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离记忆的地方是个数据舱,宁朔被人推进去,眼前的世界就被黑暗湮灭。
之后的记忆混乱不堪,只记得随着碎裂的响声,系统内的数据被无数的“error”侵占,以及所有的审判像是输入的数据出现了什么问题,交谈声戛然而止,动作也开始机械起来。
画面开始清晰的节点,是其中一个审判起身去查看数据舱:“……已经洗过两次了?”
有审判从监牢那边回来:“那人还没醒,符合记忆刚洗完的后遗症,数牢也有开过两次的迹象,应该就是水月镜里的那个。”
一个审判不确定喊他:“宁望?”
宁朔听到自己皱眉问道:“你们是何人?”
审判们兀自点头:“就是他了。带他回数牢,刚才内部出现了这么大范围的紊乱,大人那边会很麻烦,带他回去后,我们去帮大人。”
宁朔记忆空白一片,只记得自己几分钟前还在刺杀皇帝,几分钟后就浑身无力地被人押着。
就算是置身于这样狼狈的境地,宁朔的语调散漫:“你们是狗皇帝派来的?他什么时候还造了这么个地方,而且看你们的服饰,你们是外族人?”
那几个押解他的人并不搭理他,而是自顾自闲聊:“还真全忘了。”
事情貌似朝着脱轨的方向发展,再加上宁朔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力气,眼前大片大片的白光绽开,宁朔还是脱了力。
世界归于黑暗。
再醒来,宁朔见了鬼:为什么会有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
宁朔:“嗯……您贵姓?”
那人:“免贵姓宁。”
“……不会单字一个望吧。”
“是,在下宁望。”
哈,这人是宁望,那他是谁?
“呃……是否有过曾用名,叫谢宁?”
“对。”
滑天下之大稽。
宁朔这么想,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那人笑吟吟道:“不滑,说不准我们是一个人呢。”
宁朔反驳他这属于时空悖论了,那人却不以为然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说实在的,宁朔一开始只觉得这个人满嘴跑火车。
真要是宁望的话,他不可能随随便便信任一个人。
直到他注意到这个人眼角眉梢下用笑意隐藏的难过。
宁朔忽然意识到他或许忘了很多事情。
而他忘的事情里,另一个宁望还记得。
所以他非常确信自己跟他是一个人,但出于某种原因,这个宁望得装作自己不记得了的样子。
耳边忽然响起麻雀的叫声,宁朔迷迷糊糊睁眼,意识朦胧之际,一个念头愈发清晰:原来是这样。
原来宁望能比他先回忆起这么多,是因为他先洗了两次记忆。
再加上宁望现在也是失忆的状态,言则,在宁朔失忆之后,他们其实还在系统里待了一段时间。
而现在,宁朔和宁望都已经不记得过往的事。
所以,宁朔洗了三次记忆,而宁望洗了一次。
最后,一个去了现代,一个被困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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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朔无意将这些事情告诉宁望。
首先是他还没做好哄小孩的准备,其次是他想把一切调查清楚了,再把所有事情捋顺告诉他。
就像梦里,宁望分明没有失忆,却故作轻松的样子把他拉到同一阵营一样。
还有所谓的爆炸。
宁望看到爆炸的时候,应该就是宁朔被送到现代的时候。
宁朔可不觉得系统能这么好心,大概是系统想杀了他,而又被第三个人插了手,将宁朔趁机送到了现代。
或许是宋杼,或许是舒衍,或许是饶临,又或许是什么其他人。
总能调查清楚。
宁朔轻轻戳了戳宁望的眉心,然后一点点描摹他的五官。
别说,他这张脸生的是真不错。
都省了宁朔每天照镜子的功夫。
清晨总有些难以言喻的欲望,宁朔描绘着眼前这张脸的五官,脑子里正在播放一切不能在番茄写出来的东西,手指忽然被宁望抓住:“哥,早上好,来个早安吻吗?”
嗓音低哑,简直是偶像剧里的经典场景。
然而现实不是偶像剧,宁朔把他的脸推开:“去刷牙。”
宁望笑了笑,硬是在他身上蹭了蹭才不舍离开。
两个人并肩刷牙时莫名岁月静好,宁望先收拾完,找了根皮筋给宁朔扎头发:“为什么会想把头发留长?”
