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不屑一顾,后来主动点餐。
于是好习惯就这么养成了。
据广津先生的说法,我当时非常从容淡定,直接把准干部先生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成了初来乍到的黑手党新人们敬畏敬仰的楷模。
我大受震撼。因为我的想法真的很简单,我想吃早餐,于是把这个健康的习惯安利给了太宰,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这对我许多前同事来说多少有点不可思议,觉得我的行为有点不要命的美感。
但我觉得不理解的是他们,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个世界的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呢?”在我高高兴兴的吃饭团的时候,对面的太宰先生开口问道。
昨天的太宰先生问了许多事,唯独没问过我和他的关系,我也没提。所以在他看来我们也就是认识而已。
我张了张口,又默默闭上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主要是太难描述了,我跟太宰的关系有些复杂多变,似乎怎么形容都差点意思。
“有点复杂。”最后我还是讲述了起来,“他是我的上司、前上司,我以前跟他共事,后来他当了首领就把我炒了,我就应聘了侦探社的调查员。”
“那他应该相当难搞吧。”或许是过来人的经验,太宰先生这么说的时候多少带点自嘲的意思。
“有点。”我点头认可道,“他说的和他想的老是是两码事,我每次都要想特别特别久才能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口是心非过头了,而且演的超好,很仔细很仔细了都有可能看不出来,一下子就错过了。”
他总把港口黑手党的刻板规定挂在嘴边,阴阳怪气和职场PUA混着来,可真到时候了,他又从不阻止,纵容着我按习惯喊他太宰,反应慢,不擅长干坏事,出任务前吃早餐。很多人都说我很厉害,脾气好到能和太宰这种恐怖又喜怒无常的人沟通。但实际上,我觉得许多时候,被包容的那个反而是我,看看国木田老师对我的态度就知道,我也是个很让人头疼的人呢。
明明最开始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我天天想着提桶跑路,他只拿我当工具人看。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能互相包容的关系了,接着逐渐变成喜欢,直到如今。
“太宰先生,是在为以前的事而后悔遗憾吗?”我觑着他的神情,开口问道。
“这倒不会。”太宰先生微微低头,“只是
是换成现在,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再做了。”
“太宰先生还是有很多朋友的呢。”我撑着脑袋,鬼使神差的讲道,“侦探社的大家都很关心你。”
太宰先生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我最终还是没和他完整的讲述我和太宰的关系。我不代餐,但面对如此相似的、近乎可以成为同一个人的同位体,我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最后,我只能这样岔开了话题。
“不太好办呢。”太宰先生阖上眼睛,淡淡的开口道。
外在形象什么的,太宰先生绝对是很优秀的那挂。他只是这么撑着头闭着眼,就显得很有气场,吸引着来买早餐的姑娘们的目光。
我瞄了她们一眼,又瞄了太宰先生一眼。
“你该不会是困了吧。”我说出了我的猜测。
第299章 飞机
刚起床还神采奕奕的青年这会似乎的确是困倦的,他依然闭着眼睛,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
我早餐吃的差不多了,拿纸巾擦了擦嘴。等待了片刻,还是主动开口了。
“我有个地方想去,有点远。”我开口说道,“费佳没提前通知我,所以我不知道会突然变成这样,机票也不好改签。”
“机票?”太宰先生稍稍睁了睁眼,显然对此有些在意。
“嗯,”我点了点头,“九点的机票,还有几个钟头。”
“去哪里?”太宰开口问道。
“北海道,”我回答道,“算是我老家吧。虽然不是一个世界的。”
“费奥多尔不知道这事?”太宰先生反问道。
“他不知道。”我开口道,“要是知道,就会提前跟我商量了。不过对我来说影响也不大,我已经把这三天要做的事一次性做完了,过会儿直接去机场就好了。”
太宰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
“你要做的事,该不会是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点了点头。
“对。”我认可了这个答案,“如果费佳提前跟我商量好,我大概会分成三天慢慢讲,进行一些‘符合立场的表演’什么的——先是拧巴着不说,再被利益相逼,最后被侦探社的精神打动,然后感动的全都交代了——大概是这么个流程。”
