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安裂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能因为即将上场的是秦大夫,你就这么诋毁人家吧。”他一使劲,又把韩致拉着坐下,“圣人言,‘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说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你是哪一种呢?”
韩致:“……”
韩致是知道陆久安牙尖嘴利的,他被拐弯抹角的骂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权衡一番后,索性闭口不语。
陆久安非但不加收敛,双方上场后,还一本正经地点评起来:“……哪里花拳绣腿了,秦大夫还是有一点真功夫在身上的,刚才那一个球就截得很是漂亮。果然是名士之后,即便困居穷野,也挡不住他大展身手。”
一声声一句句,把韩致听得心头火起,真想不管不顾就捂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语末,陆久安方才摊了摊手:“你瞧,你不喜也好,厌恶也罢,他终将成为你的对手,你不仅不能回避,甚至还要了解他,战胜他。赛场如战场,你是将军,你其实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被情绪左右乃是兵家大忌,你莫要失了方寸。”
“韩致,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我的存在成了你的弱点,你是大周战神,你合该和以前一样,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不对。”韩致用手盖住他双眼,“你错了,久安。”
“嗯?”
“是人就会有弱点,你注定是我身上那一片逆鳞,别人碰不得摸不得,你若稍有差池,我也栋折榱崩。”
这般直白的剖析之语听得陆久安恍神,韩致的情感就是如此纯粹又火热,陆久安闭着眼睛静默片刻,放弃了一开始的说辞:“好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之道,既如此,那我争取成为你身上的锐刺,别人要来碰我,也要做好被我扎得头破血流的准备。”
韩致心底一片暖流涌动,陆久安却在这时抽身后退:“先说好,不论你如何甜言蜜语,到时候赛场真碰上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是不会放水的。”
韩致哭笑不得:“好,我也会全力以赴。”
经过两天的比赛,决出了获胜的十六支队伍,运动会并没有设置门槛,因此实力高低不一,其中不乏有一些凭借运气侥幸胜出的,成为了此次赛事中的黑马。
百姓依旧热情高涨,东方未明,模糊不清的视野中只有烛火在闪烁时,就有人早早来到赛场占座,以便观赛时能有个好的视野。
这一次的抽签结果颇为滑稽,秦技之心心念念着与陆久安一战,结果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他非但与陆久安失之交臂,还被排在了和韩致一组,于今天下午决一胜负。
陆久安大笑过后,便是暗戳戳等着看好戏。昨日他说的那番话,也不全是为了刺激韩致。鲜衣怒马少年时,秦技之与他那些好友确实有几分实力的。
一个年少成名的将军,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两个在各自领域熠熠生辉的人对上,也不知会摩擦什么样的火花。
陆久安在观众席上找到空位时,愕然发现旁边坐着的是前日才刚交手过的人,沈二公子也是一愣,礼貌地颔首示意。
“严大公子,沈二公子,真巧,看来我与二位颇有缘份。”陆久安回礼过后,大方落座,顺便还把自己从府上带出来的零食分享给对方。
严大公子推拒不过,客气地道了个谢,随便从那堆小吃捡了个肉条塞进嘴里,片刻后他惊异地瞪大眼。
“怎么样,好吃吧。”陆久安自得,“秘制酱香肉干,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严大公子连连点头,还怂恿脸皮薄的沈二公子吃了一块,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陆久似乎就和对方从点头之交的关系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丝毫没察觉运动场上那一双阴云密布的眼睛。
“咚咚咚。”
鼓声敲响。
陆久安正襟危坐:“嘘,比赛开始了。”
沈二公子和严大公子也赶紧收敛了笑容,经过前两日的观摩,他们一致认为韩致是实力强悍的蹴鞠好手,自然想着排沙捡金,取其精华。
谁也不知此刻场上韩致的心情。
前两日陆久安当着他的面把另一个男人夸得上天入地,他本就满腹不悦。今日一个不留神,陆久安又去招惹上了别人。韩致只觉心里有一头咆哮欲噬的猛兽想挣脱牢笼,他舔了舔猩舌,把一腔无处排解的憋屈,尽数发泄在了秦技之身上。
很快观众席上的陆久安就发现了,他预想中的分庭抗礼并没有出现。运动场上的韩致不给对方留丝毫余地,仿佛不是进行点到为止的蹴鞠,而是在沙场上面对着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他打得大开大合,率领着全队势如破竹一般,将秦技之一队击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观众席上的沈二公子看得心悦诚服,交口称赞:“厉害,金绣在世,可堪一比。”
金绣是前朝一个将蹴鞠玩得出神入化的人物,单单凭借着这项独特的技术,就在朝中谋得了一官半职。沈二公子这么说,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不愿耽搁一分一秒,赛场结束,韩致拱手示意后,也不管对方如何回应,径直朝着陆久安的方向走去。
观众席的凳子是独木连排,陆久安左侧坐着陆起等人,右侧便是沈二公子一行,右臂挨着左臂,严丝合缝。韩致周身热气腾腾往沈二公子面前一杵,一句话也不说,着实把沈二公子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位兄台,有何贵干?”他承认,对方确实很强,但是这么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又是干什么呢?