在现代时,宁朔有想过剪头发。
但那时每每有这个念头,心间总萦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宁朔不懂这情绪是为什么,但他一向是遵从本心的人,意识到自己不想剪短发就不去了,最多只是修了个发型,总体仍旧保持着中长发的模样。
反正怎么样都帅的掉渣。
昨晚做了梦才明白,或许是想保持过去的样子,照镜子时,或许就能勾起一点潜入骨血的熟悉感。
但这话说起来有点酸,宁朔也不是很想在这么轻松的氛围聊起难过的话题,随口道:“当时身体不好,打扮的温柔一点,本王锋芒毕露的时候才更扎人。”
“王,您的眼神一点都不无辜。”
“很智慧是吧。”
然而,智慧的王因为是偷偷溜回来的,所以没办法下楼用膳,只得让忠诚的骑士给他拿了俩包子路上吃,骑士则在身后跟着,既想在身后守护王,又想踩着上课铃维持校霸的形象。
谁知刚到学校,校门口的保镖站了一排。
温氏动作神速,蒋家虽然还没破产,但外界负面消息已然满天飞。
在校门口抓走读的教导主任看到宁望,并不像之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抓向他的肩膀就要问责:“你怎么敢迟到的!”
第115章 快逃出高三1班(16)
原本对迟到学生的惩罚是在校门口站十分钟,但碍于宁望是常客,惩罚加倍:绕着操场跑十圈。
温暖看宁望早就不舒服了,她戴着墨镜,边看宁望跑圈边问宁朔:“你看怎么样?”
她知道宁朔是从校外回来的,听班主任说他的请假理由是担心家产被夺走。
宁朔的确想帮她的可信度在温暖心里又高了两分。
听她这么问,宁朔抬头:“嗯?氟氯溴碘负一价。”
温暖一时没听懂:“什么?”
“哦,我在背化合价。”
温暖:“……”
宁朔抬了抬眼镜:“对了,我听说蒋式先给天下第一剑客藏了点东西在学校。”
温暖大怒:“什么?他还给这私生子留了东西!?”
“消息不确定真假,前段时间学校里都在传,据说是个密室,还有指纹密码锁。”
宁朔毫不在意道:“你要是想要,到时候你让他带着你去就行。”
丢下一句“去上课了”,宁朔扬长而去,温暖站在屋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还在操场上跑圈的宁望。
她对身边的保镖道:“去把那私生子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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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暖的威逼下,宁望展现出了宁死不屈的气质。
在温暖说找到家产分他一半后,宁望又表现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机智,任由温暖带着他找遍了整个学校。
温暖看他在身后吊儿郎当的走路姿势,暗暗鄙夷:果然是私生子,目光就是短浅。
这学校有蒋家的投资,这也是宁望之前在学校摆烂但学校内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现在蒋家被温氏吞并,重新拉投资的同时,宁朔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至少现在班主任不敢得罪的人从宁望变成了宁朔。
于是,宁朔提出试卷做完了,要去文印室看看有没有新印出来的试卷时,班主任也给了他文印室的钥匙。
一系列的操作都扯得离谱,但npc就是挑不出错。
温暖作为宁半仙的生母,现在莫名其妙得了势是真的;宁半仙是台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想多找几份卷子来写也是真的。
反正文印室的试卷也不是周考的卷子,让他多刷几套也无妨。
在没有玩家干涉的情况下,npc都遵循自己的设定按部就班工作。
例如班主任除了上课就是监督学生学习,时不时在厕所恐吓玩家做题;
例如文印室的老师经常迟到,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来上班。
宁朔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作为学委,经常来文印室帮任课老师数一些新鲜的卷子搬回教室给同学做。
班主任总吩咐他下午再去,上午文印室的老师不在。
一切都恰到好处,水到渠成。
一般文印室的门都是锁着的,班主任显然也知道文印室老师的德行,所以把钥匙给了他。
宁朔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进了文印室,确定没撞上老师npc,这才翻找起档案来。
学委的身份很方便,送卷子时偶尔能看到老师桌子上的资料。
比如文印室和档案室的活儿很清闲,所以管这两个的老师都是同一个,档案室和文印室也在同一个地方。
宁朔在底下找到一份尘封多年的档案。
姓名:游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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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基本都是已知信息:游歌是个艺术生,考过全班第一后被校园霸凌了半年,被打断了腿,就算恢复好后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跳舞了,游歌没想开,最后在天台一跃而下。
