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最大的“定时炸弹”已经被他们用计赶走了,还顺便薅了羊毛。
老皇帝知道他躲来了滇南,又得知许知远与他的结拜之情,特意派对方来监视他,不仅如此,还给了些人手。
只是,棋子也能反水不是?
大琼皇帝已经老了,许知远因着旧情与考量选择他作为新主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另外两位皇子各自有文、武官员领袖作为后盾,也不屑许知远这样的小官。
人都是自私的,总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想着,苏徐行抬头看了眼天,还是那样的清新湛蓝。
但很快,这天就要变了,滇南的局势将会重新洗牌。
他谋划了这般久,投入了几乎全部身家,自然不是来过家家的。
今日之后,他要这滇南成为他目光所及无遮无挡之地!
第80章
晌午一过,栗山脚下顿时人头攒动,逐渐热闹起来。
四方桌、太师椅,还有热气袅袅的上好普洱配上各色点心,乍一看还以为是来听曲儿的。各家老爷、少爷们端坐在一旁,身后站着带刀的护卫,拿着扇子的小厮候在一旁徐徐扇风,场面看起来好不气派。
其中又以岐州许氏的架势最足,一排桌椅占据了最当中的位置,不仅如此,除了许氏家主许义铮、少主许诚齐、少爷许翊以及那位太叔公之外,旁支的那些话事人也大咧咧地坐在其中,这可是其他各族都没有的待遇。
显然许氏已经将神山大会的魁首视作囊中之物,连表面功夫也不屑做了。
苏徐行几人来得最晚,到达的时候其他各族早已落座,正“相谈正欢”,见他们来了,登时神色各异。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柏州”许氏,众人无一例外,既不放在眼中却又心生厌恶。
尤其是许诚齐,自许琢出现后,他的脸色就异常难看,活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许琢落座后目不斜视、不吭一声,即便这样,也架不住许诚齐找他茬。
“什么破落户也敢来神山大会丢人现眼。”许诚齐讥讽一声便稳坐钓鱼台,不再开口,只等着其他人随声附和,帮他“冲锋陷阵”挖苦许琢,而他则“功成身退”默默看戏即可。
但出乎意料的,除了一两个旁支附和着点点头,坐在旁边的其他人只端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并未出声,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许诚齐见状眉头紧皱,锐利的视线在一众旁支身上逡巡,语气不善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节骨眼想让他难堪?
他还欲厉声询问,却被一旁的许翊打断:“父亲,人回来了。”
虽然许翊同样也觉得奇怪,今日这些旁支怎得不再为了巴结他父亲出言嘲笑许琢了?但正事在前也由不得他多想。
随着许翊话落,一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栗山方向,只见一群黑点出现在水平线上,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便步入众人视线之中。
为首的一群人身带明亮的黄色巾帛,接着是炙热的朱红、清新的翠绿、深沉的靛蓝……一家又一家武比的人员归来,身上无一例外,皆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但不同的是,他们手中带回的猎物从种类到数量都千差万别。
那身配黄色巾帛的正是岐州许氏,作为第一个回到大会现场,且满满当当提溜了一大堆猎物的队伍,自然在一众猎物份量不多甚至还有空手而归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队伍的领头人是个强壮的黑脸汉子,一站定便朝着许氏家主的位置抱拳半跪,声音洪亮:“禀家主!吾等幸不辱命,于栗山全身而退!共计带回猎物七十八只!其中更有一头白额黑狼!”
白额黑狼?!众人闻言一阵哗然。
只见那领头人一抬手,身后几人连忙让开身子,血腥气登时弥漫开来,就见一只通体黝黑、体型巨大的野狼躺在地上,额上一缕白毛,正是滇南传说中一爪杀三人的猛兽——白额黑狼!此刻这只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身高那样长的白额黑狼身上插满了箭矢,腹部一把匕首开膛破肚,流出的鲜血染湿了身下大片土地,死状看起来极其惨烈。
围观的人群看清后纷纷后撤一步,不知是被浓重的血腥气刺激的,还是被那死状吓到了。
而纵观许氏的武比人选,个个身带利爪伤痕,脸上、肩上、背上……无一幸免,伤势颇重,更有一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可见为了这只传说中凶猛无比的野兽,许氏的这些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其他人暗自思量着,许诚齐最先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前,见到这骇人的一幕不仅没有吓到,反倒兴奋无比。
“好!好!好!”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许诚齐拍手称快,神采飞扬,“都是好样的!”
“为了许氏荣耀,你们辛苦了!待回府之后,都有赏!重重有赏!”
