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俩太不自然了。
“诶哟,陈,”旁边的大卫搓着手跟我说,“你这么生气是……?”
他似乎也没料到一点小小的通风报信会导致他的伙伴们陷入这样尴尬的局面。
这让这个热心肠的人一下子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
我安抚性的冲他笑了笑,首先鼓励了他这样的正义之举。
就在前两天,我们去郊游的时候,他坐在篝火边,用那种我们村七八十岁大妈才有的八卦劲头来问我。
“陈,”他揽着我的肩膀拍着自己的胸口,“你是不是跟甘迪和安莱闹别扭啦?”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何出此言。
在安莱回来之后,我们的交往比之前更加密切了。
今天去你家吃,明天来我家吃,偶尔晚上还一起看看电影啥的,他们家二楼都快变成小私人影院了,旁边爆米花机,VR设备一应俱全的。
但是…
我立马做出一副。
你怎么知道的?
那种哀愁模样,欲言又止。
我说。
“嗯…这个说来话长了…”
所以我就不编故事来糊弄你了。
大卫一拍大腿,不负我所望,他给我倒了杯能量饮料,硬是有倒白酒那个气势。
“陈啊,”他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咱们也认识那么久了,不管是谁离开了我们都会很难过的…”
下巴颏都是胡茬的大老爷们唏嘘的跟我说。
“唉,你看,这人活一辈子,能遇到几个这样的朋友呢?都会有做错事的时候,我当时不也……”
大卫心虚的瞅了我一眼。
他是最早投敌叛变的,很早就彻底倒戈向我了。
之前就把其实他不是我大学同学,我们认识的第一天那些大学趣事都是他编的,完全是受人指使来照顾我这些事儿竹筒倒豆子一样都说了。
“但是人心隔肚皮,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甘迪和安莱人是真的很好…或许他们也是有难言之隐,你们找个机会找个时间聊一聊……”
我打蛇随杆上,立马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问他。
“但其实他们最近跟我面前没有表现很多异样,也许是觉得不合适和我讲,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去找他们聊比较好呢?”
我补充。
“最好是他们避无可避那种情况,不然的话我怕他们有心结也不好意思和我说呢。”
大卫爽朗一笑跟我说。
这个好办!
所以在凌晨两点多,本来应该在镇子中心大卫家里做客过夜的我出现在了这里。
我邻居家的院子里。
甘迪种的大葱快到我膝盖了都。
“你们…”可怜的大卫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的大脑已经在超负荷运转,但是敏锐的保留了一点人类的直觉。
告诉他好像好心办坏事了。
“你先回去吧。”我做了个赶人的手势,“不然薇妮卡得担心咯,赶紧吧。”
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就不要跟我们仨参合了。
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小的快看不见了,才转过头来看看站在我前面的这俩人。
他们也很有耐心,大概是已经想好了怎么搪塞我。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凌晨两点出门旅游?”
我索性遂他们愿,按部就班的问。
“机票定的是这个点,临时决定去的。”甘迪一拍脑门,飞快的跟我说。
他的语气刻意的很轻快,语速也不慢,像是心里打了几遍腹稿。
“哦……?”我又问,“那为什么拜托大卫把我给弄去喝酒?”
“是怕我想和你们一起上飞机?”
又在骗我。
怎么了,我连机票都没有,我扒着飞机轱辘吗?
“………”
他俩都不说话了。
“…那,说实话你也别生气,陈……”安莱可怜巴巴的望着我,上挑的眼尾都耷拉下去了。
我示意他继续编,我听着。
“就是…我们考虑要搬家了,打算换一个地方长住,”安莱这辈子所有的真诚都放在脸上了,“但是我们怕你知道了会不高兴。”
好朋友的不告而别之类的?
如果是朋友有了对他们来说更好的去处,我当然是会替他们高兴的,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
才是真的伤人心。
我想他们比我懂这个道理。
所以我没说话,看着安莱脸上的真诚在我的目光注视下逐渐消失。
像是雪融化在太阳下一样。
他蔫了。
“搬家……”我看着屋内的陈设,桌子椅子不提,基础生活日用品都还在,唯独少了很多摆件,“只带装饰品?”
我看着我疑点重重的邻居们,从第一天起就有的疑问一桩桩一件件…
“其实我有很多好奇的事,比如说…”
我朝前走一步,他们就退一步。
“我刚搬来的时候,你们为什么要装成隔壁没有住人的样子?”
咯吱咯吱的木板在我脚下作响。
“为什么安莱看见我就跑?”
“为什么要装自闭症?”
“为什么要演戏给我看?”
他们被我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又是因为什么要拜托整个镇的人,让我尽量不要察觉你们的存在?”
我停了下来。
大半年前大卫承认了他是受甘迪和安莱之托,但是…
在我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的时候,他脸上是一片空泛的茫然。
他也不知道。
我又好气又好笑,我问。
“你都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就帮他们来骗人吗?”
