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习从后面靠近了点,抬手去整理人鱼耳边的碎发。
人鱼动作一顿,安分下来,眨着眼睛,从镜子里看她身后的人类。
对方的黑色长发被固定在后颈,配上无悲无喜的表情,似乎带了点超脱世俗的清冷。
离得很近,彼此的气息交汇,不分你我。
人鱼鼻尖耸动,闻到一股异香,她向后看去,和人类的鼻尖堪堪蹭过。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气味,人鱼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描述,她总觉得像是同类的气息,但又觉得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那可是没有尾巴的人类。
人鱼捂住鼻子,又松开,再次去闻。
怕闻错了,这一次她专门用比刚才幅度还大的动作转头,结果一不小心和人类撞在一起。
不止是鼻尖,还有嘴唇。
更为浓郁的香气扑鼻,人鱼表情空白,来不及继续去深思,惊讶地捂住嘴。
被她冒失撞到的许明习也抬手捏了捏微痛的鼻尖,面不改色和人鱼对视:“怎么这么不小心?”
人鱼:“……”
她张了张嘴,有点茫然地说:“对不起,我的嘴巴刚才好像攻击到你了。”
许明习险些笑出来,摇摇头,故作镇定回答:“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说完,她想了想,又说:“下次你可以轻一点攻击我,不然我的鼻子会有流血的可能。”
人鱼小鸡啄米般点头,模样乖巧可爱,让人想摸摸她的脑袋。
许明习照做,掌心触碰着微凉,沉吟片刻,出声说:“许明习,我的名字。”
不知多久没亲自向别人说出自己的名字,许明习竟没来由感到一种郑重。
“以后,你可以这么叫我。”
她牵过人鱼的手,在对方掌心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人鱼会说普通话,可不会写字,大概是看不懂这三个字的写法。
但没关系,许明习可以教会她。
第49章 Chapter49
“你好, 我的名字叫……”
人鱼蹲在一盆花前,自言自语着,说到关键部分却卡壳了。
她绞尽脑汁, 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两个字该怎么读。
“……这不重要。”
她拽了拽碎发, 深呼吸, 继续说:“我的人类也有名字, 她叫许明习。”
这次没再卡壳, 人鱼流利说完,表情明显很高兴。
她对着花盆又重复了几遍,然后起身冲桌前看书的人类跑去。
“许明习!”人鱼语气高昂亢奋, 好似完成了什么无比艰难的任务, “我记住你的名字啦。”
许明习合上书, 侧头看过来。
人鱼穿着带刺绣的米白色短裙, 露出一双笔直的小腿,依旧是简约好看的丸子头,像天真烂漫的邻家妹妹。
在繁华的大都市里,多的是漂亮裙子,渔村淘到的那种奇丑无比的衣服, 永远不会出现在待选方案里,成功拯救了许明习的眼睛。
这大概是和人鱼重逢以来,她最欣慰的事了。
许明习张开双手, 牢牢揽住扑进怀里的人鱼。
对方最近有了新的爱好, 总会趁她不注意突然袭击, 如果她没抱住,就会遭到嘲笑, 被人鱼质疑力量不足。
在这种事情上,许明习当然不希望被质疑。
短短几天时间, 她就练成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习惯,能够精准把偷袭的坏鱼给抱住。
这次也不例外。
人鱼跨坐在许明习的大腿上,在她怀里拱了拱,然后仰起头来,一副要夸奖的模样。
既得意,又开心。
许明习生出几分恶趣味,故作镇定:“你对着那盆花念了好几天,要是还记不住,我真要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了。”
她的语气不快不慢,平淡如水,仿佛没有被勾起丝毫兴趣。
闻言,人鱼嘴巴撇了撇,有点不太高兴。
“可是,可是……”
她表情郁闷地重复了几遍,然后不吭声了。
人鱼的普通话是族中某位在陆地上生活了许多年的长辈教的,对方教给她许多美好的词语,也讲述过自己在人类社会中的有趣见闻。
却没有告诉她,要怎么跟人类据理力争。
在吵架这方面,她还很稚嫩。
人鱼换回自己的语言,嘟嘟哝哝了好长的一段话,表情也臭臭的,嘴巴都要撅上天。
虽然许明习听不懂,但不妨碍她知道,那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话。
连生气的时候,人鱼也是可爱的。
许明习颠了颠腿,正在气头上的人鱼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抓眼前人的肩膀。
等她紧紧抱住许明习,那种颠簸感便消失了,人鱼呆了呆,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是许明习在故意吓唬她。
人鱼:“……”
更生气了。
横竖也讲不过许明习,她干脆低头张嘴,在可恶的人类肩头留下一个深深的咬痕。
她用了些力气,几乎要把刚才的不满全发泄在这一口上,因此咬的格外凶狠。
“嘶。”
许明习痛到失去表情。
关于人类和人鱼之间的力量差距,还是很有必要提一提的。
听到动静,人鱼松开牙齿,心情变好不少。
她看着表情痛苦的人类,发出天真的疑问:“你怎么了?难道我咬疼你了吗?”
