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成绩好,门门功课第一,有次考试他总分就差你2分,气得他好几天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连云舟撞了撞何屿渡的肩膀,“是他吧,你的死对头?”
何屿渡喉结滚动了一下,脸莫名有些发热:“连云舟,你闭嘴。”
他压着声音,气恼道:“你到底跟谁一头的!”
“那当然跟你一头的。”连云舟闭嘴了。
【作者有话说】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王观《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君君:不提倡暴力行为。
第0012章 他们是朋友
明霁看着何屿渡,眼里笑意更深了:“死对头?”
少年时的何屿渡对他总是冷着个脸,碰面也当做没看见,明霁一直以为只是因为他撞碎了何屿渡的玉,惹他恼了。
没曾想过何屿渡还暗自在心里和他较着劲,因为考试总被他压一头,所以对他没个好脸色。
何屿渡抿了抿唇,语气生硬地道:“不然呢,难道是朋友吗?”
他和明霁……从来都不是朋友。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明霁看着他,眼里笑意温然,语气也含着笑,“就算以前不是,现在也是了。”
只有朋友才会在那样一个雨夜,在他孤立无援的境遇下,拉他一把。
只有朋友,才会送他来医院,在他高烧不退的时候为他守夜。
才会因为看了新闻报道而担心,深夜来医院探病。
才会因为别人拿他的照片刻木雕,不知作何用途,而愤然生气。
他自幼失怙,又被明峰和单青黛漠视、被疯子一样的明棠各种针对和欺压,被明老爷子要求忍耐……连血脉至亲都不可信。
所以明霁从不轻易信任别人。
但何屿渡似乎和他见过的那些人都不同。
出身社会后的很多人际交往都是带有目的性的,远不如学生时期的纯粹和简单,所以那些人可以成为人脉关系,却不能成为朋友。
可是何屿渡不一样。无论是学生时期的何屿渡,还是现在的何屿渡,与他来往,都不曾有过任何目的。
何屿渡的性子还是像以前那么傲气,脾气也不太好,说话也总是很刺人,但他也和从前一样,正直善良。少年时会给贫困的山区学生捐款,长大了,会对遇到危险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
他的善良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温良。
何屿渡的情绪也很好懂,都写在了眼睛里,那双漂亮的眼睛澄澈透亮,像是一块不曾被人踏足的圣地。
望向这样一双眼睛,就像是站在茫茫深山的葳蕤树林里,抬眼望进漫天明亮的星空中。
星星会指引在黑夜中迷惘前路的人。
何屿渡问他和明棠的恩怨那个晚上,明霁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没牙仔。
没牙仔是他很多年前捡到的一只小狗,一只可怜的没有家的小狗。和他一样。
明霁捡到小狗的时候,小狗瘦骨嶙峋,浑身都脏兮兮的,像是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似的,一绺一绺的毛全都粘在了一起,身上还有很多咬伤,牙齿也掉了两颗,所以他才给小狗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他很喜欢没牙仔,拿着自己的零花钱送它去宠物医院治伤,给它接种疫苗、洗澡,把它从瘦瘦小小的模样养得胖乎乎的,那段时间,是他童年时期难得快乐的回忆。
明霁以为,没牙仔会陪他长大,可是一切却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
他到现在都记得,明棠笑着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他,说“哥哥,生日快乐”的情形。记得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血淋淋的一双眼睛,不知道是血还是泪,那些鲜红的液体包裹着那双黑亮的眼睛。
就那么望着他,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捡到了它,却不保护好它。
明棠还在笑,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声音却像是恶魔的低语,他说:“哥哥,小狗的眼睛好漂亮,送给你当礼物呀!”
