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
虽然只是个简简单单的音节,我却从里面感受到了太宰的险恶用心。
“怎么能说没什么事呢?因为想看禾泽早上抓狂的样子呢。”太宰毫不掩饰的说道,“至于话费,反正我又不缺钱。”
“不要的钱也别浪费呀,可以留给有需要的人。”我认真建议道,虽然我的建议太宰一贯是不听的。
“比如镭钵街?”太宰举例道,倒是主动岔开了话题,“你不是怕浪费话费吗?为什么还不挂电话。”
“这会儿在和你聊天,不算浪费。”我回答道,“你要挂就挂吧。”
“我是不着急,”太宰显然连动动指头的功夫都懒得做,把活丢给我的动作非常熟练,“你挂。”
“好吧。”我点点头答应了,然后又意识到对面看不见我点头,于是又开口道,“早安,太宰。”
“……”太宰沉默了。
“这个时候你应该对我说‘早安,禾泽’。”我开口提醒道。
会听我的话就不是太宰了。下一秒,我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由此可见,果然还是什么也别和他说比较好。
我看着电量已经降到1%的手机,充上了电,带了备用的手机出门。
·
路上,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太宰,压抑了两次没成功后,便放任了。
我想到了我和他,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我总是习惯性的接受很多东西,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好事还是坏事,我总在接受。
太宰却总是在拒绝别人,无论是何人给予的,无论是好是坏,他总在拒绝。
他做起事来像是小孩子分玩具,按着自己的心意把这个给A、那个给B,自己却对玩具毫无兴趣。他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像在寻找什么,又像是漫无目的。
我总是这样看着他,将各式各样的、好的、坏的、令人喜爱的、令人恐惧的东西给予出去,却总是在拒绝别人的给予。
他的给予对象自然是包括我的。
我从不挑剔别人给予的东西,好的坏的对我来说都一样,没什么不能要的。但是我不乐意任何单方面的收获,我不想让他们失望,他人给予我的东西我总是要应予回报的。
所以我对太宰投以了关注。我不知道这种关注是不是错误的,但在此前,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即使是茫然着的、找不到归属和目的的,依然无法掩饰那却如碎星般夺目的闪光点,仿佛没有任何他做不到的事。
他聪明的什么都知道,却又因此彷徨而茫然,这种茫然被那个不具名的计划掩盖,几乎藏匿了踪迹,便呈现出了我当初认识的太宰。
为什么会有他这样的人呢?这也太神奇了吧。
我总是这么想着,对他充满了好奇。所以我的视线总是在追逐他,通过了解他来满足我的好奇心,为满足好奇心而雀跃开心。等到反应过来时,我所期盼的事情已经不是满足好奇了。
这或许就是以“满足自己的愿望”作为人生信条的自我主义者最大的滑铁卢了。从意识到自己喜欢太宰的那天起,我再也无法信誓旦旦的表示我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而做的。
喜欢上太宰的生活和没喜欢太宰的生活真的很不一样。
在没喜欢太宰之前,我一直都在努力的让自己高兴。
喜欢太宰之后,就想要让他高兴了。
·
可太宰总是在拒绝。
无论任何东西,他都会轻易的开口拒绝掉。
“为什么太宰总是在拒绝呢?”在好奇心极其旺盛的过去,我曾经开口问道。
“那我还想问呢——禾泽君为什么什么都接受?流浪狗都比你来的挑食。”可太宰转移话题的水平一直都是一流的,他从容的转移了话题,将我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别处。
“你想让我不接受什么?”我习惯性的略过了他的形容,思考了一会儿,发现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于是便向太宰要了答案。
可那天,似乎是有点奇怪的。
明明只需要像平日里一样,给我下达命令就好,太宰却伸手指了指自己。
“拒绝我啊,禾泽明明讨厌我讨厌的要死,每天还一副听话的样子真的很烦。”太宰的话仿佛是想把什么溃烂的伤口撕裂一般冷漠。
那时我对港口mafia的一切都没什么兴趣,和田村先生撇清关系却无法离开这里,只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来打发时间,除了杀人这种不打算去努力的事情,其他时候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的。
所以我非常惊异于太宰的话。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稍稍生出了些诉说自己想法的冲动,于是我开口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开口说道,微微仰头盯着太宰的眼睛,“准干部不会容许不听从命令的部下留在他身边,所以你不会让我拒绝。至于你本身……我不讨厌的,所以没必要拒绝你。”
本身听见“准干部”“部下”一类的词显得性质缺缺的太宰,在听到后半部分的时候却烦躁的皱起了眉头。
却很快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你是不搞错了什么。”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淡,“我就是准干部。”
“嗯,所以无论哪样,我都完全不会拒绝你。”我回答道。
“你讨厌我。”太宰拎出了重点。
“不讨厌的。”我回答道。
“你讨厌准干部。”太宰重新拎出重点。
“看情况。”我又回答道。
“这就是讨厌的意思。”太宰用毋庸置疑的笃定语气说道。
“工作对象而已。太宰完成的很好,就算我讨厌了,也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你的错。”我回答道。
太宰意义不明的“哈”了一声,跳下集装箱转身走掉了。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怀疑是人的天性,当他人给出了预期之外的回答时,人们总是先入为主的认为对方在撒谎。
他竟然完全不觉得我在撒谎。
这可真是少有的体会。
·
“禾泽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侦探社内,与谢野医生开口问道。
“啊……”我稍稍回神了一下,看了看桌上写了一半的文件,开口解释道,“我在思考问题。”
“什么问题?”
