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泽很厉害呢。”费奥多尔如此说道。
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么厉害谁出卖的了你啊”。
我没话说,决定闭麦让费奥多尔自己猜。
费奥多尔肯定是不猜的。很快,他话锋一转。
“不管怎么说,还是辛苦你配合我的计划了,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合作成功。”费奥多尔吐出一口气,语调中带着不明显的好心情,“稍稍好奇一下,你是怎么骗过太宰治的?”
我拐到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上。
“真诚是必杀技。”我淡淡的说道,“我可是好人啊。”
费奥多尔在电话那头笑着,笑声逐渐放肆,我都能想象到他笑到不停的耸着肩,笑到弓起背的样子了。
即使绝大多数时间他都表现的像个优雅的家族公子,但他不是。他是地下盗贼团“死屋之鼠”的头目,他是被称之为“魔人”的恐怖分子。
“是是是……禾泽君当然是好人了。”他终于停止了笑,简单的认可道,“不过现在,应该是我领先一分。”
我“嗯”了一声。
“你去异能特务科偷走了这个世界的『书』,并将这件事栽赃在了导演先生和太宰先生身上。你的同谋是谁?涩泽龙彦吗?他身份特殊,和政府关系匪浅,是他吧。”我开口提问道。
“同谋当然是你啊。”电话那头,费奥多尔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把我给干沉默了。
“那么,费佳先生,请问你跟我‘谋’了什么呢?”我不得不开口提醒他我有多被动多场外,“我们到横滨之后就没怎么聊过天,我要跟太宰先生一道这事你甚至都没跟我商量过。”
“但是,关于我的目的、我即将要做的事,禾泽君都替我保守了吧。如今太宰君已经成为了那只替罪的羊。”费奥多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禾泽肯定说了诸如‘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回答的’这样的话。可即使是这样,太宰君也不会向你问询我的动向,因为‘你不知道’——至少你将这点表现的天衣无缝。啊呀,真是简单又有效的手段呢。”
“说完了吗?”听到这里,我开口反问道。
费佳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你不在乎我是否拿到书、拿到书之后又会做些什么。我还以为你会更信任太宰君一点呢。”他开口陈述道,说着表意不明的话语,“如果不是同谋,那你和我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你真奇怪啊,同谋不是你说的吗?”我沉默了,开口反问道。
“那就换你来说。”费奥多尔毫不犹豫的把问题抛给了我,弄得我愣了一下。
天才都有傲慢,他们总是自己提出问题又自己解答,他们相信自己的能力,总能自己处理好一切,因而很少做出将题目交给普通人解答的行为。
所以,在与费奥多尔交流的过程中,我从未准备回答任何一个费奥多尔回答不了的问题。
再困扰的题目他都不会让我知道。聪明人都是很独立的,他们一般会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至少不会求助他们眼中的笨蛋弱者。
而现在,这个问题被抛到了我的怀里。
那我就回答吧。
“是室友。”我开口回答道,“太宰先生是这么概括的,我很认可这个答案。”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过了一会才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这样啊”。
“我也有一个问题。”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对费奥多尔开口问道,“你手上的『书』它缺页吗?”