那是没牙仔的眼睛。
旁边还放着他给没牙仔定制的名牌。
他当时就打了明棠几拳,问他没牙仔在哪里。
后来,他在明棠的房间看到了满浴池的血,全是红色,好像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那天的饭桌上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
带着血泪的眼睛、血红的水和汤的热气熏出来的白雾,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这么恶劣的一件事,明峰和单青黛最后却以“小孩子不懂事”拍棺定论。
明霁去找明老爷子,却也只得到一声叹息,让他“原谅弟弟”。
从那时候明霁开始慢慢懂了,有的人的坏不是一般的坏,他们的坏是从骨子里就烂掉的,他们是一坨腐肉,是披着人皮的可怖的怪物,他们的身体里流着的也不是热血,而是令人作呕的腐水。就像明棠。
梦醒以后,明霁心里怅然若失。
那一刻他很想找人说些什么,他点开了和何屿渡的聊天页面,甚至在聊天框里敲下了没牙仔的名字……
他的心已经动摇地为何屿渡打开了一扇门。他们是朋友。
只有朋友,才会让他短暂地卸下防备和利益算计。
只有朋友,才会让他有想倾诉的念头。
但他最后又把那些文字都删掉了。
生命中那些悲痛欲绝的记忆就像是不会痊愈的伤口,时间会让伤口结痂,但每提及一次,就会再次撕裂,鲜血淋漓。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何屿渡没想到明霁会这么说,他怔愣了好一会儿,难得没有故意说反话:“……你说是,那就是吧。”
而连云舟认识何屿渡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何屿渡的别扭性子,他看看何屿渡,又看看明霁,笑了一下。
“认识一下,我叫连云舟,何小渡的发小。”
“你好。”明霁颔首,“我叫明霁。”
等万殊缝完针包扎完出来,看到的就是明霁和连云舟相谈甚欢的模样。
谈话内容么,万殊听了两句,是明霁在给连云舟出谋划策。
看到他出来,明霁止住了话头,问他:“伤口怎么样?”
“缝了10针。”万殊对上连云舟满眼歉意的眼眸,朝他安慰地笑了笑,“没事,医生说用的美容线,封得细密,后期恢复了看不出来。”
就算留疤也没什么,都被头发挡了。再说他一个男人,也无所谓留不留疤的事。
只是现在头上剃光了一块头发,包着纱布,看着有些丑。
连云舟有些欲言又止。
万殊的伤口处理好了,他们该走了,但……明霁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本来是想着今晚就把事情告诉林秋雨的,拖拖拉拉不是他的作风,当下就想要快刀斩乱麻解决好这件事。
可是明霁的话又奇异地按下了他的冲动。
他什么都不知道,龙凤胎是谁的孩子,连琚光和赵蕙在一起多久了,对于这件事其他人知情还是不知情,连老爷子他们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林秋雨知道后又会有什么打算……他都不知道。
他想连琚光和赵蕙身败名裂,想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但是这不是靠拳头逞意气之勇就能做到的。
明霁看了连云舟一眼,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主动道:“去我病房吧。”
解扬早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被明霁叫回病房去了,何屿渡便推着他的轮椅往病房走去。
看到走在身边的万殊,何屿渡这才想起问了一句:“万殊什么时候去温泉度假山庄当经理了?”
他记得以前的经理是姓钱的。
明霁说:“他今天刚过去就职。”
何屿渡:“……”
就职第一天就遇到客人闹事,万殊也是不容易。
何屿渡把声音压低了些:“度假山庄的人是不是和你的车祸有关系?”
明霁眸色微沉:“嗯。”
何屿渡便不再问了。只是心想,幸好自己那晚没有联系度假山庄的人,不然就不是救了明霁,而是害了明霁……
进了病房,明霁继续和连云舟说方才没说完的话。
怎么做亲子鉴定,怎么收集连琚光出轨的证据,怎么找营销号在网上曝光他,他甚至连律师都帮连云舟找好了。
只看连云舟想让连琚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何屿渡在旁边听着明霁风轻云淡地给连云舟出谋划策,让他先跟自己母亲商量好,拿到龙凤胎的头发或者是别的能验DNA的东西,验了DNA,再看能不能查连琚光的手机或电脑,找到亲密的聊天记录和照片。
他一下就想到了今天的事:“自助餐厅是不是有监控可以查?”
或许不只今天,连琚光如果出轨赵蕙多年,或许也不是第一次去度假山庄了。
明霁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让万殊帮你们查,可能还能查到开房记录。”
在外人眼里,明霁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人人称赞的君子,他似乎永远都是那副不温不愠的模样。
实际上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走一步就能想十步,连云舟这点事在他眼里就跟个小浪花似的,根本掀不起风浪波澜。
万殊盯着明霁看了几眼,心里打鼓。
这家伙心里打什么算盘啊,响得他心慌。
互相加上了微信,万殊看到连云舟的微信ID,挑了挑眉头。
“你俩一个不生气,一个没头脑,情侣ID?”
