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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会让有棱角的人磨平棱角。
也让温和的人，懂得不能一退再退。
签影视合约那时，他就表现得不是很乐意。但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既然接下了，他就决定认真对待，绝不敷衍。
经纪人这是怕程谙意太自满，以为攀上了好的制作就可以忘了本分。
陈晓伟在敲打程谙意，在告诉他，演得再好也不会大红大紫，坏掉的路人缘只能让他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在第一天，程谙意此时已经给全剧组的人都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剧组每天开工都很早，他临近中午了才到，又怎么会拥有好的印象呢？
程谙意现在透过所有人的面部表情，似乎都能从内里找到不满的情绪在。
“好的，导演，我没问题的。”他听见自己这样答，没包含什么情绪。
***
一旦认真拍戏，大家有时连午饭都不能及时吃上。
程谙意在一旁看下午要拍的戏份，却也能听到周遭的动静。
苏辞韫坚持自己上场，然而舞台效果实在没有替身的好。叶徐行也是觉得算了。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功底绝非一朝一夕就可拥有。
但苏辞韫就是想在程谙意面前露一手，他要让在场人都知晓，他与程谙意本就云泥之别。
尤其付流光也在，苏辞韫更想表现自己了。他讨厌辛苦拍戏，可这次他比往常都要刻苦得多。
“为了效率，为了呈现更好的效果，苏辞韫，演员用替身是正常的。你要不让替身先上场把这段戏给演了？”导演发话。
其他工作人员都等着呢，等这场戏结束就收工吃午饭。
苏辞韫很会察言观色：“好吧……”
替身和苏辞韫的身形差不多，身高在176cm左右，但脸和苏辞韫一对比，就逊色多了。
替身穿上了戏服，气质一来，仿佛他就是从古代走出来的梨园台柱一般，让人心神沦陷。
唱念做打，粉墨登场，明明是差不多的动作与神韵，替身与苏辞韫的表演看上去却是天差地别。即使是在炎炎夏日，繁复的衣物也没能平添些沉乏浮躁。
一般来说，有暴力血腥、色情淫｜秽色彩的戏会被禁掉。
但在忞国旧都春风戏园里的戏，除了与国家相关的，在某种程度上，戏子唱什么曲子似乎都算不上违禁。其中，唱得最多的莫过于情情爱爱的戏曲。
姚落露这一场唱的是，世家公子季宛宁一夕落魄，流落风尘之地，被三王爷赎身，最终两人打破世人偏见，季宛宁成为男王妃的爱情故事。
其中，季宛宁从前受家人庇佑，他长得好又十分单纯良善，初到青楼时心里有极大的落差感。他抵死反抗，才有了个卖艺不卖身的结果。渐渐地，季宛宁也有了些名声。
客人常换常新，青楼里每天都有无数的陌生面孔，他们一掷千金想要见季宛宁，甚至有富商想要彻底买下他。但季宛宁十分有骨气，宁可一辈子在青楼里卖艺，也不要被人作践，他想要唯一无二的爱情。正是这样天真烂漫的言论把客人都逗笑了。
“我不要钱财，不要自由，只要一份独属于我的感情。同时，我的爱意纵是千金也买不到。”他说。日日与琴音相伴，季宛宁再没了其他的归属感。
某日，季宛宁出门游街，被地痞流氓调戏，被人救下。后救命恩人（三王爷）作为特殊客人出现在这家青楼，他也听说过头牌季公子，便想一睹真容，谁知多番被拒，每次还都是些不重复的小借口。
而后，季宛宁和三王爷时常在大街上偶遇，他们相处融洽，知面知心而情愫暗生，却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直至某次意外，三王爷知晓他的心上人就是季宛宁，便为他赎身。
季宛宁离开了青楼，得知救命恩人的真实身份，被带入王府中。当地百姓笑他骂他，说他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很快就会被三王爷抛弃。但季宛宁毫不在意，他温柔聪慧又能为三王爷解忧，很快，就改变了全城百姓的看法。三王爷更是爱季宛宁爱到了极致，排除万难，将季宛宁迎娶为王妃，成为自己唯一的妻子。
云扇开合，衣摆微摇，故事落下帷幕。
举止蕴含缠绵情意，声音宛转、悠扬。
听众沉迷，他们在想，“我虽是戏外人，却想救你脱离于苦海”。
观客掌声雷动，他们心旌摇曳，愿将自己的灵魂交付戏中人，相伴至白首。
事后他们才开始回味戏曲的余韵。
