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头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以及淡淡的腐烂味,两种味道混合,让人一靠近就感受到死亡沉闷感。
胡向依端着药,一步步拉近,美眸里慢慢地呈现出龙榻上的皇帝呼吸困难,但却极力遏制住咳嗽的凄惨模样。
周围伺候守夜的宫人一个都没在,可见是被他撤下去的。
看来这两天就可以结束了。胡向依想着,敛了敛唇角弧度。
白净的脸上巧妙地换上一抹难过的神色,慌乱的上前。
“皇上?您怎么了?可还是不舒服?”
细软的指尖覆上了自己的胳膊,听着熟悉声音传来,皇帝勉强抬眼,但依旧胸口起伏,忍着难抑制的咳嗽。
“依依...”
“臣妾在...”胡向依挤下一抹清泪,哽咽说“臣妾给您找太医...”
话虽如此,她却一动不动。皇帝也刚好在此时拉她手:
“不能...”
“咳咳...”
“不能让那些人知道朕病重的消息...”
胡向依想听的就是这句话,眸光闪了闪,抿了抿唇说:
“可是皇上您这...”
估计是前面说话的缘故,皇帝突然间控制不了的咳嗽。
胡向依忙掏出怀里的手帕递到他面前,待缓和须臾,再收回时却入目一片红色,她面上适当露出一抹震惊。
皇帝拉着她手,“依依,你向来聪慧懂分寸,有些事情朕也不想瞒你...”
他喘了喘,稍作停顿之后才接着道:
“如今局势并不乐观...朕早上确实冲动了...但是如果不抑制住这种邪风,那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骑在朕的头上...”
“咳咳...朕...朕也是有苦衷的啊...”皇帝一脸痛苦的阖眸。
胡向依指尖轻抚着他胸口,像是给他顺顺气,但眸子冷意骤现。
好一句苦衷。
自己父母当年被欺压而死,连同无数百姓丧命时候,他也是这么安抚自己的吧?
胡向依在心底冷嗤一声,接着稍作一番铺垫,拉着皇帝轻语:
“臣妾相信您,不过如今内忧外患,外来君王虎视眈眈...确实需要一个法子稳定局面...”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皇帝的手心,像是无声诉说她的悲伤。
似乎受情绪影响,皇帝很难多做思考,轻轻掀起眼皮,道:
“朕原本想着,宋爱卿这几日可以拿到和平协议书,替朕稳定局面,但现在...也罢,你替朕让人唤来李将军和他的副将。”
胡向依指尖轻抚泪痕,挡住眼角的芒光,语气里透着不解:
“宋大人失联,约莫也是在突厥国受到了难处,皇上此时召唤大将,是准备再派兵力去支援?”
深受病痛折磨的皇帝脸色缓了缓,才重重的叹了一声。
“只能这样了。”
得到肯定答复,胡向依也不多做拖延,简单伸手替皇帝拉了拉被子。
接着一抹摇曳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里,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只是存着替皇帝抓紧时间处理棘手的事情。无半点异心。
-
远在千里之外的突厥国边境,高扬的褐色旗帜迎风摇曳。
整齐的队伍兵马声势浩大占领了整个山脚,随着林斐之留在这里的事件尘埃落定,宋轻白领着队伍重新启程。
陆锦坐在马车里,最后再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被阿那苏祈拉着上马的林斐之。他的脸色平静至极,掀不起波澜。
而张礼就在不远处直直望着他,似乎他们中间隔了山海。
一个想追,一个想躲。就连简单的视线都无半点交集。
“不必看了,假象罢了。”宋轻白不知何时上了马车,黏到他身侧,下巴搁置在他肩膀上,细细的与他说着:
“小郡王只是不想待在我的军营里,觉得我谋反了,是奸臣。这么久了都没闹着要见我,怕是对我意见颇深。”
“相信不出几日,他便找机会借着阿那苏祈的手离开,重新回到寅南国。”
陆锦将帘子放下,避开外界士兵投来的视线,无奈道:
“那你还不让张礼跟着?”
“是我不让吗?”宋轻白哭笑不得,揉了揉陆锦的脸颊:
“他现在就是炸毛的小刺猬,谁靠近了都得惹一身伤。”
知晓他说的有理,但陆锦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嘀咕道:
“那让他偷偷跟着也是好的。”
宋轻白摇了摇头,不接他的话茬。但整个人就顺势落在他怀里。
极其熟练的找到大腿的位置靠着脑袋,拉他的袖子盖腹部。
他轻轻阖眸,如同睡前的呢喃细语道:“想跟的自然会跟。”
这话显然有其他的含义。陆锦忙拉他胳膊让他起来好好说:
“什么意思?军营里戒备森严,他自己想走是走不了的。你有传话给陈知,安排对他放松戒备对吗?”