费奥多尔似乎笑了一声。
“缺了。”他很干脆的回答道。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口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这段话就这么告了一段落。很快,费奥多尔转移了话题。
“禾泽君会怎么赢我呢?我想不到禾泽君会做出什么事呢。”费奥多尔如此问道。
“你其实是觉得自己有了一整本书,想不到我该怎么赢你吧。”我指明了费佳的意思。
费佳没有言语,没有反驳。
“没发生的事我也没法回答……那你就看着吧,拭目以待。”我是这样给出了我的回应,不再盯着手表或小巷,挂断了电话。
“没什么事了那我先挂了。”这是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通话就这么结束了。
我随便张望了一下四周,此时此刻,我或许正处于监视中。猎犬、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勉强加上个港口黑手党,都有可能是监视我的对象。
但这没什么好着急的。着急的是费奥多尔,不运用『书』进行降维打击,太宰很快就能脱身,他的诡计维系不了多久。
而一但他用了书,那我的存在感就自然被夺取到可有可无,可以离开其他人的视线,美滋滋的潜匿了。
这其中当然有同时制裁我和太宰两人的方法,但是费奥多尔是不会用的。
因为我是举着燃点的火炬前行的那个人,我用火光吸引了他人的注意,帮助费奥多尔藏匿。在火光的照映下,所有的都观察着我的异动。一但我突然死掉,捡装备的好事肯定轮不到费奥多尔,我的书页会落在费奥多尔的敌人手中。
如果他的制裁不能一击毙命,我们本身脆弱的关系将会彻底碎裂——那我真要和太宰先生一伙了。
费奥多尔不会做愚不可及的事情。
所以,他不会对我动手,也不会对太宰动『书』。
这是剧目开始前的热场,横滨马上就要起雾了。
这就是费奥多尔接下来要做的事,在他的计划依然奏效的时间里,让整个横滨都笼罩在『龙彦之间』之下。
·
时间在流逝,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两年前的案件,只有寥寥几笔的新闻记录。
两年过去了,凶手已然死去,店主是退役的军人,五名孩子也是他收留的孤儿,他们没有家人了。在他们死去后,带着死亡阴影的食店也不再有人接受,荒废到如今。
我在路边的杂货店买了些洗涤剂和清洁用具,又回到了这里的自由轩。
出租司机是个寡言的女人,一路上都没和我对话过。等我从后备箱拎桶装水的时候,她才终于是说了话。
“你这是去干嘛的?”
“没事干,去打扫卫生。”我实话实说。
“你租了那栋房子?这里面可是死了人的。”
“我知道,我勉强算认识他们的。”我这样回答道,没有纠正租房子这种小错误。
司机女士不再说什么,她没收我的小费,踩油门走了。
店内果不其然是断水的。这就让我准备桶装水的行为变得十分明智。
我把水倒进更大一点的桶里,撸起袖子准备打扫卫生。
水不太够用,所以我先扫了一遍灰尘。
等我准备拖地的时候,两年来无人问津的店里却迎来了客人。
“这是当年的案发现场,自从那件事发生后,这个地方就一直封存着无人问津。先生,你是来做什么的?”礼貌清晰的男声从身后想起,是只听声音就能分辨出的人。
“没关系。这个地方已经荒废两年了,案件也没什么疑点。”我如此说着,转过身,看清了门口的来者,“我是来打扫卫生的,安吾先生。”
第305章 独行
这个世界的安吾虽说年长了四岁,却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与我印象中的那个别无二致。
“先生知道我的名字。”安吾先生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这样说道。他绕过我打扫过的地方,走到我身边,我注意到安吾先生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我要开口前,他才从桶里拎出了一条崭新的抹布。虽说没有言语的支撑,但他显然已经认可了我的打扫。
他显得沉默安静,仿佛某种更为沉重的尘埃,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你说的对,”接着,安吾先生如此说道,他在这平凡的前半句中停留了很久,才迟来的补上了后半句,“……这里应该打扫了。”
他站在我身边不远处,我没转头看见,只是转动眼珠,将视线移了过去。
这种情况下,不说些什么就浪费了。
“安吾先生,是在愧疚吗?”我开口提问道。
他转头看向我,过了很长时间才有动作。
“看来太宰跟你说了很多。”安吾先生叹了口气,如此开口道。
——他知道我,也知道我之前一直和太宰先生待在一起。
我眨了眨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这样一来,说了这么久实话的我,也终于有机会胡说八道了。
“太宰先生被猎犬的军警抓走了,临走前,他让我来这儿打扫一下卫生。”我收回视线,低下头,以一种极认真的态度拖着地,“我听了,不过现在看来,他是让我来等你的。”
“这样啊。”安吾先生应了一声,似乎也开始擦拭台面,“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我回答道,“被抓走之前,他只跟我说要我来这打扫卫生。”
以上都是我对安吾先生诉诸的谎言。
打扫卫生其实是我自愿的。太宰先生并没有拜托过我什么。
横滨还没起雾,一切还没有开始,在这无所事事的间隙,我实在是没什么消遣娱乐的心情。所以我选择回到这里打发时间。将那些弥留的、痛苦又无人在意的痕迹清理掉,像是剜掉腐烂的死肉。
这个世界的安吾先生会出现在这里,是我没想到的。不过没关系。我胡说八道的能力可是得到安吾本人的认可的,似是而非的说些对得上情况的托词,假设恰好圆上了,那可以套到的信息就多了。
这个世界的安吾先生了解这个地方,又直接称呼太宰先生为太宰。
我开始有一些顺理成章的猜想了。
“没关系。”对于我的一问一个不知道,安吾先生并没有在意,他放下了手中的抹布,看向我。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接着就听见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可以等到异能特务科之后再说。”
什么异能特务科?