或有人在思考。季宛宁后期如此聪慧，前期却是坚韧固执、单纯到傻，这当真只是少年长成吗？会不会是季宛宁一直在为自己谋出路呢？他于无形之中勾引一个有身世地位的男人，让那个人成为自己下半生的依靠。
当然，如今戏台下面的人并不会这么想，他们只觉得姚落露惊艳极了。美人眉目传情，眸中带欲，没有一处不是在勾引着他们。
然而表演结束，美人却收敛了所有的神情。仿佛，下了戏台，他就又是清风明月的翩翩公子了。
只有小将军晏词规，他从姚落露的精心表演中，看出了这人对故事的理解。
没有恰合时宜的相爱，只有一步步的卖弄心机、蓄意引诱。
季宛宁知道三王爷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也就一直伪装了，直到自己再也摘不下假面。
于是，晏词规知道，姚落露的心思绝对不简单。同时，他懂姚落露，懂这个仙气飘飘、有着惊人美貌的戏子。
拍戏结束。
好极了，苏辞韫心想。
对方不愧是专业出身，在表演《宛宁》时行云流水。苏辞韫感觉自己完全被吊打了啊。
“好了，上午就先这样了。大家辛苦，现在可以休息啦。下午呢，付流光、苏辞韫，基本都是你们两个人的对手戏了，还是在戏台布景下的一些戏份。”
在场工作人员停下手头工作，慢慢地散开了。
被导演叫到名字的付流光、苏辞韫留下，付流光是想打个招呼再走的，但看苏辞韫不走，他也留在了原地。
然后，付流光就听到苏辞韫对导演说：“好。那导演，既然都要拍戏台上的戏了，下午不如把玉笙的那场戏也拍了吧。”
说实话，小少爷因为被一个替身吊打了，心里很不舒服，他急需安慰。而最能让他快速心情愉悦的方式就是，让程谙意在大众面前演得比他还要差。
因而苏辞韫才有些心急了，见导演“啊”了一声，意识到不太好时，他话已说出口，便立马露出温顺讨好的笑容。
“不是一起拍的吗？那之后拍，不是又要搭台子了？这样多不方便啊。”
程谙意只有一场在戏台上的戏，在戏中还是众人拦都拦不住，出其不意地，他才登上了戏台。
戏台搭好了，那场戏自然是要拍的，但两位主演在这个布景下的片段更多。所以，叶徐行打算先拍摄主角的剧情。
玉笙的那场戏，在原著里情节较靠后，而后期的戏台与前期的会有一些细微差别，那需要道具组的布置。
也不是不能提前，就……按照现有的进度来，不好吗？
“啊，那场戏啊，今天可能会来不及。能拍完你们俩的就不错了，玉笙那场可能要明天或者后天吧？”叶徐行若有所思，“怎么？辞韫有信心能早点拍完你和流光的戏份吗？”
“我会尽力的，不NG。”今天就今天！
苏辞韫走后，付流光紧跟其后。
“啧，今天真敬业啊，韫韫～”
“你怎么又跟着我？”
“不是韫韫你说下午要一条过的吗？怎么，难道我们不用对戏吗？”
“操、你妈逼，你少装！老子现在要吃饭！”
“别说脏话啊，宝贝，你这样让我喜欢死了。”付流光突然握住苏辞韫的手腕，将人拉至自己的身侧，“喜欢干死你。”
他附在小少爷的耳畔吹着热气，轻声说道。
苏辞韫差点咬碎了一口大白牙，将眼睛瞪到了最大，以示生气。
要不是随处都可见人，他是一定会揍扁付流光这个死流氓的。
“哎？谙意，你还在背台词呢？”付流光看到了不远处的程谙意，松开了苏辞韫的手腕，自觉拉开距离。
斯文公子形象，的确让不少女粉丝芳心大乱。尤其是付流光现在的笑容，更是犯规。
当然，对程谙意一个二十三年都没开窍的“小朋友”来说，怎么会被老狐狸给迷惑住了呢？
程谙意其实不是在背台词，台词早就记下了。
他只是在研究怎么演玉笙才能更好，但还是回了声“嗯”，完全没注意到苏辞韫默默往付流光那边靠了靠。
对于程谙意来说，他的戏份顶破天了也不过拍摄十天就结束。因为戏份少，他才能多想，把空余时间都用上去。
第011章 Chapter 11
趁着难得的午休，苏辞韫让小助理林免去外面买了一百多杯奶茶，剧组里人手一杯。苏辞韫老早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程谙意，他观察许久，等奶茶都快分发完了，却见那该死的讨厌鬼还在装模作样地拿着剧本看。
苏辞韫不禁小声吐槽：“切，装什么装啊。”
于是，他从林免手里夺过要给程谙意的那杯黑糖珍珠奶茶，换成了杨枝甘露。
“去给他送这个吧，夏天还是喝果茶比较清爽。”他对林免笑笑，面上很是善解人意。
“好。”小男生满头大汗，一看就是在炎日下跑过的，还没来得及休息。
只能说还好奶茶店离影视城比较近，可就算如此，工作人员也是做了好久才将一百多杯奶茶制作完成。老板是个好心人，见林免一个人拿不动，还让人开车把全部奶茶送到了影视城门口。由于一般人进不去影视城内，所以林免就两箱两箱地搬，来来回回好几趟，他累得要死。
