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这样的皇帝,魏国真的能守住吗?
同样的疑惑不仅仅在李晓心中产生,看似平静的朝堂下,已经悄然掀起了不详的风波。群臣们心思各异,都开始为自己家寻找退路。
李晓、赵文、楚河镇就是这样走到一起的,他们共同的看法就是,魏国守不住,与其抵抗到底,惹来胡人厌恶和打压,不如趁着这艘破船还没有彻底沉下去,将它献祭,卖给胡人,给自家换一个更好的在新船上的位置。
人的本性就是求活,他们虽然心中略感不安,但是决心已经下了,也结为了共同进退的政治盟友,更是跟胡人联系上了,只能按照之前的想法一条路走到黑。
要是反悔的话,那是自绝于胡人,草原如同初生的太阳一样,日渐茁壮,而魏国就像是垂暮的老者,举步维艰,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
赵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然后皱着眉头放下茶盏:“李大人,这茶叶和上次请我们品鉴的是同一批吗?我尝了尝感觉怎么味道不对?”
李晓无奈的笑了笑:“赵大人,没错,是同一批茶叶。那次你还夸茶汤清透,滋味美妙,我特意叫人给你包了不少带回去。这次是想到你上次喜爱,所以又叫人上的同一批茶。”
赵文默然无语,他心里知道,味道差别原因不在茶叶上,也不是李晓是否招待周到上,在于他此时的心,像是在炭火边一样,焦躁难耐。
楚河镇冷哼一声:“李大人的这番好意,恐怕今日谁也没心情仔细品尝了。赵大人是心急难安,一心想着外面的大事是否成了,你就算是给他琼浆玉液,他此时都没有心情去细细品尝,只会是牛嚼牡丹,囫囵吞枣咽下去罢了。”
这道理很简单,眼下三人心情都是如此,互相都能理解。
赵文想到不知道究竟如何的现状,只觉得口中茶水越来越苦涩,他的性格相比其他两人来说,略显胆小懦弱。此时,端着茶碗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要是强攻失败了怎么办,要是下药迷药没起作用怎么办……
许多可怕的想法从他脑海中划过,这些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最后的成败,偏偏他无力左右,只能呆呆的坐在这里,焦急的等待消息。
他感觉心里面越发的冰凉一片,三人中,楚河镇性格强势,为人也喜欢当家做主。自己软弱容易受到影响,这次联合,就是楚河镇和李晓,在他耳边不断劝说,诉说着胡人的可怕,魏人的羸弱。他又见草原人连胜连捷,声势浩大,这才犹豫半天后选择答应。
等到上了这艘船,接下来的一切都由不得他了,楚河镇想要在新朝谋求更高职位,因此积极奔走,努力和对面打好关系。李晓则低调许多,他想先看看楚河镇的经营是否有效,从而窥探出胡人对待魏国降臣的真正态度,是否可以摒弃前嫌,重用他们。
两人各有打算,赵文则坐立难安,联合胡人后,他也想巴结胡人,好为自己投降后的待遇有个保障,在奉上金银珠宝后,只看到了耶律承启的侍从,连他本人都没见着,就被打发回来了。
他也不敢声张,怕两人觉得自己没用,嫌弃他的力量,转头就决定另辟行径,要做就做到最绝的,既然送钱已经打动不了耶律承启,他就打算从魏军下手,正好家族中有人在城防军看守粮库,官职并不大,但这是个要紧的肥缺。
这是给永川伯奉上不少银钱后,才运作成功的。他那时候就已经联合了胡人,并且生出了异心,获得官位就是为了伺机谋求动手的机会。
作为家主,不管他在外面怎么样,他在家族中也是说一不二。族中人知道他的目标打算,议论了一下能获得的好处后,也没什么意见了。到时候跳反成功,不仅有大笔财富赐下,赏下的官职也能匀给家中子弟,叫他们不用再苦苦等待定品后才能出仕。
每年的定品名额有限,因为这,已经耽误了不少人的前途,他们又都心高气傲,瞧不上微末小官。赵文自己也这样认为,经过九品中正制定品后,才算有些政治前途,值得大力投资。
他也是这样做的,粮库看守这种芝麻小官,嫡系不愿意屈就,旁支倒是很乐意吃下这块馅饼。
因为每个家族的资源有限,多是集中在嫡脉身上,身为旁系,他们只能捡些嫡系不要的资源。但这跟那些苦苦等待数年,连最低品都无法定下,做不了官的人比较,世家的旁系子弟都已经好太多了,至少他们还能当官。所谓的差别,也是嫡系能有更多更好的选择罢了。
有着提拔推荐的恩情和家主的威严,被派到粮库任职的旁系,也很感激赵文,所以乐于听从他的命令。
赵文有了这颗棋子后,一心想换取最大利益,反正也不是他亲自冒险,只要是对家族有好处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所以,赵文就叫此人等待命令,会有李家相关之人去联络。
也不知道何宁和他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要知道,为了这次能成,可是把家族积攒多年的忠心健仆都派去了,养着这些人花费无数,他也是为了达到目标这才咬牙撑着。
想到许诺的一切,赵文还是会为耶律承启的大方感到惊讶。但可惜时机不巧,如果早些提出,他也不会觉得一个娃娃皇帝有什么可怕的,自然无所畏惧,该做什么做什么。可偏偏要等到皇帝显露出不一样后,这才联络起来,这时候,他已经产生了畏惧,想到如果天意如此,他还执意违抗,难道会有好下场吗?