宋轻白被他不自觉的力度掐的胳膊微疼,眸子轻轻一瞥。
“阿锦现在怎么跟那刁蛮的小郡王一样,净伤枕边人。”
“...”
陆锦被男人埋怨的话噎了噎,随即主动伸手揉揉他胳膊。
好一会儿,绯色的唇微启:“我猜测是对的,是吗?”
宋轻白舒坦地躺回去,将脸埋在陆锦小腹上,鼻音一哼。
“嗯。”
彼时,队伍刚过山脚,道路崎岖,马车逐渐有些颠簸。
陆锦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也不再闹着宋轻白。循着惯例,从车厢靠窗位置的抽屉里,摸索出了一个话本子看。
这是他来时放的,以备无聊时候打发时间。
不过吧,他才轻轻打开了第一页,里头赫然插着一幅画。
画中人物是自己与宋轻白。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的,但是对应的却是现在的景象。
自己靠着窗户看书,而宋轻白则躺在自己大腿上歇息。
两人皆是衣着整齐,但行为亲密,看得陆锦脸色微红。
“幼稚。”他低头看了一眼宋轻白,小小声嘀咕了一句。
但却将那幅画抽走,不动声色的揣到了自己的袖兜里。
-
云层缓缓散去,临近傍晚时分,有几缕残阳洒向往南方边境的队伍中。
众人就近树林扎营歇息。
宋轻白根据惯例,与齐城领首在军帐里商量攻击地点。
陆锦闲来无事,揣着好奇心,溜到了暗卫堆里,仔细一看。
果然不见张礼的身影。
“跑得还挺快...”陆锦小声念叨,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这是小郡王最好的结局了。不必回宫里承担战乱的结果,又得张礼追随。
等时间在一久,他慢慢就会淡忘与宋轻白之间的仇恨。
后期他回寅南国也好,待在突厥国也罢,都将有新的人生。
陆锦这般想着,往军帐的步伐逐渐轻快起来。
树林的地势平坦,偶有杂乱微黄的落叶飘散悬落下来。
被长靴轻轻踩踏而过,印下极浅的脏乱印记。
陆锦靠近了军帐边,忽地,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阵争吵。
“我不同意!你此番太过于冒险了,如若那狗皇帝还留有一手,那不仅你会命丧黄泉,连整个齐城都要为你陪葬!”
“当年你憋屈窝在那狗屁乡镇地方是为了什么?你忘了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冲动了?”
这个声音对陆锦来说,并不算陌生。是以前在齐城,跟在宋轻白身边经常能听到的。
那人永远穿着一袭黑色锦袍,袖口处纹有金丝奇异花纹路。
记忆中,他佩戴着银色面具,只能看到线条流畅的下巴轮廓,以及微微抿着的薄唇,语气向来是带着清冷感。
可这一回,竟是能听到他气急而乱的嗓音。
他们这是在聊什么?他又是何时过来的...陆锦揣着困惑。
小心翼翼的一步步靠近,正当他准备抬手掀开帘子时。
旁边候着的数几名影卫也是面露挣扎,似乎是受了指令,不让任何人靠近,但又顾及陆锦与少主的关系匪浅。
正当他们竭力思考如何处理这棘手难题时,帘子被里头的人掀开。
陆锦也瞬间收回了手,平平稳稳的后退两步。
出来之人,难得没有戴面具。剑眉星目,样貌极为出众。
穿的依旧是黑色锦袍。但隐约能感觉到他周身带着火气。
陆锦没有征兆的与他短暂的视线相对,那人先是打量着他。
后面像是发现他是以前经常跟在宋轻白身边的那名少年,不由的将视线又往军帐里的方向一瞧,突然就笑了。
“看来是急着养美娇郎。行。那你就别怪我到时不帮忙。”
话是朝里头的人讲的,可视线却狠狠的瞪了陆锦一眼。
接着甩袖而去的背影看起来依旧是难掩的怒火。
“...”
