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说继承人选拔不过是个骗局,他们都是被白拉出来的溜圈的骡子,十分生气,吵闹得更凶,非要尹塞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才行。
尹塞起先还扛得住,狡辩两句。但架不住指责谩骂他的人多,给他整暴躁了,旁边的萧元再三提醒他压住脾气,他也忍不了。
“我就是利用继承人选拔的事儿,搞死他们怎么了?那俩个畜生,本就该死!我还后悔让他们死得太容易了,更后悔我没亲自动手!”
众人质问:“尹庄主与他们有何深仇大恨?”
如果只是不痛不痒的理由便要人命,他们照样要继续声讨他。
尹塞暴躁地骂了很多“禽兽不如”之类的话发泄情绪,才渐渐消停下来,给众人讲了经过。
十五年前,尹塞凭着一手精湛的机关术,在江湖上混得如鱼得水,声名鹊起,也因他自恃才高,做事猖狂,不论正邪好坏,只认钱做生意的行事风格,在江湖上得罪了很多人,惹来许多仇家追杀他。
因有暗器阵法傍身,尹塞倒也能轻松应对那些追杀者。
但有一次,那些仇家查到了他的居所,尹塞不得不带着与他相依为命的幼妹尹秋一起逃跑。
逃跑路上偶也有应敌的时候,尹塞因为要顾及保护尹秋,受过两次轻伤。
尹秋因此十分自责,为了不拖累尹塞,她悄悄留书告别尹塞,带着丫鬟董音离开了客栈。
当时他们在凉州地界,恰逢丐帮新帮主上任,广邀江湖人前去庆贺。
凉州恰是前往丐帮总舵的必经之地。
尹秋是老来女,与尹塞差了十五岁,她刚出生不久尹父尹母就相继去世。
尹塞几乎把尹秋当女儿一般宠大,什么好的贵的东西都舍得用在她身上,因此也养成了尹秋使钱如流水,不通金钱俗物的性子。
那天尹塞怎么都没想到,他只是半天没找到尹秋,尹秋便因为露富被劫财奸杀,惨死在野外。
“……她的丫鬟也被折磨得极惨,满脸的血,几乎没了气,后来被我及时送医,花重金为她续命,才勉强把她的一条命捡回来,但她醒来后人就疯了,可见她生前受了多大的刺激。”
“原来如此,那是该死!”
可大家不明白,为何尹塞在十五年后才找凶手报仇。
如果有证据可寻凶的话,理应在当时就查到了,怎会时隔这么久才寻?彭咬天和钱鹏程真的是杀害尹秋的凶手吗?
“那有何证据证明,他二人是杀害你幼妹的凶手?”
接下来,宋祁韫就问出了大家心中都有的疑惑。
“那不是普通的奸杀,是极其残忍毫无人性的虐杀。”
回忆那时的场景,尹塞怒得红了眼眶。
“你们可都看到钱鹏程对付那些木人的手段了?”
大家当然记得,当时还引起大家议论,觉得钱鹏程扔铁火药蛋子,只打那木人儿某个部位的招数太损。
众人随即反应过来,震惊求证:“尹庄主的意思是说,令妹身上的伤……”
“对,跟那些木人儿情况一样。只不过木人儿被炸了,飞的是木片;人被炸了,飞的就是血肉。你们说我要他们就这么轻易死了,是不是便宜他们了?”
众人沉默了,但都相当于认同了尹塞的话。
陆阳:“铁火药蛋的确少见,在江湖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当初尹庄主怎么没顺着这个线索查到钱鹏程身上?”