那领头人闻言似乎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许诚齐已经将目光转移到了其他各族身上,笑容中的得意是如何也遮掩不住,当然……也不愿遮掩。
他道:“诸位收获如何?”
“想必比我许氏只好不差吧?”
这话说得违心,其他人也心知肚明这是反讽,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有的几个家族加在一起也不如许氏一家的猎物数量,技不如人,他们再不甘心也只能垂头不吭声,将憋屈往肚里咽。
见无人吱声,许诚齐大笑了两声,又将目光转向了一边的许琢他们,只见他们面前空无一物,不仅如此,武比的人员不见踪影,连个人影都没回来。
“怎么着?柏州许氏好歹也是大族,从前亦是我等仰望的存在,现在即便没落了,也不会如此没用,一个猎物打不着不说,全死在栗山了吧?”许诚齐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许琢只当没听见,毕竟明面上许诚齐还是他二叔。
可许琢越是不言语,许诚齐就越气不打一处来。他这副不言不语的模样像极了他那个道貌岸然的爹,也像极了他那个冰冷无情的娘!
许诚齐越看越是怒火中烧,忍不住出声骂道:“贱种!你便是这种态度对待长辈的?!”
许琢本不欲与他纠缠,可听他当着这么多人面骂自己“贱种”,登时也急怒攻心。若是他不言语,岂不是将他父亲的脸面往地上踩?!于是他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许诚齐,目光中仿佛有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若我是‘贱种’,那二叔是什么?大贱种?祖父又是什么?老贱种吗?”
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许琢会说出这样惊人的话,许诚齐一时惊讶到忘了言语。
“噗嗤——”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几声压制不住的嘲笑,无数嘲弄的目光在许义峥和许诚齐身上来回转。
一直默不作声任由许诚齐挑衅的许义峥猛地一拍桌子,冲着许琢怒目而视:“孽子!谁叫你与长辈如此说话的?!离开许家几年,你父亲便如此教导于你?!”
“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等许琢说话,许义峥又冷冷扫了四周看热闹的众人一眼,语气冰冷:“孽子跪下!”
“给你二叔磕头赔罪!”
有了许义峥撑腰,许诚齐顿时挺直了腰板,看向许琢的眼神充满自得。
看看,家主永远向着他!
现场一片寂静,许氏族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许琢说话,皆作壁上观,笑看热闹。
许琢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熟悉的脸,曾经他也无比渴望家族的理解与接纳,只是失望的次数多了,他现在面对这些冷漠的脸,也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在许氏众人等待的时间里,只见一向为了父亲选择隐忍的许琢此次却没有退缩,反而厉声回道:“如此薄情寡义、愚昧不清的祖父,如此寡廉鲜耻、尖酸刻薄的叔父,如此趋炎附势、不近人情的宗族……”
许琢一个个看过去,在众人或惊讶、或愤怒的眼神中一字一句道:“我许琢,不待也罢!”
随即嘲笑道:“反正五年前我与父亲就已经被赶出了许家。”
“现在又是哪门子的亲戚要让我磕头赔罪?”
“你!”许义峥气急,手指着许琢颤抖许久,竟一时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身居高位已久,族内无人不对他卑躬屈膝,便是目中无人的许诚齐在他面前也是孝顺非常。他哪里能想到,一向乖巧的许琢竟敢如此忤逆他!
“不孝子!不孝子!”许义峥手捂着胸口,来来回回就是这两句。
许诚齐忙过去帮他抚胸口,随即冲着看热闹的众人高声说道:“各位亲族在此帮我许氏做个见证!今日是他许琢自请出族……”
许诚齐语气严肃,可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幸灾乐祸。
见他这样说,一直未言语的许翊刚要出口打断,但转念一想,若是许琢被除族,日后没有任何后盾,岂不是只能依靠自己了?这样想着,他踏出去的那只脚又默默收了回去。
无妨,兄长今日之辱他日他自会帮他讨回来的。
这边的许诚齐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连忙加快语速:“从此,许诚风、许琢与我岐州许氏再无瓜葛!日后不许再打着我岐州许氏的名头招摇生事!”
“许氏族谱上再无许诚风、许琢!”许诚齐一锤定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愉快,嘴角如何也按捺不下去。
没想到他日思夜想这么多年的事儿,竟然在今日就这样轻易办成了!又是夺了魁首又是除了许诚风父子二人的族,许诚齐恨不得立刻放上鞭炮庆祝他个三天三夜!