陆久安见韩致眉头一皱,赶在他发作之前打圆场,冲沈二公子干笑道:“我与韩兄相识,约好一同看比赛。”
他使了个眼色,立即有意会的衙役站起来给空出了个座,岂料韩致视若无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如一尊不动明王。
陆久安心里暗骂:狗东西。
一边往左侧挪了挪,只见这狗东西这才勉为其难地动了动,挤在陆久安和沈二公子中间落座。
看得一旁的沈二公子大为惊异,也不知这韩致何许人也,居然让堂堂县令屈尊纡贵地为其让座。
韩致问:“秦技之还厉害吗?”
陆久安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不行,银样蜡枪头,花架子一个。”
第160章
韩致满意了, 又问:“刚才我在场下观你们交谈甚欢啊。”
陆久安咂舌:“你眼神真好。”
韩致冷着脸:“所以你们都在谈什么?”
陆久安越过韩致斜视了一眼沈二公子,见他注意力已经被下一场比赛吸引过去,便凑到韩致身边耳语道:“沈二公子和他的一群好友, 答应把家中藏书借我观阅。”
他说得狡黠又得意, 脸上浸出灿烂的笑容,韩致积攒的怒气不知不觉便散去大半, 连同看沈二公子一群人的目光里都带上了怜悯。
沈二公子毫不知情, 观摩完所有的比赛, 他显得更加郁闷了:“都怪当初运气不好, 第一站就遇到了陆县令的队伍,要是对战的是其他队伍,我等尚且有一战之力,至少挺进八强是没有问题的。”
陆久安不置可否:“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沈二公子兀自琢磨半响:“这样么,受教了。”
结果直至运动会结束前一天 , 陆久安也未能与韩致正面较量过。经过淘汰只剩下包括陆久安韩致在内的四支队伍, 冠亚季军在他们其中产出, 结果如何今天便能见分晓。
到了这个时候, 规则也随之改变,剩余的这四支队伍需要轮流对战以决出前三名,这样一来,双方对上已是早晚的事情。
“大人, 你这是什么表情?”无意间窥到陆久安正脸的付文鑫惊悚道。
“一想到马上要和你们总教头对上了, 我就有些兴奋,怎么?你不期待吗?”
“……”付文鑫。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因为心中的期待,陆久安战意勃发比之前几天更甚, 配合队友以摧枯拉朽之势结束了与另外两队的比赛,终于迎来了与韩致的对战。
一连踢了几天, 陆久安脚踝隐隐作痛,用来蹴鞠的皮革球是实心的,里面填充的乃是各种毛发,运动时间一久,惯常使力的地方难承其重,已然成为了一种负担。
陆久安不动声色地用脚尖点地逆时针转动了两圈,心里暗想:得找机会改良一下,弄成充气式的空心球。他记得蹴鞠发展到后面,是用动物膀胱充气,和现代足球有些类似。要不然实心球踢多了,身体容易落下毛病。
韩致在不远处稳稳站定,一身澎湃的气息尽数收敛于衣帛之下。那双昭明的眼珠子却犹如野兽嗅着了血腥,由远及近匍匐前进,悄无声息地扫了一遍全场。
陆久安被他扫过时,立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无需韩致多言,他的队友排兵布阵般各自迅速就位。
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在主将的带领下,凝聚成了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
当直面这铜墙铁壁时,陆久安才明白了韩致之前那些对手的感受,四肢百骸不可抑制地感到一丝颤栗。
战鼓敲响,韩致动了,炮弹一样急射而出。
陆久安不甘示弱,一边奔跑,一边屏气凝神仔细观察球的轨迹,瞅准机会,往韩致身上撞去。
按照以往的经历来看,陆久安估计他会跳起来用胸口去接球,只要他撞开韩致,只要球不在韩致手上,节奏就不会一边倒。
两道身影甫一相处,陆久安只感觉撞到的不是一堵□□,而是一块铁板,半边身子顿时就麻了。而他的这个反击,就犹如蚍蜉撼大树,没有干扰到韩致分毫。
“我靠,这肌肉是用锤子敲出来的吧,这么硬。”陆久安不由自主爆出一声粗口。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那球从韩致胸口一路来到足下,只见镇远将军原地用脚拨弄着球,也不急着带走,目光落在陆久安身上,仿若束手就擒就等着对方去抢。
观众席上的一众看客不明所以,陆久安却瞧得分明,韩致眼中带着明晃晃的笑意,挑衅之意十足,只差勾着食指嘲讽了。
陆久安气急败坏,咬着牙骂:“韩朝日你可别欺人太甚。”
韩致脚下生风,身影一闪,再看时已经在几步开外,付文鑫紧随其后,他的动作非常快,步步紧逼,倒一时牵制住了韩致,陆久安眼睛一亮:“好样的付文鑫,回头给你发奖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鼓舞了士气,付文鑫竟身形急转,竟出现在了韩致前面,伸出一只脚眼看就要把球截过去。
韩致避无可避,迅速观察了一下场上的形势,短短几息之间,很快就分析出了应对之策,一个抽击,寸步不离的球便脱手而出,落地的方向,韩致的队友刘卧早已守株待兔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付文鑫大叫:“好机会大人!截住球。”
“我知道!”