太宰先生看上去不太想说话,而我正好没说完。
“我计划的是演三天,但是我机票定在了今天,所以只能跳过前两天的内容,直接一天速通了。”我补充性的解释道,说的非常笃定坚决,“绝对不是想偷懒摆烂才一次性全说的。”
“倒也不用强调。”太宰先生终于说话了,是对我的锐评。
我忽略了这句话。
“总之我打算坐车去机场了。”我开口说道,压低了声音,“我没证件,弄机票很麻烦的。所以要早去。”
“诶,可是样这很麻烦哦。”太宰先生表现出不赞成的意思,“为了横滨的安全,不能放任禾泽这么做呢。”
而这次,我没有再说“好好好”了。
“有道理。”我点点头,认同道,“我可是很危险的,谁知道我离开横滨之后会干出什么事。那么太宰先生,你陪我一起去吧。”
太宰先生眨了一下眼睛。
可以看出他对我这个提议接受度一般。
·
一小时后,我跟太宰先生在东京飞机场的候机室里。
飞机临近起飞,陪我一起去说的轻松,其中需要的运气和财力却一样也不能少。
幸运的是运气我们是有的,这班飞机没有满员。不幸的是太宰先生的钱都打水漂了,没钱买机票。
我当然是不可能出钱的,他哪样盯着我都没用。但他不能陪同就不放我去。无奈之下,我提出了一个方法。
侦探社报销。
联系机场的负责人,以侦探社协警调查员的身份申请一个座位,这样一来,支付车费就是侦探社官方的财务处负责了,情况就从太宰先生没钱变成了调查员不能私自交钱。
理论上来讲,出差这件事,没有委托文件作为凭依是没法完成的。
但这里是侦探社啊,这里是给社长推份“心情不好,想去散散心”就能带薪批假的侦探社啊。我可是恐怖的危险分子,太宰先生甚至还是干正事,那肯定批准啊。
更何况,就算太宰先生说“没有啊,就想去北海道玩玩”,社长也会批准的。
侦探社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总之,出示完证件后,太宰先生很顺利的上了飞机。
“禾泽君懂的挺多的嘛。”飞机上,太宰先生如此夸赞道,接而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办?原先没打算跟你一起去的。”
但现在我们两个确实坐上了飞机。
在这场演出中,太宰先生缺乏实际的信息。我的空口无凭并不足以成为他行动的基石。
所以,他说归说,去肯定是会跟我去的。
比起阻止我,他更需要知道是我要做些什么。
不过我还是假装没意识到这点,好声好气的和他道了谢。
“谢谢你陪我来。”我拎起了我的情商,开口说道。
太宰先生的视线挪到了我身上,他注视了我一会儿,又移开视线,最后什么也没说。
飞机到北海道还是蛮快的,下飞机的时候正好刚到饭点。
不过我们不用找午饭吃。侦探社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航班的机长听说我们是侦探社的社员,甚至给我们升了舱。
飞机上的吃的味道还行,但因为我心情好,所以蛮好吃的。
然后,我第一次到了这个世界的北海道。
去往那个地方还需要转乘一段时间的车。
等到上了公交,我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可以叫出租的。但到都到了。
到了熟悉的地方,记忆被唤醒,反倒不能轻易的做出黑手党或是调查员会做出的决定了。
周围的场景逐渐变得熟悉,我竟然开始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啊,好像确实是隔世了。
我能隐约感受到太宰先生的视线,但我却假装毫无所觉,自然也不用去回应。
公交逐渐拐入城市的角落。是跟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角落,到站的提示音响起,似乎随着场景一块儿变得老旧。
我深呼吸了一下,下了车。
这是一个如同三丁目一般破败的街道。曾经有三辆车会路经此地,如今却只剩一辆,它在随着时间衰败。或许有一天,当最后一辆车也不再路经此处,它就会成为第二个三丁目。
地方是无比熟悉的地方,但人是否如此……我不知道。
脸盲症真麻烦啊。
记不住任何人的模样。在脸盲症面前,全世界的所有人都是身外的过客。
我终于是找人问路了。
是一个纳凉的大爷,在一颗肆意生长黄杨树下。小孩们都喜欢这棵杨树,我也曾靠着工具爬上去过,最后被妈妈狠狠的骂了一顿。然后就再没然后了。
“您好,请问您知道禾泽惠女士住在哪吗?”我弯下腰。
“什么惠?”大爷似乎有点耳背,开口反问道。
我沉默了。
为了不陷入难崩的对话循环,我决定换个问题。
“大爷平日里过得好吗?”我开口问道。
“还可以嘞。”大爷笑眯眯的回答道。
“谢谢大爷,那我去找妈妈了。”我朝大爷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结果一抬头,太宰先生不见了。
我懵了。左右找了一会儿,才在角落的花坛那找到他。
最开始也没认出是他,只是隐隐约约的看见花坛那边坐着个人,背影很熟悉,我一下子就跑过去了。
然后发现是太宰先生。
怪不得会熟悉啊。
“你这么在这儿啊?”我有些奇怪但不多,开口问道。
“等你。”太宰先生开口回答道,接着反问,“问好路了吗?”