“唔……在思考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慢吞吞的回答道,“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既想要喜欢他,又想要被他喜欢,我在想哪个对我来说更重要一点。”
“这不能两个一起要吗?”晶子看上去很迷惑。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当然是可以的啦,但我觉得我大概没那么幸运,只能选择一个了。”我回答道。
“不理解。”晶子摇了摇头。
“这样说吧……如果我只是喜欢他,我只要让他开心就好了。但如果我想被他喜欢,我就要把这件事告诉他。”我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那就告诉他呀。”晶子直白的建议道。
“可如果告诉了他,他又不喜欢我,我就没法喜欢他了。”我苦恼的说道,“不必要的喜爱会令大家都很困扰的……”
晶子给了我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过了一会儿,晶子想了想,开口问道。
“他经常说我很麻烦。”我开口说道,仔细回忆了一番,“……也有那么一两次说我很讨厌。”
不过太宰的话一向只能信一半,我也不是那么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稍稍有些萎靡了。
——算了管他怎么想呢,我喜欢他就完事儿了。
我打定主意,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决定了?”晶子上下打量。
“决定了。”我点点头,“今天先选第一个。”
“……还带变的啊。”晶子有些惊讶,喃喃的说道。
“对啊。”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晶子,“人也不能抱着一个选择过一辈子吧。”
晶子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趴在桌子上,耸着肩笑个不停,弄得我莫名其妙的。
“我的想法……很好笑吗?”我不怎么自信的问道。
“没有没有。”晶子坐了起来,矢口否认,咳嗽了一声后抬头认真说道,“只是觉得禾泽君很有趣,认识你真是一件好事呀。”
我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181章 买卖
国木田老师的“高质量人类培养计划”终于在六天后圆满结束了。
至于我拿了什么成绩……嗯,并不重要。
重要的事,从今天开始我又可以继续睡懒觉摸鱼了。
虽然我没能以这个计划留住国木田老师多少有点可惜,不过强扭的瓜不甜,改变国木田老师想法的计划还是延后处理吧。
·
不用再遵守计划表活动的第一天,我就灵活变动了时间线。
和贤治速战速决搞定了案件之后,我们对视了一眼。
“嘛,想去看看田里的庄稼有没有害虫。”贤治笑眯眯的,双手扶着草帽说道。
我状似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我觉得可以有,”演了一会儿后,我原形毕露,支持了贤治的提议,“那我们下午见吧。”
然后我们两个就互相告别,各干各的事去了。
“——所以,你就翘班来我这里了?你们社长脾气可真好,这样都不开除你们。”到了地下交易所,交易所的老板先生一边盯着电脑一边吐槽道。
“我们这样的行为都是有正当理由,社长接受了的,况且根本就没耽误工作。”我解释道。
“找我算什么正当理由啊?”老板的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顺着我的话往下问道。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是疾控中心的负责人?”我抱着手臂提醒道,把椅子到他桌子前,反坐在椅子上,“疾控中心就是我报给社长的正当理由啦。”
“嗯嗯,”老板敷衍着应着,“知道你很会找理由忽悠人了,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帮忙?”
说道这里,老板的注意力短暂的从电脑上挪开了一点。
“先说好,钱要到位。”
强调完重点后,他又和电脑相亲相爱了。
“帮忙的事下次再说,我今天是来和你讨论工作的。”我开口解释道。
“工作?噢噢……你说。”老板的注意力就没往我身上放。
不过他平时玩电脑都这个样子,我也没在意就是了。
过去没那么熟的时候都直接闭麦,连敷衍我都懒得。巧合的是我自己也是非必要情况都闭麦,所以在和老板不熟的时候也相处的很和谐。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俩这性格是怎么从陌生人变成熟人的。
老板坚持认为这是钱带来的爱情,但我其实都是和老板正常交易的,并没有点额外服务。
而且我清楚的记得明明是老板先开始变得话痨的——还喜欢自称哥哥。
于是我就把我的想法和老板说了。
结果他却一脸凝重的问我是谁教我“额外服务”这个词的。
……他怕是有什么误解。
“是这样的,我们二次元虽然懂得多,但我一般不往外说。”我眨了眨眼睛,开口解释道,就差把“你过度理解了”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但老板坚持认为我是故意的。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故意这么说话呢?
总之就是极力否认了。
·
我把神游的思绪收了回来,眨了眨眼接着讲了。
“我打算把疾控中心卖了。”我直接开门见山。
老板敲打着键盘,“哦”字还没说完,键盘与桌子摩擦的声音就把它遮盖了。
谢谢,第一次听见键盘叫。
“你说什么?”老板的注意力彻底从电脑上移开了,然后又重复的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你要卖掉什么?”
我没有回答这个已知答案的问题。
“我来是想问问你,关于买家的选择有什么建议没有。” 我直接进入正题。
“不是——”老板看上去有些混乱,一边努力捋着思路一边询问道,“疾控中心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卖掉了?”
“不想要了就不要了呗。”我回答道,在老板敲我脑壳前赶紧紧急避险,解释道,“如果非要我给个原因的话,就是我在坐公交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它职责已尽,我不需要它了。”
这个解释好像没什么用,老板依然想敲我脑壳。
“你知道的啊,我当初建疾控中心只是想控制疫病而已,既然疫病都已经基本控制了,我拿它不就没什么用了嘛。”我避的更远了,接着解释道。
“疫病也不止这么一次,万一以后又有了呢?”老板揉着头发反问道。
“嗯,所以要在下一次疫病出现之前找到一个靠谱的买家接盘。”我点了点头,竖起一根手指认真的说道,“要快点找到,晚了就来不及了。”
——虽然我一直有在试着往那个方向努力,但我还是认为自己不算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好人。
建立一所疾控中心,清散镭钵街的疫病。做这些事的原因细究下来也并不是什么高尚的理由。那只是过去的我想做的事情,追根究底,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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