“我都没有用全力耶。”
“……”
许明习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目光扫过人鱼微启的嘴唇,洁白牙齿若隐若现。
属狗的美人鱼。
她痛苦扶额,长叹一声:“余瑜,不可以这么咬我。”
怕对方不放在心上,她追加一句:“真的很疼。”
许明习很少流露出这种类似于脆弱的模样,被喊了新名字的人鱼懵着喔了声,乖乖把手放在身前合十。
见人类眉心紧拧,余瑜不免有点担忧和心虚:“有多疼呀,要不……你咬回来?”
许明习:“……”
她竟真的产生了这个想法。
大概是跟人鱼待久了,连脑回路都变得有点清奇。
许明习甩开那些幼稚的念头,想了想,把衬衫的扣子解开。
她习惯了一年到头西装革履,到现在衣柜里也还是衬衫长裤居多,最新定制的衣物里可能会夹带几件裙装,但也是以后了。
余瑜把手放在膝盖上,玻璃珠般剔透的蓝眼睛一眨一眨,盯着眼前人的动作。
她总觉得许明习的气质很难概括,但总的来说,是一种带着冷颓的禁欲之感,很有距离,却也很容易挑起征服欲。
想看这人被情|欲染透,糜|烂艳丽的样子。
许明习的锁骨轮廓明显,有两个小小的窝,内衣款式很正经简约,简单的纯黑色,衬得皮肤愈发雪白细腻。
余瑜的目光几乎要挪不开,她直勾勾盯着锁骨以下,被纯黑包裹住的地方。
闻着香香的,应该也很软。
那种香味,像是沐浴乳,但又不止是沐浴乳,融合了许明习身上的气味,变得格外勾鱼。
余瑜眨了下眼,喉咙有点干涩。
大概是缺水了。
她不在意地想。
摸起来……会不会很软呢。
余瑜有点走神,直到额头被弹了一下,微痛令她收回发散的思维,凝神看向眼前人。
人鱼的目光太强烈,许明习自然注意到了,这条小黄鱼究竟在盯着哪里看。
她险些气笑,有些无奈地磨了磨牙,这才缓和情绪,保持镇定说:“别乱看。”
余瑜点头,又看了一眼纯黑才目光上移。
人类本该白皙光滑的肩头,此刻盖了一个深红色的齿印。
椭圆形,每颗牙齿的轮廓都印得一清二楚,颜色浓郁到已经看见血丝,又红又紫。
余瑜吓了一跳,她面带惊疑地抬头,看向眼前人。
许明习点了下头,闭了闭眼睛。
沉默几秒,人鱼绞着对方的衬衫衣摆,认真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早知道人类这么不经咬,她就不用那么大的力气了。
顿了顿,余瑜伸手,微凉的指尖落在自己的杰作上,轻轻戳了一下,一抹鲜红便出现在指腹。
余瑜难过极了,她不小心伤害了人类。
都破皮流血了,不会很快就要死掉了吧。
好可怕。
人类真的好柔弱。
余瑜一边胆战心惊地自责,一边咬唇去看人类的表情。
许明习不知道人鱼小小的脑袋里又在想什么杂七杂八,伤口在往外渗血,需要及时处理一下。
“你去帮我拿块打湿的毛巾来。”
她冲人鱼下达命令。
人鱼迅速点头,从她大腿退下去,转身往卫生间跑。
好端端的调情,最后变成了血光之灾。
许明习摇头,对这种走向感到不可思议,但一想到对方是脑袋笨笨的人鱼,又觉得理应这样发展。
鸡飞狗跳处理完伤口,许明习的肩膀被纱布缠绕,变成了战损版人类。
人鱼殷勤备至,像呵护婴幼儿一样,端茶倒水照顾她,生怕一不小心让伤势变重。
许明习本想提醒对方不必仿佛天塌了般惊慌,但想到得给人鱼一点教训,又闭紧了嘴巴。
再溺爱小鱼,也得立家规。
“许明习,你要喝水吗?”