大卫挠着头跟我说,他觉得他们不像是坏人…
因为…在我来的前一段时间,是甘迪和安莱挨家挨户去求大家帮忙的。
有人知道的多,有人知道的少,有人有顾虑不答应,他们就第二天再去,就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星期。
在这之前他们住在镇上住了小半年,平日里算得上是熟悉,这个要求也是头一回……
大卫跟我说,“或许…没有一个心怀不轨的人,会这样把自己的阴谋诡计在光天化日之下托付给所有人去完成吧。”
他是这样想的。
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了。
“你们认识我。”我停了下来,看着他们,“但是不愿意让我知道。”
我在等他们的回复。
甘迪苦笑一下。
“…你想知道的事情从没有能瞒住你的。”
他承认了。
他转头去把门打开,和我说。
“进来坐吧。”
…………
………
……
“好吧,”我看着前面两个好像是视死如归一般的人,理了理思路,“要不…”
“先从我们是什么关系开始说起吧?”
然而这么初级的问题似乎是难倒了他俩,我看着他们对视一眼…
然后……
于是甘迪硬着头皮开始跟我解释,安莱在一旁补充说明。
嗯,首先呢,我原本是受雇于甘迪的妻子的管家,之后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的女主人去世了,她的腺体挪用给了我………
我的坐姿由一开始的随意变成正襟危坐。
由于omega腺体给我带来的假性发情期……
“不好意思,”我示意我有疑问,“也就是说之后我跟你……嗯?”
我看着甘迪。
“……保持了长期的,呃,炮友关系?”
他点点头。
我继续说。
“然后在数年之后,我跟…呃……”
我看了眼安莱。
终于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把手握成拳放在嘴边。
怎么说呢。
精彩。
实在是精彩。
导致后面甘迪说了什么我没太听清楚,直到…
“后来,我做了很伤害你的事情,”甘迪摇摇头,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但是这段不能和你仔细说,并不是我想隐瞒,是因为医生说或许会唤醒你的记忆。”
安莱望着我,用那种我熟悉又陌生的神情。
“…哦?哦……”我应了一声。
随后突然发现问题所在。
“你们不希望我记起来?这是为什么?”
………
他们再次同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安莱张开了口。
“陈…”他头一次这样注视着我,坦坦荡荡,没有了那些逃避和退缩,那双透亮的碧色眼睛像是雨后的天空似的,“对你来说,忘记这些过去才是最好的。”
我有些恍惚的和他对视,突然理解了他目光的尽头是什么。
他在看着我,但是并不是只在看我。
他在透过我,看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
我感到有些好笑。
“是我们的错,太过贪心,总想着回来看看,”甘迪同我道歉,“…才打扰到你原本正常平静的生活。”
我低下头去掏烟盒,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就像是安莱的自闭症给我拆穿后,他在我面前低声下气的时候。
也说过一样的话。
他说。
“是我们打扰到你了…”
下一句是。
“明天我们就会搬走……”
我叼着烟笑了起来。
啊,原来是这样。
那时候他们就打算离开了,只不过看着眼前我这具爱人的活尸体,心下终究是有些不舍,才这样彷徨又迷茫的徘徊在这和他们格格不入的镇子上。
耽误了大半年之久。
“你的腿,和我有关吗?”我问甘迪。
甘迪摇摇头。
“没有关系,陈,”他看了眼可以称得上是缺憾的身体部位,轻描淡写的揭过,“只是一厢情愿的后遗症而已。”
“那在轮渡上跟我说,想当朋友也是权宜之策?”烟灰在我鼻尖前闪烁着火光,随后就是从肺部涌出的烟气,“愧对自己的良心,又没办法抵御眼前的诱惑?”
“并不是的,我确实是真心实意希望和你做朋友,”甘迪有些着急,“即使你和从前不一样,但是依旧是非常值得交往的人,就算是……”
他垮下肩膀。
“……没有之前的事情,我们也乐于和你打交道。”
安莱也说道。
“陈,除去一开始,我们从来没有把你们当作同一个人来对待。”
他说的不错,我自然不会喜欢别人在我身上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是不尊重。
就像是安莱不舍送我的风铃。
都是“那个人”留下的,送出去一个就少一个,即使那风铃出自我手。
失去了记忆和对他们情感的我也不能说是编织它的制造者。
“好吧,”我知道这个话题已经没有什么说头了,“但是你们离开并不只是因为打扰到我了,对吗?”
不等他们回答。
我问。
“你的信息素呢?”
黑巧克力极淡的气味蔓延在室内。
这是安莱的。
我看着甘迪。
他还穿着高领的毛衣,贴合身材做工精细的衣服下是alpha才会有的精壮身躯。
但是。
除去在轮渡上,那极其不明显的…气味以外。
“我没有闻到过。”
“你的信息素。”
…………
………
……
我抬起手来弹了弹药盒,看着里面的胶囊颤了颤。
我打开了一个,把药衣弄开,看着白色的粉末在我指尖。
闻了闻。
确实是有点酒味儿。
甘迪脸上顿时流露出心疼的表情。
因为这玩意儿产量有限。
原材料就坐在我对面。
像是取黑熊胆一样,每年抽出胆囊里的胆汁,把名贵的药材送去工厂加工成药物。
这就像是在黑熊面前把它的胆汁儿给扬了一样,甚至它身上还插着长期取胆汁的管子。
破开了皮肉,贯穿了他的腺体。
我站起身,走到甘迪身侧,他知道我要做什么,侧过头,我把手伸到了他的后颈处。
隔着衣服摸到了医疗塑料的导管,和纱布。
“疼吗?”我问他。
“其实还好,是微创的,而且有麻药,除了晚上睡觉得侧过来以外影响不是很大。”
甘迪说的轻松。
但是我知道滋味肯定不好受。
因为…
我也曾经被这样用针头破开了后颈处的腺体。
30/35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