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华然掏出帕子给他,又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一炷香后,马车停了下来,伊华然和谢信相继下了马车,抬头看向一旁的宅子,庄严肃穆的感觉扑面而来,甚至还带了一丝肃杀之气。伊华然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的守卫。
伊华然的相貌很是出众,加之有锦衣华服相称,更衬得雍容华贵,不似凡人。他一出现,便引来众人侧目,当然也包括门口的侍卫。见他过来,他们竟有些紧张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伊华然拱了拱手,道:“两位有礼。”
守卫见过的达官贵人众多,还不曾这般被礼遇过,急忙还礼,“这位公子有礼。”
“我姓尹,昨日与你家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特意登门拜访,还劳烦两位通禀一声。”伊华然直接言明自己的来意。
“原来您就是尹公子。”两名侍卫对视一眼,随即说道:“昨日小姐回府后便吩咐过,若尹公子登门拜访,直接进府便可。”
听他们如此说,伊华然温和地笑笑,道:“不知将军是否在府中?”
“将军不在府中。”
“既然将军不在府中,那我便改日再来,以免坏了小姐的名声。”伊华然朝两人笑笑,转身就走。
“公子。”身后的侍卫出声叫住伊华然。
伊华然回头,“可是有事?”
侍卫走上前,“我家将军约莫半个时辰后回府,您若是不急,可到府中坐坐,等候片刻。”
“半个时辰。”伊华然思量了思量,齐方岑只给了他两个时辰的出府时间,若两个时辰后他未回府,指不定又要怎么闹腾,道:“那我便在马车中等候,若将军回来,烦请知会一声。”
侍卫看了看马车,道:“也好。”
伊华然带着谢信上了马车,那侍卫则进了府门,和门房的人知会了一声,便又重新回到大门口。
虽然这辆马车外表看上去简陋,里面的装饰却十分奢华,不仅防寒隔热,还装备齐全。来之前,齐方岑更是命人在里面放了两个冰盆,就怕伊华然热着。要等半个时辰,时间着实有些长,伊华然闲得无聊,便摆出棋盘,教谢信下棋。两名影卫一人坐在车辕上,一人在马车四周巡逻,确保有什么意外,能第一时间发现,并驾驶马车离开。
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听到车外有人说话,“敢问尹公子可在?”
听声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子,谢信正要落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伊华然。伊华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棋盘,示意他继续。
坐在车辕上的鹰出声问道:“这位嬷嬷如何称呼?”
“奴婢姓王,是将军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夫人听闻尹公子到访,便命奴婢过来相请,还请尹公子到厅中一叙。”
他们之间只隔着个薄薄的车壁,伊华然怎能听不清,出声说道:“烦请嬷嬷回禀一声,就说尹某多谢夫人好意,尹某在车中等候便可。”
“公子知礼守礼,奴婢敬佩,只是此事若传出去,将军府竟让贵客在府外等候,实在有失礼数。”
伊华然闻言眉头微蹙,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让夫人为难,是尹某的错,尹某这就离开,改日再登门拜访。”
听了伊华然的话,鹰招呼了鹭一声,便准备驾车离开。王嬷嬷没想到伊华然会是这般反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看着马车缓缓朝前驶去。
走出去没多远,鹰便发现了跟在车后的人,“公子,后面跟了尾巴。”
伊华然面色平静,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内,“想办法甩掉他。”
“是。”
鹭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迎着跟上来的几人就走了过去。几人一愣,随即佯装路人,在一处卖包子的小摊前停住脚步。
包子摊老板见状立即笑着招呼道:“几位客官买包子?”
几人见鹭越走越近,心中越发紧张,看向包子摊老板,道:“你这包子怎么卖?”
“肉馅儿的四个铜板,素馅儿的两个铜板,保证馅儿大皮薄。”老板笑着问道:“敢问客官要几个?”
鹭直接停在了包子摊前,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几人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目不斜视地看向老板,“来三个素的,三个肉的。”
“好嘞。”老板拿了油纸,给几人打包着包子。
他们心虚,被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不仅身子僵直,就连笑都僵在了脸上,待老板将包子给他们,他们转身要走时,发现鹭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急忙四下找寻,莫说马车,人都不见了。于是,他们快步返回包子摊,问道:“方才站在我们旁边,那个身穿黑色劲装,手里拿着刀的男子去了何处?”
