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沉默的扣上了西装扣子。
“你再给我带个路?”我又一次提议道。
对方开始给我带路。
我稍稍有点蒙圈了。
这人怎么一句话一个动作啊?
“……因为我是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有着丰富的断案经验。”我思来想去,还是和对方解释了一下,虽然这是纯粹的假话,判断对方的武器携带情况和表情情绪观察都是在港口黑手党工作时积累的经验。
稍等,表情情绪观察好像是我练人像速写的时候积累的经验……算了不重要。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那把匕首吗?”无言的走了一段路之后,小林先生突然说道。
“嗯,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我思考了一下,说道。
“……什么笑话?”小林先生看上去没跟上我的说话节奏。
“我再过两个月才过十七岁生日。”我说道。
“……”对方似乎完全没听懂。
这让我多少有点挫败,因为解释自己的笑话真的很逊。
但是没办法,小林先生听不懂,所以我只能解释了。
“我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我解释道。
“……”对方沉默了。
“就是说,如果你杀了人,你要负刑事责任,而我不用。”我又补充道。
第122章 花瓶
小林先生陷入了沉默。
我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
“所以现在能带我去监控室了吗?我们已经在负一楼兜两圈了。”我隔着水泥墙指了指电梯的方向,提醒道,“我是专业的调查员,无论你想做什么成功率都不会高的。”
小林先生又沉默了一会儿。
“……你都已经发现我要干什么了,还有必要去监控室吗?”他这样说道,多少有些放弃挣扎的意思。
在负一楼带我兜圈子的小林先生多少对我起了些杀心。一个下定决心要杀人的人,就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做事也就不会犹豫。可惜的是,这同时说明这样的人会在理智思考方面就会有所欠缺,他但凡多思考一下就会想明白他根本杀不掉我。所以我必须提醒他,让他充分意识到杀我是不合算且容易翻车的,不然他真的动手了,我还要花时间制服他,岂不是给助哥增加工作量。
从结果上来说我的提醒还是很有用的,至少他的杀心收敛了不少,看上去能正常交流了。
——我是去监控室看炸弹的。
我在心里想,并不能完全排除小林先生在炸弹事件中的嫌疑,也就没法直接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当然有必要去看了。”我用理所当然的语调说道,很多时候你只要让自己的行为看上去特别理所当然,对方就会自己脑补原因。所以我把他的问题忽悠过去了。
·
总之我顺利的来到了监控室。
武装侦探社的证件是真的很好用,只要出示一下我就可以随意查看监控了。甚至不需要偷偷用阿真魔法说服他们。
“为什么只有四倍速?”在我认真盯着监控的看倒放的时候小林先生冷不丁的问道,“侦探们看监控不都是六十四倍速的吗?”
我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下,暂停了录像。
“我有能力六十四倍速我还会四倍速吗?”我这样回答道,“……别信电视演的,没两个是真的。”
四倍速看录像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快我根本就看不过来。
“所以厉害的侦探也做不到六十四倍速吗?”小林先生又问道。
“不清楚,”我摇摇头,重新按下了开始键,“我只认识一个厉害的侦探,不过他不用看录像,只要一眼就可以推理出所有真相。”
有那么一瞬间,小林先生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似乎是惊讶愕然的表情,不过表情很快恢复了平静。
“……报纸上还会说真话啊。”
“不好说。”我盯着屏幕回答道,“但关于乱步的推理报道确实全是事实。”
四倍速对侦探来说确实太慢了,我询问小林先生一些细节后,只是粗略的抓了几个关键时间进行查验也花了不少时间。期间小林先生接到了几个电话,不过都搪塞了过去没有离开,一直等我看完了监控、再在监控室转了几圈、询问了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一些问题之后才跟我一起上楼。
“禾泽先生打算和我一路走回会场吗?关于……那个匕首,禾泽先生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前往厢式电梯的路上,小林先生果然问了我关于匕首的事情。不过当时我正在想“要记得给乱步多买两盒麻薯”的事情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
等到了第二时间我才反应过来,回应了他。
“你打算让我说些什么?问你为什么带着匕首?想杀什么人?但我不八卦,不想知道啊。”我对他摊了摊手,“我又不是警察,没必要干盘问你的活。”
“况且,我也不打算告发你。”我总结道。
小林先生完全藏不住他的惊讶。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的回答。”
我戳了一下电梯按钮,不觉得这是令人意外的回答,但大致也清楚了小林先生不是侦探社的大家,和小林先生说话不能简化流程。于是只能再次补充说明。
“你的作案工具被我拿走了,充其量只算个杀人未遂,就算真的告诉了警察你也有一万种理由搪塞,说一句‘我有被害妄想,带着带毒的刀子走来走去是我的自由’就谁也拿你没办法了,毕竟你可是连迫害对象的边都没沾一下呢。”
解释的功夫电梯已经到达了负一层,于是我们的话题就稍稍中断了一下。
我按了三十二层,等电梯门缓缓关上时,我才接着说道。
“用暴力来解决问题对普通人来说不是什么好选择,既然被我阻止了你就可以就此机会仔细考虑一下,说不定还有比杀人更好的选择呢?”
