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不是真的“喃喃自语”,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回来交代了要办的事情,菅原道真就再次踏上了旅途至于事情的后续,会有人直接汇报给他。
几人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前往越前地区。
如果说平安京是日本阴阳师和神道教的大本营,那么越前、越中、越后三地就是日本佛教的聚居区。
越前地区紧邻平安京的,是一座佛文化繁盛的城池——福井县。
进城时,一行人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卖药的,又遇上了。”
“很巧,药袋小姐。”
“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去?”
“在下准备出海一趟。”卖药郎步履匆匆,“船马上要开了,在下先行一步。”
只听见“叮铃”一声脆响,卖药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抬眼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菅原道真有些疑惑:这种天气还要出海吗?
福井县的民众与平安京的大不相同。虽然他们看起来没有平安京的民众富有,甚至大多数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但每个人都带着和善的笑容,哪怕是发生了冲突,也是面带笑容的互相道歉就解决问题了。
菅原道真很是好奇,就上前询问刚刚被踩了脚的那位老伯:“您不生气吗?”
“佛说过,莫生气,会坏了福报的。”老人笑呵呵地回答,“年轻人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你可以四处走一走看一看,我们这里和别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呢。”
“当——当——当——”悠远而沉闷的钟声从海边传来。
“哦,开始了开始了!”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往钟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什么开始了?”菅原道真追问。
但老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向海边的寺庙中走去。
菅原道真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回过头,询问跟在他身后的人:“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如果你想的话。”药袋白耸了耸肩,“我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菅原阁下,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一里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个钟声,少听为妙。”
“什么意思?”菅原道真心中一惊。
“这钟声你听多了,就要皈依佛门了。”一里独冲着菅原道真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就像是大殿中佛陀的雕像一般。
下一瞬,他收起了笑容:“走吧,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在前往海边寺庙的路上,菅原道真察觉到了这地方的不对劲——路上的成年男性非常多,也有小男孩,但成年女子和女孩却是一个也看不到。
五人来到寺庙门口。“当——当——当——”的钟声依旧在他们耳边回荡,好似天边的梵音飘入脑海当中。
“要是我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身心应该都会得到佛法的洗涤吧,也许就能体会佛法的真谛了。”菅原道真神色向往。
“唉,果然啊。”药袋白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耳塞形状的虫,伸手往菅原道真耳朵里一塞,“你清醒一点,你不能做和尚的。”
“咚咚咚”的鼓声震得菅原道真一激灵,也让他从钟声里清醒了过来,回想起刚才徘徊在自己脑海中的想法,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多谢药袋小姐。”
“你就先带着吧。”药袋白神色不善地看着眼前的寺庙,“怎么这里也会有这么诡异的东西。”
“世间有价值的东西是没有好坏定义的,是好是坏,都是看这东西是被谁、以什么目的使用了。”一里独看着敞开的山门,“心偏了,什么都不正。”
药袋白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那没有价值的东西呢?”
“那肯定是坏东西。”一里独回答的十分果断。
一旁的五条悟看着自家好友那坚定的神色,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一里独三人并不受这钟声的影响,这让发现这一点的菅原道真感到十分奇怪。
“你们听了这个钟声,不会想要出家吗?”这么想着,他也这么问了。
一里独看着眼前仿佛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的菅原道真,回答到:“因为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唯物主义?那是什么?”
“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简单的来说,就是我不信神佛什么的。”
“你认为神佛不存在?”
“并不是,实际上我从小被神眷顾,我只是不信仰祂们而已。”提起神眷,一里独表情并不好。
“被神眷顾?请问是哪位神明大人呢?”
“惠比寿……那位。”
“啊……是小福神吗?”熟读各种书籍的菅原道真猜出来一里独话里的“惠比寿”是哪位,看向一里独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唉,祝你以后好运。”
“希望如此。”
“那你们二位呢?”菅原道真转移了话题。
“我也不信这些东西啦。”
“求神拜佛不如求己。”
谈话间,几人走进了寺庙。
寺庙中,一个俗家人正在准备剃度,而他的身边跪着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你居然要出家!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孩子以后怎么办?你不管你的父母了吗?”女人声泪俱下。
“这位女施主,小僧不认识你。”男人平静地回视着女人,眼中的陌生不似作假。
“你个负心汉!我们的孩子你也不要了吗?!”女人把怀中的孩子举到男人面前,那孩子年龄虽小,眉眼间却与男人十分相似,一眼便能看出二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就在此时,这间寺庙的主持出来了。他低头看着女人,眼中满是慈悲:“这位施主,清惠尘缘已断,还请你不要苦苦纠缠。”
“如果这位女子说的是实话,那他尘缘断了什么?他明明有妻有子,为何出家?!”尚且年轻的菅原道真看不得这样的场面,“这是逃避责任,不是尘缘已断!”