“当年就这一个线索,我岂会放过。因我仇家人太多,不便调查,我便托了当时在官府的朋友帮忙,出高价悬赏寻人。
当时有几名可疑的人选,但在调查这些人的时候,没一个承认,在他们家中也没搜到这类武器。更诡异的是,自那之后,江湖上便没人再用过这东西,直到今天。”
“那句歌来自当年疯掉的丫鬟口中唱吟?”宋祁韫早就推敲到歌词与彭咬天有关联。
尹塞有几分欣赏地看向宋祁韫:“可惜你生得晚,当初若有你来查此案,我何须等待十五年。
正如你所言,我是近年来才发现她不是在发疯乱喊,而是在学唱一种歌。她总是挥舞的手,也不是在乱比划,而是在画眼睛。”
尹塞便将这些眼睛誊画在纸张上,对比之下总结出是两双不同的眼睛。
宋祁韫翻阅这些画着眼睛的纸张,立刻意识到什么,随即就扫向众人。
在场的众江湖人,眼睛有大小区别,但眼型基本都可以归为两类,与画上的两种类型的眼睛很类似。
尹塞见他领悟非快,再次唏嘘宋祁韫生得晚。
“只凭一双眼睛,不可能辨出人是谁。但我可以肯定,伤害我妹子的人一定是江湖人。因为现场除了铁蛋残片,还有半张丐帮广邀天下武林英豪同聚同贺的告示。
近两年,我买了很多江湖消息,弄到了当年庆贺丐帮帮主的武林人名单,将当时可能混迹在凉州,有类似眼睛的江湖人都筛选了出来。
排除掉那些没有作案时间的人,剩下的我们便全都下了请帖,邀请到了这里。
当年他们就是贪财好色之徒,如今面对前千机山庄的巨财,必定也会受不住诱惑,会欣然前来。”
如今大仇得报,尹塞开心得很。
他随即表示他不会让大家白跑一趟,会给所有人以钱财补偿。
众人都很同情尹塞幼妹当年被害的遭遇,纷纷表示他们不需要补偿。身为江湖人,自当以除恶扶正为本心,能助尹塞大仇得报,他们也觉得是功劳一件。
尹塞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拱手向众人表示感谢。
“吊桥重连需要六个时辰,今晚我设宴款待大家,明日大家即可下山。”
尹塞冲众人拱手,再次道谢。
众江湖人纷纷笑着拱手回礼,表示没关系。
现场气氛突然转变为祥和轻松的氛围。
“尹庄主是大仇得报了,我的呢?”
温翩然的一记高声质问,令刚热起来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我师父的死,请尹庄主给个交代。”
尹塞抱着双臂,立刻摆出一副高傲不好接触的模样:“不清楚。”
温翩然转而对沈惟慕拱手,鞠躬行大礼,“请沈公子帮忙一二,说清楚我师父当年死在易水阁的消息来源。”
大家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沈惟慕。
沈惟慕表情些呆地回看温翩然。
“沈公子,请你一定要说句公道话!您今天帮我这个忙,只要不违背天地道义,今后我温翩然当牛做马,任您随意驱使三件事。”温翩然再次鞠躬行礼恳求道。
安静,更加安静了。
明明是近百人的场子,在这一刻却静得落针可闻。
咚!
一块趾骨落地。
众人的目光便跟着落地的趾骨移动。
好一块完美的猪蹄趾骨,啃得真干净!
尹塞本来打算略过沈惟慕的事儿,不计较了。但如今温翩然非要向沈惟慕问消息来源,那他也很期待答案了。
他很想知道山庄里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内鬼,居然敢传消息给这个病弱少年。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沈惟慕缓缓开口:“易水阁里的诸神告诉我的。”
尹塞:“……”
温翩然:“……”
宋祁韫等及其一众江湖人:“……”
“怎么了,很惊讶吗?诸神可以审判大奸大恶之徒,如何不能告诉我一点消息呢。”
尹塞:“你少他娘的忽悠人!”
“这么说,尹庄主也承认自己之前在忽悠有人了?”白开霁问。
尹塞觉得搞笑,“当然,我刚才不是认了吗?我就是在利用考核规矩,合法地杀他们!”
双方对质成了僵局,彼此皆无语之际。
“我有一个疑问,”沈惟慕思维跳脱,突然发问,“当年彭咬天闯江湖,骑的是不是毛驴?”
“对啊,你怎么知道?”唐明夜惊讶问。
“那他这回来——”
唐明夜:“骑的是马。”
“哦。”沈惟慕很失望。
温翩然却从中抓到了关键,“只要沈公子助我查清师父的死因,驴我能给你弄到!”
“如果我今晚就要一头呢?”
“可以。”
尹塞诧异反问温翩然:“我山庄没有驴!你上哪儿弄去?自己变驴吗?”
“现在是驴的事儿吗,是吕乘风当年是不是真死在易水阁!”
“尹庄主,说句准话吧,吕乘风的失踪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还有南宫天浪、南宫辰、周基,是不是都如沈公子所言那般,死在你的易水阁了?”
“你说易水阁只杀大奸大恶之人,他们几人又犯了什么恶了?”