林免拿着杨枝甘露一路忐忑，他对程谙意的印象十分不好。
如果说苏辞韫是被娇纵出来的颐指气使，那么程谙意就是穷人穷怕了的天性恶劣。
“程哥，喝杯奶茶吧。”天知道林免是怎么忍着内心恐惧还能够发出听似平静的声音的。
程谙意抬头，看着那杯明艳黄色、果肉纷呈的奶茶：“我不喝。”
好像说得有些直白了？
“啊？这是辞韫哥让我送来的，整个剧组的人都有呢。程哥还是拿着吧。”林免故作轻松。
“你喝吧。”程谙意又直白说道。
“……”林免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苏辞韫算是他的老板，老板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要是最后还是自己喝了这杯奶茶，他是一定会被骂死的吧。
小男生一脸为难地维持着递奶茶的动作，时间有点长了，程谙意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先接过来。
这时，苏辞韫就走了过来。
“谙意，今天多热啊，你就拿着吧。虽然奶茶是我买的，但毕竟不是我亲手做的啊。”说出来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听到的人不得不多想。
“不了，我讨厌芒果，一闻到芒果的味道就会犯恶心想吐。谢谢苏老师，还有这位先生，可我真的不能喝。”程谙意直接把话摊开来讲。
这般坦诚的程谙意，苏辞韫在以往与他的相处中都不曾见过。他以为，程谙意会什么都不解释的。
可这也没什么，苏辞韫依旧保持着越发僵硬的笑容：“是吗？这些年间，怪不得你总是不吃我给你的食物与饮品，看来是我不够了解你了。你有哪些忌口的，该早点说出来的嘛，我又不知道。”
程谙意闻言，心中只觉得好笑，他曾多次在苏辞韫面前无比排斥芒果的味道。又哪里来的“我不知道”呢？
“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程谙意没再顾苏辞韫，他又低头看着写满笔记的纸张。
看能看出什么花出来？正式拍戏前不就是得和人对戏，得多演练吗？苏辞韫见状不禁在心中嗤笑。
其实他很想出言讽刺几句的，但不得不顾及还在场的小助理。
等他快速把下午的戏拍完了，就能轮到程谙意的戏份了。
苏辞韫不会告诉程谙意这个消息，他能想象得到，那时候仓促表演的程谙意在剧组全体人员面前出丑，甚至被导演狠狠地责骂。
这么在心中劝着自己，于是，苏辞韫乐哉乐哉地离开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由于拍戏时脑子里一直想着程谙意出丑的样子，他心有杂念，因而自己先被导演骂了好几遍。
他晕，丢脸丢尽了。
一连NG七十几次，苏辞韫打破了《地上霜》开机以来所有人的记录。他不由脑补着所有人都用奇异的目光盯着自己，脸色难看到极致。
叶徐行让他调整一下状态，再好好和付流光找一找感觉。说完，他又再讲了些这场戏的重点与细节，就去先拍后面的场次了。
这是个任务剧，叶徐行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拍摄完毕，然后进行后期制作，并且明年（34年）年初该剧就得在莲雾卫视上星播出。
每天要拍摄的戏份他都是安排好了的。如果有人演的某一场次一直没达到他的及格线的话，那对不起，晚点重新来过。
***
程谙意正扮上玉家公子玉笙，走到片场。他要拍的这场戏在戏台之下，准确来说，玉笙是观众。
世家小公子因着生活无趣、寻找乐子的由头，和朋友们一起来春风戏园看戏。
琳安城的百姓，凡是来过春风戏园听过姚落露唱戏的，就无一不夸赞。一个个的，被迷得神魂颠倒，就连玉笙府中的下人都在念着姚落露有多美有多胜天仙，一看就很温柔善良，而他们公子有多么心肠歹毒。
玉笙才不信什么神仙下凡，他把乱嚼舌根的下人们都杖责五十、逐出侯府，又领着狐朋狗友想去戏园砸场子。但凡那什么姚落露被他看出一丁点儿的不好，他就要闹事。
玉笙是贵客，在姚落露表演的时候，他自然是要坐在前排的。
摄像机主要录制程谙意的表演，但其余演员也得做出听戏时的真实反应。
镜头一来，你在戏中是什么人什么样的身份，就得完全成为那个人，这些都是马虎不得的。
“第一百二十五场，第一幕，action！”
开场，程谙意饰演的玉笙便跷着二郎腿，手支撑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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