“比如求助武装侦探社?”小林先生反问道。
“比如求助武装侦探社。”我肯定道。
“你甚至都不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就许下承诺,没考虑过对方可能是连侦探社都对付不了的、不能对付的存在吗?”小林先生淡淡的说道。
和一个预备杀人犯聊天果然很有难度,不过考虑到我过去的同事都是实打实的杀过人,就觉得没什么了。
“确实。但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我再次提议。
小林先生对我笑了一下,他看上去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或许和助哥一般大,这个年龄却可以负责主持筹办一个有众多名流参与的大型晚会,显然是能力出众的。他说话语调平稳,给人一种有被认真对待的感觉,是即使受过专门训练也不太可能掌握的天赋。所以他笑着对我许诺的时候也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感觉。
他告诉我说我很特别,可以想象的出我工作的武装侦探社一定也很特别。如果他还有机会,他会去武装侦探社需求帮助的。
如果能这样解决自然再好不过了,于是我对他点点头,各自分别了。我润去找助哥了,而他去忙于会场布置了。
助哥告诉我说炸弹的问题他已经解决了,并且简单描述了过程。我也告诉了他我对负责人先生的初步判断和处理,以及在监控室的发现,顺带拜托他下班后记得提醒我给乱步多带两盒麻薯的事情。我们交涉的非常顺利,只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于是我就问了。
“咱们社对这件事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助哥回答道,在我略显错愕的情况下助哥说话的语调态度依然平稳不变,看上去非常沉稳可靠,“我把情况反馈给了社里,那边很快联系了井上先生,而反馈的结果是——一切照常进行。”
“那边的认为慈善晚会的炸弹不会影响到会谈的正式进行,他们认为这两件事情毫无关系。‘会谈在慈善晚会举办期间进行本身就是临时起意,慈善晚会的炸弹只会是慈善晚会的麻烦,既然麻烦已经被侦探社解决了,那么照常进行就好’——那边就是这么个意思。”助哥放低声音和我解释道。他可能多少有些特别的天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充满槽点的离谱发言用从一而终的、平淡的像谈论天气一样的语调说出来。
“真离谱。”我除了这三个字,一时也想不出来要如何评价。
“嗯。”助哥表示赞同。
可惜甲方要求再离谱我们乙方也只能照办。在炸弹被助哥发现的时候我曾设想过委托会因此终止,慈善晚会和会谈都会择日举办,我们可以提前回横滨的事。不过现在看来我明显是想太多了。
白天的动荡并不是适合黄昏插手的地方,可白天的请求黄昏也没理由拒绝。侦探社对政府最近发生的种种事件都处于一种既不隔离又不参与的中立态度,这样的方针可以说是“三刻构想”教科书级别的执行典范。可惜的是,这样的策略只会让三刻构想垮掉,这场会谈的出现、慈善晚会的宾客名单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假设寻根究底,这又只会是必然的结果——侦探社不会干涉白天的事情,只会在白天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但白天不会让黄昏触碰正空的太阳,只有黑夜才会肆无忌惮。
·
会谈的场所在这栋大厦的第四十七层,除了专门的电梯,普通的电梯都无法抵达。我的脑子里转着各种事情,有的是与现在要做的事情切实相关的,更多的则是想到了一些空泛而无法改变的事情。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走路不看路直接磕倒了一个半人高的青瓷花瓶。
真的非常痛,痛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觉得我的膝盖和肋骨承受了它们不该承受的暴击,但花瓶比我更惨,它直接裂开了。万幸是没碎,于是我小心的把它扶回原处,把裂纹藏起来了。
走廊上的花瓶不止一个,赔偿起来大概是要赔上一整套的,我觉得很忧伤,而且膝盖和肋骨都很疼,更忧伤了。
四十七层除了那个倒霉花瓶以外情况良好,在井上先生没来之前我们也不知道那个房间是他们私人会谈要用的。而且小林先生还在会场,离开太久也不太好,于是我们又很快回到了会场。