……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质问,尹塞烦得很,大吼不知道,转身就要跑,被温翩然揪住。
萧元见状要解救尹塞,却被白开霁和陆阳左右夹击,控制住了。
“你们!你们早就算计好了,要对付我们!”尹塞忽然反应过来,气骂大喊。
“抱歉,冒犯二位了。”
宋祁韫略略作揖,浅浅道歉,语气里却透露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千机山庄既请了我们江湖司来,那发生在千机山庄的案子,我们江湖司理当是有责任一一厘清,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可否请尹庄主解开易水阁的机关,让在下查看彭咬天和钱鹏程的尸身。”尉迟枫对尹塞客气道。
尹塞哈哈笑了,“哪有什么尸身,俩狗东西早化作血水渗进土里了。易水阁的机关精妙就在于,活物一旦触发机关,会死得无声无息,无色无味,没人能看到一点点痕迹。”
“那我们刚才怎么没事?”陆阳问。
尹塞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们,对我期待如此之高!你们真当我是大罗神仙啊!机关开启一次后,当然要重制。
举个例子吧,你们在野外下个套子抓野猪,抓了一次之后,难道不需要重新布置陷阱下套子吗?”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他们之前的确是有些过于神化尹塞了。
“沈公子?”温翩然知道,在没证据的情况下,想从尹塞嘴里撬出东西很难,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沈惟慕。
吕乘风当年身死易水阁的具体原因,沈惟慕真不太清楚,可这不妨碍他为一头驴不择手段。
“你何不跟他打一场?”沈惟慕看向萧元。
温翩然愣住,十分不解。
萧元冷笑,看温翩然的目光很复杂,带着一种莫名情绪的恨。
“你在校场跟机关人对打时展现的武功路数,与执铁笔的萧元有几分类似。”
沈惟慕此话一出,当即引来白开霁、陆阳以及几位江湖人的赞同。
“对,我说当时怎么觉得好像眼熟,是有点像!”
“我当时还以为是巧合呢,没敢说。”
“少拿他那的野路子武功玷污我!”萧元当即反驳,满脸憎恶。
温翩然不解,他在校场所展现的武功,传自于他师父独创的檀中七星掌,不过他没使掌,改用了刀,怎么可能会与萧元的类似。
“到底怎么回事?”宋祁韫问沈惟慕。
沈惟慕耸了下肩,表示让俩个人打一下可能就知道了。凭萧元那情绪激动的样子,怕是打不了几招就会爆发。
一个人情绪崩溃的时候,最容易露出破绽,到时凭宋祁韫的能耐,自是可以盘问出些东西,给温翩然一个交代。
而他只需要把下一个猪蹄啃干净,坐等推理结果并收获一头驴即可。
第36章
“请赐教!”
温翩然知道这是他获得真相的唯一途径,立即对萧元出刀。
萧元以铁笔挡住温翩然的攻击,温翩然便继续出招,但打的都是萧元非要害之处,且未出全力。
这举动反而激怒了萧元,认为温翩然在瞧不起他。萧元以铁笔化锁链,对温翩然出猛招,温翩然起先避让,后受不住萧元紧迫的攻击,也回以杀招。
俩人对打激烈,从院中到廊下,劈坏了两根柱子后,又转至房顶,击碎了很多瓦片。
碎瓦如落雨一般,噼里啪啦往院中落,大家为了躲避这些碎瓦,一会儿左挪一会儿又右挪,但依旧不妨碍他们观战的热情,看高手对决就是精彩。
檀中七星掌最妙绝的一招,就是直攻檀中穴那一招让人避无可避。
温翩然改用以刀剑使出掌法,攻击速度竟更快一筹,便是昆仑派掌门来了,恐怕都躲不过这一击。
然而萧元却预判了温翩然的招数,以铁笔反手后挡,借铁笔与刀刃相撞处为支点,纵身一跃,以身体飞起之势,将所有重量和攻击都下冲,压到对手的刀刃之上。
温翩然瞬间感觉自己手握的刀如千钧重,他扎着马步的双腿晃了下,才勉强接住萧元这一招。随即他打出昆仑派的剑法,与萧元势均力敌。
萧元与温翩然缠斗了几个回合之后,嘴角突然上扬,甩出铁链缠住温翩然的刀,一转手铁笔的柄竟弹出尺长的利刺,小拇指粗细,尖锐异常。
萧元使它如用短剑一般,纵身一跃,带动铁链在空中划出一个耀眼的弧度,直直刺向温翩然檀中穴所在。
温翩然手上的刀被铁链困住,正设法解困,忽然被萧元以相似的檀中七星掌杀招攻击。
刹那间,他就意识到自己避无可避,将要迎接死亡——
在利刺将要刺中温翩然檀中穴的时候,萧元的身体突然侧移,偏开了攻击。在距离温翩然半丈远的地方,他将将落地,站稳了身子。
萧元怒瞪向身后的人,目光扫过十几人,也包括快速略过了人群最后头的沈惟慕,最终定格在白开霁身上。
白开霁正遗憾自己反应太慢,没能及时出手阻拦一下萧元,温翩然的性命恐怕要不保,结果一眨眼发现萧元居然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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