但此事已经退不得了,他付出这么多,必须要从耶律承启那里捞回本。只希望皇帝虽然看起来神神道道的,但还没灵验到连城中诸人动向都猜到的地步吧。
想到这里,能够监视百官的队伍其实是存在的,某种思绪快速一闪而过,赵文心里咯噔一声。
他好像忘了控鹤卫,实在是先皇在位不曾用过,早就不见这些人锋芒毕露了。
没事没事,他抖着手安慰自己,应该不会这样发展,先帝畏惧名声,今上难道就不畏惧了吗?在意声望的人,是不会主动启用这群疯狗的。
乱糟糟的思想闪来闪去,赵文索性放下茶盏,以免茶水撒出。
三人一时沉寂了起来,都满腹心事。
楚河镇坐在椅子上,把玩着身上的玉佩,玉石质地细腻,摸起来光润生温,中间毫无杂色,被能工巧匠雕刻成吉祥的图案。
他看了一眼李晓的宅子,装饰典雅又不失品位,里面有梅瓶、名家字画等物,很风雅,而且宅子设计的也用心,站在花窗那里正好可以看到后面花园的一景,走过几个花窗,一步一景。
而身边的椅子,是黄花梨所做的,整套家具都是这种木料打造。
楚河镇扫视这一切,意有所指:“李大人应该花费不少心血在此,若是此行成功那自然更好,用不了多久,估计就能搬入更适合身份的新居了,到时候这处宅邸也可以传给后人。若是不成,只怕眼前的富贵就难以保住,这宅子也要被收归给他人了,如此岂不是可惜。”
李晓叹气:“楚大人不妨有话直说,我们几人现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说是别的,这大事是事关咱们三家全族命运的走向,到那时候,人不在了,空留下一套宅子又有什么意义。这宅邸我固然喜欢,可没有了也没什么。与此相对的,应该是保住家族的希望才是正经的。”
“我能有什么话,这种后果咱们不是早就想过了吗?小皇帝年龄不大,手段可跟他父亲很不一样,没想到登基前对太后唯命是从,好像没什么自己的主见。结果上位之后,立刻就暴露了面目。
趁着沈锦溪昏倒,不去忙着侍奉,反倒是在朝廷上大展拳脚,又是杀人立威,又是除爵宗王的,一桩桩一件件心狠手辣,这样的主君叫人害怕,要不是胡人拿着咱们之前交出去的信物威胁,怕咱们联合的事情败露,哪里用得着现在起事呢?”
赵文闻言倒是调整好了一番情绪,实在是知道急也没用,聊些别的,还能叫他不那么不停幻想恐惧的一幕幕:“可惜,咱们已经别无选择,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不做,乖乖做小皇帝的走狗。要么做绝,彻底倒向胡人那边。现在胡人就在城外等着,小皇帝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还能一击灭敌吗?消灭不了敌人,咱们最终不是还得走这条路子。”
“所以说,你们果然是不信那所谓的紫光加身了。”
“不,其实我挺信的,而且不仅仅是我这样,那些年轻人,我看各个都振奋不已。而那些保皇派也都很吃这一套,主战派更别说了。
实话说,要不是已经交换信物,还拿不回来了,我压根不会再参与这献城。总觉得,皇帝有点邪门,不像是个小孩,差异大到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你们难道不相信吗?”
“怎么会,我自然也信,咱们可是亲眼见着那紫光生出,朝堂上各色文武都在,气运交织浓烈,就算是有术士在,难道还能突破这些阻碍在皇帝背后施法吗?如果不是这样,就只能是还未召开朝会时,就已经加持过了,可皇帝为万民之主,能在他身上施加这种影响,需要多么深厚的法力呢?也许有,反正我没见过有这种能力的异人。”
楚河镇皱起眉头:“一个孩子,真的能够在宫中诸人眼中伪装性情多年,做到完美无缺的程度吗?”
李晓摇摇头:“我真的搞不清楚,也许是他天资纵横,心思深沉,这谁知道。就是看不透,才会觉得奇怪。”
楚河镇想到小皇帝的表现,心里也有些不确定:“好了,事情已经做下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有天命眷顾是一回事儿,但刀子眼见着要架到咱们脖子上,哪里还有的选择?咱们不要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不然马上一拍即散,回家等死算了,也别折腾什么谋反了。
其实当时朝会时,有些人没来,光听怎么会信,还以为是咱们在耍人呢。就我所知,还有的意志特别坚定,就认为不是真的。他要不这么想,还怎么坚持自己的念头下去,不当场崩溃就算好了。没办法,骑虎难下的何止只有我们几个呢?
