独处。
他太忙,地里,商行,漕帮,还有霍家将要办喜事,他总在到处跑,时常上午在一处,中午就去了别处,下午再去找定然找不着人,晚上在哪里睡就更不一定了,这里是泗州,他简直可以四海为家,在哪儿忙完直接在哪儿睡,很少回邾晏置的那个宅子。
回了,邾晏也不一定在。
哪怕能碰到,说几句话,又会匆匆离开,分别去做自己的事。
两个人是真的都在忙,并非假装不想见面,先前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仿佛细碎的泡沫,风一吹就没了。
温阮开始懂礼貌,讲规矩,保持距离,连玩笑都开得很有分寸。
“是么?”
邾晏慢条斯理拿过钓鱼竿,分给温阮一个,他并不觉得自己耐晒,是江南连烈日都带着别样柔情,且他也没怎么晒过太阳,反而身边的少年,天天在外面跑,不是下地就是去商行,或是跟着漕船转悠,这样竟然也没晒黑,露出的皮肤粉粉白白,更招人了。
之前天天逮不到人,现在倒是乖乖巧巧,还笑。
“收心了?”
温阮接过鱼竿,小心抛到河里:“殿下吃醋啦?”
邾晏:“大——”
“大胆是不是?”温阮看着浩渺江面,突然觉得,也不用那么守规矩,“好好好是我僭越了,殿下怎会吃醋,殿下又没有喜欢我,只是协议婚约而……哇,殿下快看,这必然是条大鱼!”
刚抛钩就有鱼来,好兆头啊!
温阮紧紧盯着江面:“看我钓它上来,今晚的饭有着落了!”
邾晏:……
江面碧波荡漾,一望无际,蓝天高远,有白鸟轻掠水面,清风拂过面颊,带着湿润的水汽,微凉。
这一餐饭因是鱼,二人吃的很慢,从夕阳余晖,吃到天色沉寂。
今夜晴朗,没有月亮,星子却很好看,颗颗闪烁,铺挂在夜空,像情人的眼睛。
“殿下怎么这样看着我?”
温阮放下筷子,摸像自己的脸:“又沾到东西了?”
邾晏抬手,指腹掠过他唇边。
“……可能吧。”
温阮低头,看到邾晏摸过他的那根手指,指腹上没有任何东西……邾晏是故意的?想碰碰他?
好坏!
温阮耳根有些烫,没理邾晏,重新拿起筷子吃鱼,吃着吃着,又忘了这点点尴尬,重新眉开眼笑起来,这鱼也太好吃了吧!鲜甜,细嫩,一点腥味都没有,果然真汉子就是得在江面上钓鱼吃!
颊侧突然又被手指碰了下。
邾晏:“以后都这样笑。”
温阮:……
“你……”是不是有毛病?别人怎么笑你也要管?
邾晏看着他,眼底深邃静谧,有一种深情的错觉:“会让我觉得有成就感。”
他能养好这个少年,能让他过得开心。
温阮善意提醒:“殿下,这鱼……好像是我钓的?”
邾晏:“……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行吧。”温阮笑出了声,他养未婚夫也不是不可以。
本来一切顺利,连夜风都温柔多情,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状况——
“王爷!”
“少爷!”
蓝田和南星同时冲过来,面有急色:“有刺客!”
他们话音还未落下,同时有数十黑影从水面中旋出,对大船形成包围之势,直直冲了过来,瞬间和船上护卫遭遇,缠斗起来!
所有人都手持利刃,穿着鲨鱼皮的裹身衣服,腰间挂着水肺,显是一直在水面下,跟了很久,因一直悄无声息,没任何动静,船上护卫才未察觉到,这群人故意挑选这种时候动手,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他们武功还很高,蓝田和南星扑上去,都未能立刻阻止拦下……现场立刻血肉横飞,多了很多残肢断臂。
温阮眉心蹙起,这是冲谁来的?冲他?还是——冲着邾晏?
“阿阮莫怕,到我身后。”
邾晏站到前方,遮住温阮视野,也隔绝了那一大片血色。
他手中长剑出鞘,如蛟龙入水,冲向最前方,也最险的漩涡之中!