第77章
菅原道真这一嗓子, 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齐刷刷的回过头来盯着菅原道真。
那女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抱着孩子哭泣着向几人奔来,跪倒在菅原道真脚边:“这位大人, 请帮小女说句公道话吧。”
菅原道真扶起女子, 对她说:“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人抹了把眼泪,抽抽哒哒的叙述起来。
“这个男人, 名叫越织次郎, 是小女的夫君。”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一点, “我们本是越中人士,是做布匹生意的。”
“四个月前……”
“奈奈,我这次去越前做生意,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越织次郎抚摸着田中奈奈的腹部, “父母这边有大哥照料, 不用你忧心。”
“我会赶在你生产之前回来的。”越织次郎神色温柔, 看着自己妻子的眼神恋恋不舍。
“我会的, 次郎大人。也请您保重身体, 在路上要多加小心。”奈奈从袖袋里掏出一枚护身符,“这是我去神社里求来的平安符, 希望您能平安回来。”
然而,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过去了。
越织奈奈已经生下来二人的孩子, 但越织次郎还没有回来。
直到有一次,越织奈奈听到了佣人们的谈话:“唉, 也不知次郎少爷是被什么蒙了心,居然来信说要在福井县的一座庙里长居, 真是奇怪。”
越织奈奈急忙跑去和父母确认这个消息。
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两位老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把越织次郎写的信拿给她看。
越织奈奈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件,却发现其中对自己和孩子只字未提。
她稳住了呼吸,对父母说:“次郎大人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他不可能不提起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要去福井县,亲自去见他。”
于是乎,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越织奈奈带着仆人,坐着马车,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家寺院一探究竟。
然而,她得到的,却是丈夫已经忘记她和孩子的消息,还是由丈夫亲口说出的。
这让她不能接受。
菅原道真听完了女人的叙述,思索了片刻:“你可有方法证明这个男人就是越织次郎?”
越织奈奈看着满眼迷茫的男人,咬了咬牙,小声说道:“次郎大人的大腿内侧,有一个莲花形状的胎记!”
“不知可否验明正身?”菅原道真闻言抬头问男人。
那男人听到女人说的胎记一事后,却突然咬着牙,双目泛红,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抬起头,看着哭得双眼泛红的女人,仿佛想起了什么。
“奈奈……”他呢喃着。
主持见状,突然大声呵斥敲钟的僧人:“你在偷懒吗?钟都不响了。”
敲钟的僧人赶忙用力敲起了钟。
“咚——咚——咚——咚——”
急促而低沉的钟声回荡在寺院内。
越织次郎的神色也渐渐平静。
眼见他又要变回那副“了却尘缘”的模样,菅原道真没有过多考虑,直接拔下了耳朵上的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塞进了越织次郎的耳朵里。
越织次郎的眼睛红到快要滴出鲜血,他痛苦的嘶吼着,额头和脖颈上青筋暴起。
寺里的僧人们试图围住越织次郎,但被一里独一行人拦下了。
半晌,他平静下来,抬起头看向神色担忧的女人:“奈奈,抱歉让你担心了。”
看到恢复如初的丈夫,越织奈奈又哭了起来,不过这次是如释重负的喜极而泣。
她奔向越织次郎,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二位,要哭等会儿再哭,现在有个问题,是怎么逃出去。”菅原道真看着四周围拢过来的人们,表情凝重。
“喂喂喂,如果这种情况都跑不了,那不是瞧不起我们吗?”五条悟看着围过来的人们,忍不住戳了戳夏油杰,“这个场景你眼熟不?”
“啧,你别逼我跟你动手。”很明显,这个场景唤醒了夏油杰某些不好的回忆,“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这群家伙,和盘星教那群人还挺像的。”
一里独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寺庙里的那口大钟,在没人敲的情况下依旧在“当当”作响,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白小姐,麻烦你先把这三个累赘送出去。”一里独瞥了一眼明显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的菅原道真,“送到听不见钟声的地方。”
“那没问题。”药袋白给了一里独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从袖袋中掏出一条白色的丝绦,“白蛇。”
随着声音,丝绦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白色的巨蟒。巨蟒卷起了三人,跟着药袋白一扭一扭地离开了寺院。
寺院外也挤挤挨挨全是人,他们也像寺院里的僧人一样,神色平静地向着几人围来。
药袋白看着眼前的人群,叹了口气。并不想伤人的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向外吐出。那烟就好像吐不尽一样,一圈一圈地将一人一蛇环绕住,把他们和密密匝匝的人群隔离开来。
在人群的环绕下,一人一蛇缓缓向城门走去,顺利地到达了城墙下。
看着眼前只有一人多高的城墙,药袋白再次吐出一口白烟,烟雾托着她和蛇,悠悠然翻过了城墙。
说来也奇怪,几人出了城便再也没听见那仿佛无处不在的钟声了。
寺庙里,见到手的信徒被劫走,僧人们,或者说是那口钟愤怒了。
祂疯狂地响着,那些被祂操控的人们也向着一里独三人扑来。
三个咒术师并没有理会蜂拥而来的普通人,而是径直冲向了那口大钟,三个人,三个拳头,同时锤在了那口青铜大钟上。
那口大钟终于发出了人声:“我只是想让天下人都信佛,有什么错?他们认识不到佛的美好,我就让他们认识,这又有什么不对。”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夏油杰神色很是不屑,“你是让这些人信仰佛,还是信仰你,好利用信仰成神呢?”
大钟哑口无言。
”你想靠信仰成神,这没问题。”一里独平静地说,“但那得是虔诚的,发自内心的信仰才可以。”
“用妖力操控的信仰,终究会变成咒力,害人害己。”
五条悟一脸嫌弃:“佛要是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都得说声晦气。”
“这座城里没有女人,是因为你蛊惑不了她们吧。像越织次郎这样的事,你做过多少次?你强迫多少人,为了你的信仰,放弃了自己的责任、感情,甚至是灵魂?”
“那些都是凡俗,都是六根不清净!”大钟辩驳道。
“那你也没资格替他们选择放弃。”一里独冷淡地看着祂。
“你们……懂……什么……”
说完这句话,大钟变成了一片片碎铜,倾泻在地。
与此同时,被祂操控的人们也纷纷晕了过去。
“就放这些人在这里?”五条悟问。
“就放这些人在这里吧。”一里独回答,“他们醒了自己会回家去的。”
众人在城外集合。
得知自己已经能回家的夫妻二人再次喜极而泣,二人互相搀扶着进城找仆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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