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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恋”……？
“是指柯泉被强暴却还跟那个人在一起吗？”牧行问。
柯政澍没有回应。
记得得知柯泉是同性恋后，他跟杨婕聊了聊，也有冷静地想过，柯泉那样独立的人，什么事都想靠自己，他谈恋爱或许也不是坏事。跟另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也是一种体验、成长。
他有想要一起生活的人，有一个信任的人、可以依赖的人，有想要分享快乐、共担痛苦的人。
只不过当时太突然了，突然就知道他喜欢男人并且已经跟对方同居。
他直到那个时候才告诉父母，应该也是犹豫了很久。
鼓起勇气下定决心出柜，最后只从父母这里收获伤害。
柯政澍现在回忆起来，心里都是悔恨。
“叔叔。”
牧行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
“柯泉被强暴却没有离开那个人……他有自己说过，是他不想离开吗？”
在柯泉状态稍微好一些时，柯政澍有问过他，被那个人那样对待，为什么不离开。
其实，不问柯泉，凭阅览过那么多类似案卷的经验，柯政澍也能想到，是那个人一直纠缠、威胁柯泉，柯泉无法逃离他。
他最悲痛的是，自己儿子，遭遇那些事情，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我就算再怎么讨厌同性恋，但你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对你不管不问。
柯泉的答案是，他不想让父母过于担心自己。
所以说，这个孩子太“独立”了。
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想依赖。是，他一直都不想依靠他们，一直都不告诉别人他的家庭背景具体是怎样的，不用他们的人脉资源，不要他们的钱……
他这种独立，让柯政澍觉得他们不是一家人，他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不是他的父母。
他们告诉柯泉，父母担心自己孩子是正常的，这是爱你，就像你担心我们一样……
但是柯泉依然还是不想让父母过于担心自己。就像刚才，他仍在回答不会让父母担心的答案。
“我们这次没有告诉他就来，也是不想给他压力。”柯政澍道。
知道他独立，他一个人生活也很好，在这个社会偶尔磕磕碰碰受伤很正常。
相信他说的，也相信你说的他在学校过得很好。
但是还是会担心。
“做父母的不可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柯政澍轻轻说完，忽然又轻轻笑了一下，“你们同性恋肯定不会知道有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感觉。”
“……”
他这句话听上去多是一种无奈，但牧行还是能听出一些他对于同性恋的态度。
也能由此联想到，那个时候，柯泉既得不到关系最亲的父母的支持，又被本来以为值得信赖的男友强暴……
令人窒息的绝望。
牧行还记得，半年前，柯泉不止一次，让他不要把陈星然拉进这条路。
柯泉清楚同性恋的生存处境。
牧行不知道，柯泉在发现前任真实面目后，内心是怎样想的，但如果是自己，肯定也不会告诉父母。他想到自己爸爸的嘴脸，知道的话，肯定更会嘲讽他“活该”之类。他更不可能告诉爷爷奶奶。跟柯泉一样，他不想让他们担心。告诉爷爷奶奶，只会让他们担心，解决不了问题……原来是这样。柯泉不告诉父母，也是认为他父母无法解决问题吗？但是感觉他父母应该是很有能力的人……
牧行忍不住想叹口气。
知识分子……应该精通教育的老师的家庭，也有这么多问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如果是自己，不想让爷爷奶奶知道，最后还是让他们知道让他们担心，自己心里肯定会特别难受。何况柯泉比他想象得还要“独立”，比他还要不想让家人担心——前男友的事对柯泉的打击伤害，难以想象。
“既然孤独不是指柯泉被强暴却不离开前男友，那叔叔您的意思，是指你们觉得他是因为孤独才谈恋爱吗？”
牧行说话语气依然很客气礼貌，但他的话语，在柯政澍听来却多出一丝冷意。
“如果你们是这样认为，他是因为孤独……”牧行说道，“那你们确实是陪他的时间太少，对他太不了解了。”
牧行明白，柯政澍也是有一些想劝退他的意思：柯泉即使表现出喜欢你的样子，也很有可能不是真的喜欢。