我点了点头。
“没问成,不过我知道她住哪。”我开口说道。
“她?”
“我妈妈。”我开口解释道,移开了视线,“当然,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太宰先生“嗯”了一声。
“跟横滨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太宰先生会很失望吗?”我忍不住反问道。
太宰先生看了我一眼。
“已经想到了。”他平淡的回答道,言外之意就是并不失望。
我点了点头,收回视线。
那间屋子该怎么走,我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
我穿过小巷,来到胡同里挤挤挨挨的旧楼中,上了二楼。带着黑锈的大门,和我影响里的没什么不同。
我伸手敲了敲门,之后才开始生出胆怯、后悔、犹豫的情绪。
……算了反射弧慢就是这样的。敲都敲了,那就再补几下吧。
于是面上,我不紧不慢的、非常沉静的敲了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警惕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你们是谁?”是透露着紧张的女声,和我记忆中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个独居的女性,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是独居的,所以不会给陌生人开门。愿意吱声或许都是看在太宰先生长得好看的面子上。
“你好,我在找我母亲。”我开口回答道,“她原先是住这里的,请问您知道禾泽惠女士搬去哪了吗?”
门后安静了下来。
“我一直和我丈夫一起住在这,这里没有什么禾泽惠,之前没有其他房客。”门内的女人回答道,“你应该是找错地方了。”
丈夫大概率是杜撰的说法,后者则很可能是真话。倘若要用谎言将我劝退,就不会使用带有回转余地的“应该”。
我腾升出了一瞬的失望,但依然礼貌的表示感谢然后离开。
之后,我又花费了一段时间和去找其他住户确认这件事,他们都声称不知道禾泽惠这个人。
我尝试用我浅薄的印象描绘她的外貌,得到的似是而非的答案却都是错误的结果。
结论,这里并没有一个叫禾泽惠的人。
我未曾谋面的父亲对应着田村先生,或者说,某个田村先生真的是我的父亲。我却没有找到我的母亲。
经历了无功而返的一小时,我们再次回到了最初的花坛边,这里可以看见那颗硕大的黄杨树,那位大爷依然在下面纳凉。
我在花坛边站定,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开口说道:
“还是找不到啊。我们坐飞机回去吧。”
“……飞机?”太宰先生开口重复道。
在我抬头的时候,我看见太宰先生先一步张口了。
他可能是想安慰我。我是如此猜测的,又不太确定。因为我认识的那个太宰似乎没安慰过我。
第300章 返程
无论那欲言又止的神色是否代表着安慰,它都在我说完那句话后无疾而终了,太宰先生显然更在意机票的事情。而只要这个话题过去,便不会再被提起。
更何况,即使没找到妈妈,即使有因为失败和事与愿违产生了负面的情绪,我也并没有被安慰的需求。
比起被人安慰,我更喜欢自己消解掉这些负面的情绪。我很珍惜这种逐渐变得平静的过程。回应他人的安慰同样需要精力,而我不喜欢耗费没必要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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