明霁看向了连云舟。
听到这种误会,连云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个叫《没头脑和不高兴》,不是没头脑和不生气。”
“听起来都差不多。”万殊看看何屿渡,挤眉弄眼的,“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今天帮人挡酒瓶的架势,首当其冲的。”
何屿渡无语:“我十个前男友,追求者都得排队拿号码牌,轮得到他上位?”
明霁的手指在轮椅上轻轻敲了敲,心里莫名有些不悦,他垂眸,掩去了眼里的情绪。
万殊也没注意到,只是跟连云舟继续说话:“明天我给你查监控,到时候微信发给你。”
连云舟点点头:“谢谢,等这件事有了结果,请你们吃饭。”
“那可有得等。”万殊把轮椅推到病床边上,伸手把病床上的被子掀开,“明霁还得住半个多月的院。”
明峰和褚有恒伪造投资项目非法集资的证据他们已经递交上去了,等到四月底,明峰的二审结果出来,很多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那时候明霁的“伤”也该好了。
何屿渡看出来他这是要扶明霁上床,于是伸手扶住了明霁没有受伤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让他借力起身,上床。
靠得近了,何屿渡闻到了一股冷清干净的雪松木质香气。
温热的呼吸洒落在明霁的脖颈,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像是凭空生出的细细软软的藤蔓,顺着手臂攀爬至肩膀,又缠至心间,缠得他的心跳不受控地乱了。
烦闷复杂的情绪似乎也如藤蔓一般,缠至了他的心脏。
明霁听到耳侧传来男人清朗的嗓音:“明霁,你都怎么洗澡啊?”
【作者有话说】
君君:明棠是天生坏种,从骨子里烂透了的人。第一次写这种反派,真刺激。
明霁:家人们谁懂啊,我们老婆想帮我洗澡。
何屿渡:???
第0013章 正中他的心脏
万殊把床头升起,又把被子搭在明霁腿上,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浴室里有凳子,用那种沐浴防水套,穿戴在腿上洗,防水效果很好。”
明霁望向何屿渡,他的目光清澈,似乎并没有觉得这种私密的问题有多冒犯,就是纯粹的好奇。
他的心跳慢慢平复,淡淡地“嗯”了一声做回应。
“诶?新闻不是说他半身不遂……他这腿……”连云舟这才发现明霁的腿没事,只是右腿打着石膏,行动有些不便。
何屿渡撞了一下他的手臂:“你脑子里装的是水还是浆糊?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抱歉。”连云舟神色讪讪,“咳……今天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真对不起。也很谢谢你们帮我,真的,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们只管说一声。”
明霁没应连云舟的话,而是目光含笑地看向了何屿渡,不紧不慢地问:“之前你说我救了你一回,你救我一回,我们算扯平。那这次怎么算?”来了来了。
万殊一下来了精神,他就知道明霁心里算计着呢。听听,这响亮的算盘珠子声。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何屿渡倒是没多想,今天明霁和万殊确实帮了连云舟大忙,也等同于帮了他大忙。
就这一句话,便如同一阵春风,吹散了明霁心头缠绕的烦闷情绪。他弯了弯唇角,语气意味深长:“我可记着了。”
人情债,向来是不好还的。
等何屿渡和连云舟道别离开,万殊才打量着明霁,问他:“你要干嘛?”
把自己的律师团大方地借出去了不说,还把公关部也借了出去。万彩集团公关部那群键盘成精的人,个个都养着好几个营销号,玩舆论操纵,一个比一个厉害。在他们面前,连琚光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只是好心帮忙而已。”明霁眉眼带笑,语气温然,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你想多了。”
“信不了一点。”万殊“啧”了一声,“你要何屿渡欠你人情干什么,奇奇怪怪的。”
明霁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这不对劲,很不对劲。但万殊也说不上来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
明霁笑着没说话。
他确实没想做什么,只是想何屿渡欠他人情。
那天听着何屿渡语气不甚在意地说“扯平”,他的心里就不太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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