会场布置完备,助也哥把那些安全隐患都排除了。
细想一下小林先生也能算安全隐患……
那就是改成“助哥把除了小林先生以外的安全隐患都排除了”这种表述好了。现在的时间是六点半多一点,距离慈善晚会正式开始也只有半个钟头。
“会场的炸弹没那么简单,我们两个一定要留一个在会场的。”我梳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和助哥分工。
助哥表示他去做护卫任务,我可以留在这里,到时候还能吃点心买保温杯。
我对点心的欲望不强烈,但对保温杯确实心动了一瞬,于是点头答应了。
第123章 弘秀
晚会正式开始的时候月亮是红色的,可以透过落地窗看见,它贴着地平线,即使常识告诉你它将会慢慢升起,你也会产生出一种“这血般的月亮将要坠落”的错觉。宾客和媒体陆陆续续的赶来,在会场的人看来也只不过是地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点。主持人抑扬顿挫的说着开场的介绍词,到场的宾客或是礼貌的倾听或是各自交谈。我和助哥大致属于后者,但我们称不上宾客。
在明知道慈善会场有隐患的情况下依然当做无事发生的我们终归只是拿钱办事。想到这里就不由的觉得国木田老师不参与这条委托是件好事了。毕竟是不能拒绝的委托,国木田老师又对一些事情的态度相当执拗,远不如诸事都有自己的考虑的助哥和万事都优先用摆烂解决的我来的心态平和。
我短暂的和井上先生见了一面,对方看上去五六十来岁了,称不上和蔼也算不得凶狠,偶尔能在比较真实的新闻上看见他的身影,但没什么记忆点,我觉得我一转眼就能把他忘了。
井上先生的到来也把慈善晚会的氛围推向了一个小高潮,正式和他交谈都是在他签下几千万的捐款单之后的事情了。最开始我还是有点紧张的,因为我不太懂官腔一类的东西,这完全涉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助哥也不懂,不过他看井上先生的样子特别坦然,于是我也学着他坦然了。
万幸的是井上先生没对我们说什么门门道道的话,他和社长确实认识,跟我们讲话非常干脆直接。于是我们也很直接的公事公办,交涉起来非常舒心顺利。就是他身边跟着的其他官员先生看上去非常奇怪。一个非常隐晦的躲避我的视线,被我发现之后只好不尴不尬的笑笑。另一个非常明显不愿意面对我和助哥,看上去非常想走的样子。第三个看上去正常一些,但也是一副略显微妙的态度。
我觉得迷茫极了,只是暂且没有表现出来。走完过场的官员先生们同助哥一起离开了会场,熟悉的人离开了身边,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正身处于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一时间生出了想咬手指的冲动。
我掐了掐手心抑制了这种冲动,调整了一下呼吸来平稳情绪。
毕竟是前社恐,在陌生环境调整情绪这事我都做的轻车熟路了,现在的我拽的可以要求水土不服的路人喝八杯水。
咳,可能也没那么夸张。
但那些官员先生的奇怪反应依然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没兴趣吃点心,也没兴趣听主持人讲话,慈善拍品还没轮到那个漂亮的保温杯,小林先生也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没折腾什么事,我一下子变得无所事事,精力空闲了出来,然后被官员先生的异样表现所困扰。
不过这样的困扰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有人来找我打招呼了。
令人懵逼的那种。
对方说起话来相当不客气,声音不大却刺耳的很,看上去明显和侦探社有过节,讽刺说作为调查员的我是“首相的走狗”。
我是真的很懵逼。那会正在发呆想事情呢,前半段完全没听清,等回过神来仔细分辨对方在说什么的时候,又被“那什么什么的走狗”给搞蒙了。缓了一会才意思到他说的“那什么什么”是现任首相的污名绰号。
但这同样弄得我一头雾水。就跟你正走在路上散步听歌呢,突然出现了一个你见都没见过的人,指着你骂说“傻逼东南亚极地甘蔗,去修电缆吧”一样莫名其妙,这时你根本不会生出什么生气愤懑的情绪,只会感觉黑人问号,因为你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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