“许明习,肩膀还痛吗?”
“许明习,你困不困呀。”
“……”
许明习快要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了。
长这么大,从没被这么频繁地喊过。
读书忙于学业,在家没人作伴,她几乎没有私交甚笃的朋友,也没有别人那样丰富多彩的日常,再加上气质冷淡,几乎没有人会主动亲近她。
哪怕有,也不会坚持太久。
人鱼明明生长于冰冷幽暗的海底,却有着一颗赤诚之心,像灼灼炎日,带来无穷无尽的温暖。
处在冰冷中的人,乍一接触这样的暖意,会下意识选择回避,免得被灼伤,可谁又能不渴望滚烫炽热的阳光。
在人鱼又一次喊了许明习,后者抬手,轻轻捂住了人鱼的嘴唇。
人鱼的嘴唇很软,像香香软软的小面包。
许明习直视着那双蓝色眼睛:“余瑜,我现在感觉一切还好,如果你继续跑来跑去的话,情况就说不准了。”
余瑜眨了下眼睛,乖乖点头。
她四下扫视一圈,搬了把椅子过来,靠着许明习坐下。
卧室的空间很大,她偏偏选择跟人类紧挨,仿佛守在洞穴前的恶龙,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被外来者抢走了珍藏的宝藏。
人鱼的心思不难猜,许明习心里顿时软软的。
那双时不时看向她的蓝眼睛,藏着许多可贵的情绪,让人觉得,被这样相信着是一种莫大的荣光。
顿了顿,许明习揉着人鱼的头发说:“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她说得很突兀,但人鱼像是读懂了她的情绪,轻轻抱住人类的腰。
“许明习,”人鱼语气闷闷的,“我没有丢下你,我以为你还在那个小房子里,结果我在海上找不到方向……然后我就来这儿了。”
人鱼的记性不太好,加上那个时候刚吃了药,在大海里晕头转向,如果没有突然出现的大网兜住她,或许她真的要当第一条被淹死的人鱼了。
她不想提那么丢人的事,含含糊糊解释不清,表情看起来很可怜。
许明习硬凑出前因后果,大概明白了些。
——人鱼没有故意失踪。
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想说的话,逼迫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改变什么,还会让场面变得难看,不追问也罢。
“而且,你怎么不在那个小房子里了,”人鱼眼中透着好奇,“我一睁眼,她们告诉我,你在这里,我还不太相信呢。”
本来是想偷偷溜走的,听到人类在这里,她才勉为其难跟来。
许明习忪怔片刻,不知该说什么。
这份信任,太过沉甸甸。
香气袭来,人鱼的嘴唇被碰了一下。
她微微睁大双眼,听到眼前人说:“那我们就这样待在一起吧。”
不要再分开了。
第50章 Chapter50
入夜。
许氏别墅灯火通明, 佣人来来往往,端出各式各样的食物。
“哗!”
“你们眼里还能有谁!”
男人暴怒的声音传来,“这种大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真是反了天了!”
佣人顿时缩了脖颈, 几人对视一眼, 谁都不敢去再往前走一步。
餐厅里, 满地狼藉。
饭菜汤水在地板上蜿蜒, 呈现出深色不规则轮廓, 到处都是碗盘碎片,让人无从下脚。
刚吼完的男人胸膛起伏,常年戴着的儒雅随和面具不复存在, 怒目圆睁的模样可怖, 像是要掐死擅自做主的妻女。
多日前, 许氏集团现任总裁许明习不慎坠海, 至今下落不明,大权暂时回到了许父手里。
不过,许父位子还没重新坐热乎,一家老小就全把主意打到公司上了。
先是许凌英擅自换掉一批合作商,进一步掌握话语权, 后是小女儿许儒茜手里的股份突然增多,暗箱操作,笼络股东。
双方愈发有打擂台的倾向, 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左右逢源, 押宝站队。
不论哪方上位, 许氏大洗牌都成了板上钉钉。
整个许氏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气息,人人自危。
许父自然不满, 得知妻女的动作后,他一回家就大发雷霆, 几乎要把碗盘全都砸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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