“我在很小的时候，也有过父母经常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牧行道，“我在简历上写了，我父母后来离婚了。离婚后我跟我爸，准确说是跟我的爷爷奶奶。那之后我一个人在家的情况就比较少了，因为有爷爷奶奶，因为我父母也是忙工作，所以有时弟弟妹妹也会来爷爷奶奶这里一起住。”
不算上父母，爷爷奶奶，弟弟妹妹，加上我，家里一共五个人，而且像我弟弟很活泼很吵很喜欢缠着我，所以我经常都不是一个人独处的状态。
“但是，我还是会觉得孤独。”牧行说道，“我有的时候更想一个人待着，一个人看看书，一个人去逛街，感觉反而更舒服一些。”
一个人独处，不代表会孤独。身边有很多人，也会产生孤独感。
柯泉很受欢迎，身边有很多人追他。如果柯泉只是为了不孤独，他随便就可以找个人交往。
也许，他是想有人陪自己，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谁都可以。
也许，他确实是有一丝孤独感，但是这个绝对不会是他谈恋爱的主要原因。
“一定是对方有吸引到他的地方，他一定是深思熟虑后才会决定跟对方在一起。”牧行看着柯政澍，说道，“我相信柯泉不是不认真对待感情的人。”
柯政澍想起来，在医院，得知柯泉遭遇以及柯泉“惩治”对方的方式后，自己感受到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说柯泉孤独，或许是身为他的父母，却不被他依赖、信赖的他们，感到孤独。
这仿佛是他们以前忽视他，让他总是孤独一人的报复。
他由此回忆起从柯泉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点滴，反复咀嚼嘴里的苦涩滋味。
“你什么都不要管了，也不要去想，所有事情都交给爸爸妈妈。”
在遭遇那种丧失人性的事情后，柯泉选择那种“复仇”方式，或许心里还是对父母有一丝信赖。
无论是不是，他都必须要去把这件事画上句号，要让柯泉知道他们是可以信赖的。
“叔叔。”牧行说，“我的简历上所有信息都是真的，您都可以去核实。”
柯政澍从他的眼睛中，看到隐藏或者控制得很好的疯狂。
那张简历又薄又轻，却满是厚重的信息，那是可以毫无保留无所顾忌地把自己真实的所有都交出来的证明——他爱柯泉，疯狂地爱他。
他这份执着，是一种危险。
但是，柯政澍又想到，或许，柯泉正是需要一个执着、坚定地选择他、相信他的人。
只要柯泉也喜欢他，且他的执着是不会伤害到柯泉的。
直到回到学校里，柯泉都没有主动跟牧行说话。
牧行稍微猜到他不知所措的原因，大概就是父母的到来，会让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暴露出来。
“柯泉。”下车后往路边走了走，牧行在柯泉身边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了。”
“你爸你妈千里迢迢开车过来，你带他们看一下咱们学校，跟他们好好逛一逛吧。”牧行微笑道，“就当做你们一家三口来旅游了。”
他接着又去跟柯政澍和杨婕说“不打扰了”，谢谢他们请他吃饭。
一家人……
和父母顺着道路走了一段距离，柯泉回头，望着远处牧行独自一人的身影。
牧行的父母一次都没有来学校看过他。
他说他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带爷爷奶奶来参观自己学校，看一看大城市。
柯泉转回头，垂着视线，接着出声，叫住柯政澍和杨婕。
柯政澍和杨婕看向他。
柯泉非常缓慢地开口，问道：“你们觉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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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泉父母是老师见第32章 。
第114章
开学一个月了。牧行每周都坚持来旁听，柯泉见他还跟自己同班的女生们有说有笑地聊天。
“我觉得楚辞很啰嗦。”牧行道，“但是唯独这篇我很喜欢……”
一个话唠评价“啰嗦”……
柯泉还听到他跟她们讨论“你觉得哪个朝代最自由”。
“你喜欢先唐？我喜欢唐宋，咱俩正好可以衔接。你觉得唐代最自由？我觉得魏晋六朝最自由……”
仿佛他本来就是古代文学专业的学生，本来就是他们班的一员。
他在他们班，跟他的同学们，也是这个样子相处吗？柯泉看着他，想道。