游歌死后,A中尖子班才出现了那个传说:每周周考,尖子班的学生如果没考过重本线,最后一名将像游歌一样坠楼死亡。
但也同样没出现过考过667分的学生。
都在尖子班了,超过667分的学生一定有。
可档案上没有任何记录。
就像游歌是个跳芭蕾的艺术生,但档案上只有“艺术生”三个字眼,正如那个消失的学科。
“芭蕾”仿佛永远消失了一样。
同样的,667分的学生一定有。
只是跟“芭蕾”一样消失在了不知名的时空长流里。
宁朔翻到档案最前面。
游歌是四年前的学生。
他又去找范将楠的档案。
档案显示,范将楠从高三下半学期开始也被校园霸凌了。
她一直很积极地寻求老师的帮助,可A中早已败絮其中。
范将楠逐渐变得沉默寡言,跟她越来越沉默的性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越来越高的成绩。
她一直在很努力地想爬出泥淖。
随着范将楠的成绩越来越靠近7开头,学校算是看到了范将楠的价值,对那些虽然成绩不好但有家里背景的学生进行了警告。
肢体上的暴力没有了,冷暴力却一直存在。
高三下半学期,A中成立了尖子班,有两个霸凌过她的女生靠着背景进了这个班级。
没进尖子班前,谁都不知道那个最后一名会死的传闻。
进了尖子班,她们知道了。
以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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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朔却依旧觉得奇怪。
范将楠的成绩在进尖子班前一直是稳在六百八九,甚至偶尔能上七百的。
进尖子班那一周,范将楠身上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范将楠怎么知道的游歌,怎么知道那消失的667的?
宁朔把档案放回去,又随便挑了几张卷子带回去糊弄。
水月镜碎片能用了,看看能不能让范将楠变成跟明枝一样拥有自我意识的npc。
宁朔把玩着那块碎片,看着上面的裂痕。
碎片在各位鬼新娘手里过了一圈回来,上面就多了不少裂纹。
这么看,这道具也有使用次数限制。
否则就能把整个剧本的npc都给转换了。
走出文印室,宁朔把玩碎片的动作一顿。
经过昨晚一晚,裂痕似乎又多了不少。
……是因为他想起来的那些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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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中的尖子班无比奇怪,它的成立时间永远都在高三下半学期。
范将楠曾经被孤立了半年,霸凌者被学校警告后,她过上了冷暴力的日子。
比过去的日子好很多了,尽管范将楠没有一个朋友。
进入尖子班的第一个星期,范将楠如之前一样独来独往,她听到身边有人在窃窃私语,性格使然,她没去打听,只是到处都能听到一耳朵,最后到处拼凑,拼凑出了一段过往。
——学校以前出了一起校园霸凌致人死亡的事情。
第116章 快逃出高三1班(17)
范将楠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校园秘辛。
直到这一次考试,跟她一样进了尖子班但孤立过她的人考了最后一名。
范将楠知道她不是个会因为学习压力而跳楼自杀的人,这跟那个校园秘辛有关。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比其他人知道更多的细节,比如他们口中的游歌,范将楠总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她。
比如梦里,比如其他什么地方。
她似乎总能见到那个女孩在跳舞。
但那些细节她想不清楚。
就像脑子里有一个指令告诉她,她应该痛苦,她应该难过,尽管那些痛苦她想不起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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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将楠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她唇线抿紧,最后沉默着独自去上课。
现在是五月初,明明已经快到夏天,清晨的风却依然凉飕飕的。
范将楠把校服拉链拉上,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她回头,看到是自己班里那个险些被校霸霸凌的学委。
两人还是兄弟。
范将楠莫名有一种失落和羡慕:她有幸阻止了一场校园霸凌,可这似乎并不是她最想阻止的那场。
她问宁朔:“怎么了?”
宁半仙叫她伸出手:“有人让我把一个东西转交给你。”
范将楠一愣,一块微凉的碎片放在她的掌心,隐隐有一股暖流走遍她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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