坐在座椅上缓气的许义峥见状嘴巴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没有阻止。
罢了,是他对不起情儿和诚齐母子,若诚齐这样能高兴些也值得,他这把老骨头死后也有脸见情儿了。
而作为被除族的主角,许琢始终不发一言,看起来倒像是被打击傻了。
许诚齐见状心中暗喜,恨不得这贱种直接疯了才好。
又狠狠瞪了许琢一眼,许诚齐转身面向其他人,高声说道:“既然各位没有数量超过我许氏的,那么许氏不才,便要摘下此次神山大会的魁首了!”
许诚齐目光掠过众人,面上笑意越发大了:“我宣布!此次神山大会的魁首便是……”
“吼!!!”
许诚齐的“岐州许氏”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只听一声震天响的吼叫自远处传来,众人吓了一跳忙向声音处看去,就见一只体型庞大、通体雪白的巨兽正缓缓靠近。
“啊!!!”
众人一惊,忙往后跑开,人群顿时一阵骚乱。
正在此时,只听一直未言语的许琢突然出声道:“大家莫慌。”
“那大虫已经被驯服,不会伤人。”
清冷的嗓音仿佛一股甘泉注入众人心中,将他们心头的慌乱、恐惧都给浇灭了。
见他这般淡定,刚才还尖叫逃命的众人停下脚步,怯怯地转头回望。果然就见那巨兽嘴上套了一个东西,将它锋利的牙齿都给挡了起来,不仅如此,那巨兽身上还驼了一个人。
一身青色长衫,面容俊秀,老神在在地抱着胸的不是方才还在此处的苏徐行又是谁呢?
见众人发现了自己,苏徐行朝他们兴奋地挥挥手:“大家好啊!”
他还是第一次骑老虎呢,怪刺激的嘞。
可与他的激动相反,现场其他人皆是一脸菜色,生怕这老虎突然失控冲过来踩死他们。
尤其许氏一族,面色更为复杂。
许诚齐看着苏徐行的双眼快要喷火,见他骑着老虎靠近,忍不住斥道:“小子,你在耍什么花招?!”
苏徐行懒得理这个老比登,他不耐烦地抠了抠耳朵,冲身下白虎说道:“大白,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吠?觉得吵的话你就踩死他吧。”
“我不怪你!”
“你!”许诚齐被噎,气得脸皮都在颤抖。
身后,许义峥起身,看向苏徐行的眼神不怒自威:“黄毛小儿,此地乃滇南,哪有你个外人说话的份!”
苏徐行却突然直起身子,表情淡漠,他朝天发送了一个烟花信号。
不一会儿,一阵震天动地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批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自栗山方向赶来,待到近前,粗略一望,也有数百人之众。他们个个腰配长刀,手持弓弩,浑身煞气。
弓弩之上的岩铁箭镞此刻散发着冷冽的寒光,只待一声令下,就可以轻易射穿在场的所有人。
相比之下,那些大族身边拿着长刀防守的护卫就像过家家一般,毫无气势可言。
许义峥张张嘴,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徐行。
就见苏徐行冲他勾唇一笑:“现在,有我说话的份儿了吗?”
许义峥目光复杂,心中却涌起惊涛骇浪。
第81章
不光是许义铮,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被苏徐行的阵仗给惊呆了。粗略一算,苏徐行振臂一呼,来了近四百人,比在场所有家族带来的护卫加一起都要多。恐怕也只有雷氏还在此,他们才有力量与他相抗衡。
想到因作弊败露而悻悻离开的雷氏父子,不少人心头一跳,一股凉意瞬间自背后爬起。
雷氏是因找人假扮“小诗仙”,而这赝品正好撞上正主才计划失败的,他们先前只顾着看热闹,现在深思只觉得心惊肉跳,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许义铮自然也一下子想通了其中关卡,他看向兀自坐在一旁面色如常的许琢,顷刻间就明白了这“除族”不仅是许诚齐心心念念的事情,恐怕更中了许琢下怀。
他心口忽然一窒,踉跄地退后几步,一屁股瘫倒在太师椅上。
而被那泛着幽光的弩箭正对着心口,许诚齐也不复先前那般嚣张,他扫了眼气势渗人的黑衣人,不由得讷讷:“这这这……”
一时间竟不知该问些什么,他倏地转头看向苏徐行,眼神格外复杂:“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一个空有“小诗仙”名头的黄毛小子,哪里弄来这么多岩铁长刀与箭镞?
许诚齐虽不是个有大才的人,但到底是岐州第一大族的少主,这点儿眼光还是有的。岩铁色如黑墨,阳光下泛着冷冷幽光,因质地极其坚硬而闻名,且量少贵重,每年出产的那一点全都掌握在官府手中,就是他们这些自诩“土皇帝”的大族,也就本家的老爷、少爷们能勉强用上岩铁制造的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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