温阮知道自己斤两,这种时候不可能随便上前,不能帮大家的忙,至少别拖后腿。他很听话,慢慢的,一点点往后缩,趁着夜色,挪到对船不熟悉的人绝对发现不了的角落。
外面刀光剑影,惊起夜鸟无数,血色将江面染透,白日安静的鱼群竟也躁动起来,似乎在游走逃跑,又似乎在啃噬这顿天上掉下来的血肉盛宴。
温阮看到了蓝田。他对这个侍卫不算太熟悉,只知道他是邾晏的左膀右臂,非常能干,好像多比别人长了两个脑袋四只手,能同时办很多事,不管邾晏怎么离谱的要求,都能完成,人很机灵,圆融通达,也很谨慎,偶尔看上去很有君子之风,可他却是使刀的,刀身比一般的刀要宽,开刃非常锋利,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往前冲,杀气四溢,狠辣暴戾。
温阮也看到了南星。无论任何时候,南星总会在他身边,从不会离太远,南星的剑锋也很锋利,灼灼映光,可他很少会一往无前往前冲,因为他最先考虑的,总是少爷,他也会杀人,但更多的,是用密不透风的剑招构建出一片安全天地,叫人伤不了他的少爷。
前者是杀人的刀,后者是守护的剑,但都锋利无比,无惧无畏。
温阮又看向邾晏。
他不止一次见过邾晏打架,他打架的感觉同本人在外面的印象差很多,外面所有人都怕他,觉得他阴郁,疯狂,可他的剑招却是最光明正大的,大开大合,不惧阴诡,黑夜为他增色,江面为他澎湃,如果这是在战场,那他就是最前方的将军,勇武刚猛,振三军士气!
温阮本想悄无声息苟到危机结束,不被任何人看到,他也的确做到了,这群杀进来的黑衣人并没有察觉他的存在,相反,他看到了黑衣人隐藏的后招——
有个人游到船尾,似要凿船!
他看得非常清楚,只有一个人,所有的黑衣人在和船上护卫交手,刺杀邾晏,船上所有人也在反制牵制,黑衣人能腾出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人手,动作还非常慢,非常缓,生怕被人发现。
温阮很想提醒船上人,又不敢出声,危险就在左右,他怕他的冲动会让自己受伤,让别人担心,反而影响局势,遂他悄悄的,慢慢的,也朝船尾移动。
他还路过了自己的房间,摸出了藏的东西……
若照平时,他一定会被发现。会武功的人五感很强,会察觉到,但今日不同,船在晃,江水在荡,刀光剑影人声嘈杂,做坏事的人还得关注战圈,调整身形不被发现,他故意跟随波浪节奏的脚步声,并不会听到。
终于近了……就是现在!
温阮兜头冲着那人撒了一堆药粉,同时把提前拔开的剑戳过去——
那人的确没了意识,身边也漫出了血色,死没死不知道,但肯定失去行为能力,不能再凿船了!
可那人晕过去前喊了一声。
温阮被发现了,立刻有飞刃朝他射来!
“铿铿——砰——”
一把剑飞过来,击飞了那两把飞刃,插入船舷,剑柄轻轻颤动。
邾晏眼睁睁看着那两把飞刃冲着温阮要害,差点来不及,双目沉凝:“不是说让你躲好!”
温阮:“可下面有人要凿船……”
邾晏却没听到,因为有黑衣人追着他打,他只分神了那一瞬,就得集中精力继续应对。
这群黑衣人似乎没打算活着回去,没能立时击杀邾晏,只趁机会伤了他,非常不满足,出声嘲笑:“哟,我们的六殿下怎么还犯这种顾此失彼的毛病?二十年前被罚跪罚抄书多少次,怎么还没改呢?”
“放肆!”
邾晏一剑斩断口出狂言之人的脖子:“你、也、配!”
他衣上溅满别人的鲜血,眼角也是,眸底杀戾之气似无法压抑,出手数招,招招直击要害,了结人命!
刺客伏诛,船上安静下来时,他转过身,满目戾色,肩背都是血。
看起来不大对劲的样子。至少情绪不对。
温阮:“殿下……你怎么了?”
邾晏面无表情:“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温阮往前走的脚顿住,眼眸慢慢垂下去:“是,殿下保重。”
确定危险已然解决,也有人给邾晏看伤后,他回了船舱,自己的房间。
睡肯定是睡不着的,他看着河面,突然察觉到了他和邾晏的距离。
他不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只是第一次,内心有了触碰感。
那个草率的结婚契约……他其实并不知道邾晏是怎么想的,他们没有认真谈过这件事,他只知道自己,是有点被蛊惑了。
面前的男人好看么?是。是不是有点神秘?是。有没有对他造成吸引?有。
温阮直觉想做这件事,就答应了,他不觉得那一刻发生了爱情,但他觉得自己被吸引,觉得这份吸引有意思,想要探索。
可现在看,冲动的决定还是不要做才好,他和邾晏其实有很多隔阂,他有不太想说出口的秘密,不想邾晏知道,邾晏显然也有隔绝出来的空间,不想让他闯入,大家心里都有堡垒……这样成亲,真的可以么?
真的能享受当下,及时行乐?
温阮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点点失落,至亲至疏夫妻……说的就是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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