“……”我沉默了。
——他看上去似乎想逮捕我。
我有了这样的认知。
走了个白毛军警又来了个安吾先生,果然玩脱进局子的命运是逃不掉了吗?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为什么?”我放下沾着灰尘的拖把,没有与他对视,只是平静开口问道,“我在横滨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做哦。”
玩脱归玩脱,挣扎还是要挣扎的。所以我还是努力发言了。
“这样啊,看来禾泽君在其他地方还做过不少事呢。”安吾先生淡淡的说道,我没有回应什么。
因为没必要。我在其他地方做的再多异能特务科也管不着。
只有一种方式能将我绳之以法,那就是太宰先生和费奥多尔的出卖,只要二人间有一个向异能特务科卖了我,那我今天就跑不掉——我现在就已经跑不掉了。
“破坏警方保护的案发现场,禾泽君并非什么都没做呢。”安吾先生语调平静的开口说道。
我愣了愣,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案发现场,不就是指的我现在打扫的自由轩吗?
破案了,费佳和太宰先生都没卖我。我暂时还没玩脱。
“你也破坏了。”我指了指安吾先生手边的抹布。
“我是公职人员。”安吾先平静有理的回答道,多少有点不顾我的死活的意思。
“我还是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呢。”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我拎出了我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份。
“没听说过。”安吾先生打断了我的施法。
很好,这很安吾。
“没听说过我也是。”我内心真诚,自己都快相信自己了。
最后这段对话以“所以,请问你的证件呢”草草收尾。
我败北了,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安吾先生想问什么我都回答,别把我抓走好吗?”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辙又无助。
安吾先生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是谁?”安吾先生开始审问我了。
“禾泽释之助。”我老实的告知了他我的名字。
“你和‘魔人’费奥多尔是什么关系。”安吾先生接着问道。
“你是说导演先生吗?网友,面基失败的那种。”我接着实话实说。
“导演先生?”
“就是你认为的那个费……奥、多尔。”我开口解释道,拗口的名字让我差点舌头打劫,但总归是一字不差的念对了,“我们是网友,我一般叫他导演先生。”
“那么安德烈·伊万诺夫呢?”
“不太好解释……理论上这是我的俄文名字,但实际上是我的旅伴一直在使用。”我说。
“也就是说,这个名字所做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搜查官先生严谨的发问道。
“跟你也没什么关系,”我默默的顶了回去,“异能特务科的管辖范围是国内的异能力者吧,什么时候手都伸到国外了。”
“打工人的业务是很宽广的,请不要质疑我的工作。”安吾推了一下眼镜,如此说道。
“就质疑就质疑。”我直接一个全方位反驳。再怎么说我也是能让安吾放下涵养和敬语和我打成一片的人,对安吾的性格当然是再了解不过了,“你是以公谋私帮太宰先生调查的这些吧,我肯定没说错。”
安吾先生沉默了,显然,他被我整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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