陆锦皱着眉头盯着看了片刻,就被里头听到声音的宋轻白出来拉他。
似乎前面刚闹了不愉快,宋轻白面部轮廓也是微微绷着。
在不远处书案毯子上面,有被甩落的沙盘以及军事图。
陆锦被揽着到边上坐好。宋轻白径自一点点拾起那些东西。
高大的身躯随着弯腰的动作,将陆锦面前光线所遮掩。
投下了一长片阴影。也让陆锦得以近距离看到宋轻白漆黑眸子里所隐藏的沉重情绪。
两人都没有说话。
陆锦默默看着宋轻白一点点将那东西拾起,摆放回桌。
第127章 因为你是你
在他全部都弄好之后,他才轻轻的将手搭在他的手腕,问道:
“他觉得更换国号危险,是吗?”
宋轻白面色一顿,与身前眼里满是担忧的陆锦视线相对。
他没有反驳。
但也证明猜测是对的。
陆锦缓了缓,稍作斟酌了下语气问:“他是齐城主吗?”
以前身份不同,宋轻白见那人,总需要夜半换一身行头前往。
又或者是那人戴着面具来见他,两人一交谈就是许久。
从宋轻白对他的尊敬程度来说,是可以帮他复盘的重要角色。
除了城主,大概其他人也做不到如此。
宋轻白轻叹了一声:“是他。”
坐到陆锦边上,轻轻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边上,低语:
“没事。”
话虽如此,他却垂着眼帘不知在想着什么。
陆锦歪了歪脑袋,安抚般用耳朵轻轻地蹭了蹭他发顶。
细软的手指环住他结实的腰身,陆锦嗓音轻轻柔柔的说:
“更换国号确实冒险,尤其是目前还算繁荣昌盛的寅南国,附近有太多君王盯着,如若我们行程传了出去,怕是会引群狼环伺。”
宋轻白阖眸不语,但搁在陆锦腰身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这时,耳边那道嗓音徐徐说着:“但是你是宋轻白。”
“你有胆识与谋略,你是不会失败的。”
轻软的言语透着肯定,无形之中给予宋轻白一副安神药。
微卷的睫毛轻颤着,忽地,有什么温热的划过他眼皮。
宋轻白蓦地不动弹了。任陆锦细腻亲着他,从眼窝到唇角。
他很认真的安抚他的情绪,直到认为可以了,才紧紧环抱着他。
“你如果想坐上那个位置,那我会陪你。你如果不想,那我同你想办法。”
宋轻白慢慢掀开眼皮,瞧见的是陆锦认真坚定的面色。
两人近在咫尺,他很容易就看到他澄澈眼眸里的心疼。
宋轻白指尖轻轻抚上面前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触感微凉。
能感觉到是刚才在外边站了许久导致。也不难猜听到那些谈崩了的对话。
宋轻白苦涩的笑了笑,头抵着陆锦额角,跟着轻声说:
“我何其有幸,能得你如此信任。”
他没有讲接下来要怎么做,陆锦也不执着去提。继续吻他。
宋轻白极少能在陆锦这里看到他的主动。心底一片柔软。
不由加深了这个吻。指尖探过发丝,按住了他后脑勺。
酣畅淋漓的呼吸交缠过后,陆锦靠在他怀里慢慢平复。
两人的手不知在何时十指紧扣着,亲近到几乎融为一体。
宋轻白喉结轻轻滚动,哑声说:“不冒险了,换个方式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肩颈。
像是怎么都闻不够似的,贪婪的吸食着他身上的气息。
陆锦被亲的面色红润,但还伸手给宋轻白的衣领稍微理着。
“好。”他回应着。
宋轻白低头就是怀里人这副温顺的模样,没忍住一直看。
这谁能想到,半年前见到自己时,这家伙浑身上下透着清冷疏离。
现如今,也会为了哄自己,主动窝在自己怀里被亲的情动。
“...你...你还需要吗?”陆锦感受到头顶那道炙热视线,迟疑问。
说完才慢慢反应过来羞耻,不动声色地避开视线,又道:
“我觉得要不先用个晚膳?”
宋轻白轻轻一笑,将陆锦抱起来坐自己腿上,看他无措。
但估计前面是下定决心要哄自己,他仅仅乱了须臾,又温顺地抓着他衣袖。
俨然是一副只要不太过分,那他便什么都依自己的样子。
“不是说要同我想办法吗?闭眼做什么?”陆锦刚阖眸,那人就笑问。
“...”
陆锦只得红着脸,把眼睛重新抬起,但却目不斜视的看着地板。
“...你先安静会儿。”
“...”
宋轻白好笑的盯着他,像是无声的询问我怎么吵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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