还有就是因为皇帝抄家灭族吓坏大家了,谁都怕自己会步入后尘,所以报团在一起,也不是说谋反吧,发发牢骚抗议什么的总行,就像是马永超那边反对派的人可是变多了。”
赵文闻言插嘴道:“马永超?我记得他之前不是打着鲁王的旗号行事吗?鲁王行事张扬,确实麾下有不少人是想着改朝换代的。可鲁王都倒了,这马永超还能聚齐这么多人?”
楚河镇古怪一笑:“赵大人,看来你消息还不够灵通。鲁王倒了,他聚拢的那些人不少随风而散,还有些铁杆心腹是为了救鲁王,当场被咬死了。可堂堂亲王,吹了那么多年的大势力,到底还留了点东西,这些政治遗产,本该交给他的孩子,但裴君旭的性格年龄,哪里能撑起来?
况且他也被废了,现在皇上估计正叫人盯着呢,谁会这么想不开,自投罗网,继续联络他?最后起事时,打着他的旗号倒也是个选择。这些东西总得有人去处理,没人管的话,很快就一盘散沙聚不起来了。这不,马永超就出面了。我可是听说,他身后还有人来着,他只是被摆在面上的那个,真正操控这些的另有其人。”
赵文苦笑:“原本朝上跳的最欢的就是鲁王,鲁王也是最显眼的那个,等到鲁王吓住了,不敢跳了,这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现在更是各方势力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楚河镇随口说:“谁说不是呢,还不是接连两个皇上,都那个样子,看起来不顶事。不然大家伙儿们怎么会开始想办法的,现在这皇上,出现的太晚了。
事情已经做下,很多人已经回不了头了。别的不说,咱们养了那么多心腹,互相串联,这也不是说停就能停下的。不过,我的心腹楚涵宇为人忠贞,向来都很可靠,也算有能力,还愿意为了我去死,这次他带队,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晓遥望远方:“找的都是忠心的,就算是被抓住了,他们的家小都在咱们控制下,想来也不会乱说话,身上也没有带什么证明物品,说明不了是谁指派的。没有证据的话,咱们还是应该能高枕无忧。”
“好酒好肉养着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能在成大事的时候派上用场,不然真当咱们的酒肉能随便吃啊,不过是些贱民,死了就死了,别牵扯到咱们就行。”
三人心里都有些焦躁,本来要是没有围城这回事,他们应该会先把其他族人转移出城,这才好发动,不然都留在皇都里,很容易就被包饺子一锅端了。
但是现在城门处有城防军日夜不停的巡视,他们又不敢靠近,那样动静就太大了,只好把家人们先都疏散在一些秘密置办的宅子里,算是勉强做些其他准备,然后祈祷此事万无一失。
正当这时候,宅子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三人精神一振,都情不自禁的全部站了起来。
以为进来的会是心腹,谁知道,门房那边传来一阵嚷嚷:“你们不能进去,这里是李大人……”
还没等到话说完,就有一群人冲了进来,门房也被扭住塞住嘴巴。
三人刚站起来就面对这种变故,片刻之间,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为了保密,害怕别人听到,根本没有安排太多其他人在这里,所以除了门房和后面厨房泡茶烧水的几个仆从外,其他的都被关在自己屋中。
就唯恐人多了,谁起了异心偷听,会泄露行踪,哪里知道还是被找上门来了。
见到来者居然会是一群陌生人,他们穿着令人闻风丧胆的白鹤服,这是皇帝麾下的控鹤卫,专门用来干脏事,精通刑罚。
为首的那个面孔陌生,相貌生的极为出色,但谁也没怎么见过这张脸,年龄不大,动作敏捷,极快的一挥手示意:“上。”
三人勃然色变,赵文一个哆嗦,直接瘫倒在椅子上起不来了,楚河镇则咬牙转头往宅子后面跑,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李晓身为宅子主人,知道这里有暗道,连忙想要回到屋子里通过暗道逃生。
尽管知道这些努力不一定有什么用处,而且都被找到这里了,必然有谁泄露了他们的身份,事后早晚要被追索到。
可是不跑就真的束手就擒,等待发落,干的是抄家灭族的事情,谁敢寄托希望在皇上开恩,不去问罪上。
能跑就跑,万一真的跑掉了,这还来得及通知家人藏好或者换地方,实在不行,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谁曾想到,这显然也在来者的预料之中,控鹤卫作为皇室的特务组织,经常干一些抄家的勾当,已经很熟悉这套流程了。整个宅邸都被围住,方便翻墙的地方和小门、角门、后门等等外面都有人守着。
来人弯弓搭箭,直接把妄图逃出生天的两人射倒,两位大臣平时养尊处优,现在腿上中箭,一个踉跄就扑到在地上,然后从旁边三两步就窜出来几个控鹤卫,将其按住,熟练的互相配合,极快的就把人捆成一团。
赵文瘫在那里还没回神,也被按住捆了起来,唯一好点的就是,因为自己没有逃跑,所以少受了点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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