皮革球裹挟着利风在空气中呼啸而过,陆久安眼疾手快,灵敏地往旁边跃去,抢在泰山一样的刘卧前面,想要将球接在胸前。
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的轻率后悔了。
皮革球飞速而来的力量与韩致的身板不相上下,冲击之下,陆久安被砸得几欲吐血,果真是大力出奇迹,妈的一群肌肉发达的莽夫。
陆久安一拿到球就不再作耽搁,凭借着灵活的身手以及高超的球技,左避右闪,与队友配合得滴水不漏,硬是于千军万马间,踢进了第一个球。
这一球的代价也不小,韩致挑选的队友又高又壮,个个都是怒目金刚,他的战术粗暴简单,就是以绝对的力量压制。陆久安与他们的每一次周旋,无异于鹅卵击石。
队友欢呼着围过来与他击掌相庆,与他们而言,能在韩将军手下抢到一分,实属难得,足够他们吹三年了。
韩致表情不变,几个队友却白了脸,韩致低声说了一句话,声音太小,陆久安只隐约分辨出几个字:“……加跑……惩罚。”
球又回到了陆久安脚下,滴溜溜地打着转。
胸前被皮革球撞的地方在衣料摩擦下有些难受,恐怕是淤青了,陆久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朝着韩致洋洋得意地一偏头:“嘿,韩将军,也不过如此嘛。”
韩致展开一抹笑,陆久安嘟哝:“笑什么,是我进球又不是你,奇奇怪怪的。”
韩致恍若未闻,就在陆久安话音刚落,他脚上肌肉紧绷,脚后跟扬起一个蓄势待发的弧度,陆久安一瞬间只感觉被猎豹盯上,慌不择路忙地往回跑。
然而无济于事,韩致的速度非常快,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缠了上来,长臂一展,将他围了个密不透风。
仿佛看穿了他下一步的所有动作,即便是虚张声势的假动作在他面前也无所遁形,陆久安往左转,韩致的有力的胳膊也跟着转,他往右躲,一只脚也跟着拦在右边,如影随形。
他们之间的距离贴得太近了,无论陆久安怎么反抗都被轻松化解。
他甚至能感受到韩致那性感低沉的粗喘和又高又壮的身体里散发的热气。
“久安,这样你又该作何应对?”
付文鑫在旁边看到了,急得上蹿下跳。
“大人,你搞什么呀,快把球传给我。”
我倒是想啊,你没看到你总教头把我给守得固若金汤吗。
仿佛是听到了陆久安的抱怨,韩致突然大发好心把双臂撤了回去,陆久安可不管他是什么目的,逮着机会见缝插针逃了出去。然而只是片刻,陆久安就感觉身后一阵风袭来,随之而至的,还有一双手在他腰间不着痕迹地捏了捏。
陆久安愣住,只当自己感觉错了,抬起头就看到了韩致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陆久安呼吸一滞,还不等他反应,耳垂又被了轻轻一摸。
这下子陆久安确定了,韩致这个狗东西,打着阻拦截球的幌子,搁这儿暗度陈仓呢。
那双手飘忽不定,虽大多时候只在胳膊肘脚踝处等无伤大雅的地方流连忘返,不至于太过分,但陆久安还是感觉到了奇耻大辱。
韩致的动作大胆又隐秘,其余人以为他们进攻防守地难舍难分,谁知道韩致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在借机明目张胆地揩油。
陆久安气得脸红脖子粗。
不行!
我期待已久的比赛应该是热血的!激情的!男人之间力量的角逐和身体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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