与柯泉同门的女生，私下悄悄问柯泉关于牧行的事情。他们导师以为牧行来旁听，是不是牧行的导师有什么项目。然而各方都证明没有。他真的就是有做比较研究的计划才来旁听？然而同门女生，甚至可以说班里几乎所有女生，都能看出他的真正目的。
课间，他们一起玩诗词接龙、玩飞花令，女孩子们能感觉出牧行比跟她们聊天时要兴奋一万倍——因为，柯泉也被拉进这些游戏里一起玩了。
牧行的记忆力很好，脑子转得也快，只是储备量或许还是不够。但柯泉想，已经可以了，过去他跟章明栩玩，一次能对上三个来回就算不错，后来加了可以翻书或者上网搜索的规则，似乎失了些趣味，但他觉得还是很有意思，或许是只要能和对方一起玩游戏，就很开心。
女孩子们也能感觉出牧行不高兴，甚至整个人变得阴冷的时候——柯泉的师弟也参与游戏，或者靠近柯泉聊天时。
“咱们就只有几个男生怎么感觉关系还那么复杂。”她们不止一次吐槽，自己学院本来男生就不多，现在更怀疑的是该不会连一个直男都没有吧。
师弟同样坚持每周都来旁听。他一开始对牧行有些怵，但慢慢又有些不甘心“一个别的专业的人，都能如此侃侃而谈”。他尤其记得，在国庆节前最后一次课结束时，他想叫柯泉，柯泉却好像看不到也听不到他的存在，眼睛一直看着牧行。
柯泉不可否认，他确实很佩服牧行会有一定量的关于古文专业的知识储备，以及能清楚地讲出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理解。文科看似只是要死记硬背很多东西，但最重要最核心的是感悟与理解，有着与数理相似的逻辑推论。柯泉也知道牧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可是，只是为了那种目的——柯泉自己有时都会头疼，都要找译文翻译对比耗费精力时间——他觉得牧行脑回路真的有问题，是在绕远路。这就是他暑假两个月的“冷静”吗？那么多追求方法，根本没必要这样……
“我不会让你等我。”牧行说道。
他看着柯泉，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眼神专注，又有种热烈之情。
想现在就能跟你聊你喜欢、你研究的东西。
不想在后面望着你，跑着追你。我想在你身旁，跟你一起前进。
柯泉转身，逃离了。
太危险了。他不能再看着牧行的眼睛，他不想再见牧行。
他很难受，心脏猛烈地蹦跳得难受。他如果再跟牧行待在一起，他如果再跟他对视，这种难受会让他觉得自己被四分五裂，他会输掉。
柯泉记得，自己最后回到宿舍里，心悸仍在。他能感觉到自己抬起双臂，环抱住自己，用力想让身体的颤抖停下。
韩晨的女朋友考上研究生的学校，跟他们在同一个城市，这学期韩晨竞选研学会主席，助管那边也仍干着，钟青夏吐槽他“天天见不着人，真是‘日理万机’”。国庆假期，韩晨跟他们出去玩了一天，钟青夏：“感谢晨哥百忙之中抽空陪我们。”然后晚上韩晨又跑了，去跟女友开房第二天直接和女友去旅游了。
疫情放开后，各地旅游热。柯泉他们看到网上的照片，到处都人满为患，他们出门那天也亲身体会到“晕人”的感觉。人太多了，市中心的街上都人挤人，挤得人喘不过气，其中还会出现“咸猪手”……他们整个国庆假期再没出过校门了，跟没放假一样天天泡图书馆。
柯泉想起，过去的两个月暑假，他回家处理了很多事情。过去的那些……自己目前的状况……以及……和父母一起聊天外出散心游玩了几天。暑假的时候，景区的人也很多。
“好好休息，多玩一玩。别想太多。”
父母是想陪他散心，他也是为了让他们放心，陪他们散心。
但是，现在，他们知道牧行的存在了。
柯泉想起，父母来学校那一天的事情。他没有问柯政澍，也没有问牧行，他们两人究竟单独聊了什么，聊了那么久。他想起杨婕对自己说的话，想起在牧行离开后，他从他们口中确认到的答案。
他不想让父母担心。或许，牧行那个简历，会让他们稍微放心一些。他们有渠道去核实牧行的信息，也就有办法拿捏住他，等于手中握着可以保护柯泉的，牧行的……软肋？把柄？
柯泉突然感到有种小刀插入胸口的疼痛。
那天和牧行分开后，柯泉从柯政澍手中，拿过牧行给他们的简历。他看到上面，有牧行的籍贯民族手机号码微信家庭住址血型星座等基本信息，有牧行过去考证考试分数参加比赛翻译作品交换项目兼职实习之类技能与经历，还有他发表的论文名字……竟然还有详细的，关于牧行父母的职业，还有他弟弟妹妹的学校等信息。
如果是准备拿给老师看的简历，应该着重在个人目前为止所取得的成绩成果上吧？
柯泉的手徒然攥紧，简历快要被他皱成一团。
他想到另一种可能——牧行这个简历，其实是想拿给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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