老板茫然地看着几人,道:“有这么个人吗?小的没留意。”
他们闻言眉头一拧,质问道:“那人气势那么强,你怎么可能没留意?”
老板赔笑道:“几位客官莫怪,刚才有些忙,小人确实没留意。”
几人对视一眼,只能悻悻地离开。他们只是府中的小厮,受谢雨彤的命令,跟踪伊华然,想瞧瞧他是谁家的公子,并非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所以才会在鹭现身后,那般慌乱。
将军府青竹园,谢雨彤正在摆弄竹林旁的花草,这些花草都是十分名贵的品种,平日里都是她在打理,从不假手于人。
王嬷嬷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行礼道:“夫人。”
谢雨彤舀了一瓢水,小心地浇在兰花上,这些兰花娇贵得很,她精心侍弄三年,今年终于长了花骨朵,再过段时日便能开花了。
“人可带去了正厅?”
“回夫人,人走了。”王嬷嬷小心地注意着脚下,避免踩到那些花草,它们可是谢雨彤的宝贝,为此不少下人被处置。
谢雨彤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王嬷嬷,道:“人走了?”
“是,奴婢说完夫人交代的话,那尹公子便说改日再来拜访。”王嬷嬷如实说道。
谢雨彤眉头蹙起,道:“那这般说来,那尹公子来的目的不是敏儿,而是将军。”
王嬷嬷认同地点点头,“可这京都文武百官虽多,奴婢却也未曾听过哪家大人姓尹。”
谢雨彤仔细想了想,道:“你可见到那尹公子?”
王嬷嬷摇摇头,“奴婢去时,那尹公子已上了马车,自始至终未曾露面。不过奴婢问了守门的侍卫,他们说那尹公子俊美异常,气度不凡,一副大家公子风范。”
“哦?”听王嬷嬷这么说,谢雨彤对伊华然生了几分兴趣,“若当真如此,那这尹公子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应该是哪位大人家中的亲眷。他约莫多大年纪?”
“据说是十八九岁的模样。”
“今天是秋闱开考的第一日,这个时辰出现,应不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王嬷嬷适时地奉承道:“安少爷才华横溢,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公子哥多得是。”
谢雨彤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安儿确实争气,也不枉我多年栽培。”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又露出愁容,“只是他在庄子上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与我并不亲近。”
王嬷嬷扫了一眼旁边侍候的丫鬟,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丫鬟们见状福了福身,躬身退了下去。
王嬷嬷走到近前,小声劝慰道:“夫人,母子连心,少爷终有一日会明白夫人的一片良苦用心。”
“但愿吧。”谢雨彤叹了口气,又舀了一瓢水,小心翼翼地给她心爱的兰花浇水,道:“我现在只希望他能一举考中进士,这样将军对他也能刮目相看,将他留在将军府。”
“他们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将军不会赶少爷回去,夫人放心就是。”跟了谢雨彤多年,王嬷嬷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血浓于水……”谢雨彤讥诮地笑了笑,“若将军当真在意这个,也不会任由他在庄子里十几年不闻不问。”
“夫人慎言!”王嬷嬷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您已经忍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到将军愿意将人接回,您可不能在这时候使小性子。”
谢雨彤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一腔怨念压了回去,“你放心,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平阳王府芙蓉园,齐方岑正坐在书房看书,只是半晌不曾翻过一页,很明显是心不在焉。于海站在一旁看着,心情有些复杂,伊华然刚出去不过一个时辰,齐方岑便已经问了七八次‘什么时辰了’。
“什么时辰了?”
于海正在心里琢磨,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便没有理会。
齐方岑见他不回答,眉头皱了起来,重复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于海终于听清了他的问话,急忙答道:“回主子,公子刚出去一个时辰。”
齐方岑眉头越皱越紧,不悦道:“刚才我问你时,你也是这般说的,怎的,时间是停下了吗?”
于海不禁在心里大呼冤枉,苦哈哈地说道:“主子,您上次问距离这次问,还不到半盏茶的工夫。”
齐方岑神情一滞,恼羞成怒道:“不到半盏茶,我就不能问了?我瞧你这几日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于海跪倒在地,心里叫苦不迭,“奴才不敢,主子息怒。”
“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齐方岑有些烦躁地端起旁边的茶杯,喝都未喝一口,便推到一旁,“茶都凉了,也不知换一杯,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是,主子教训的是,奴才这就去给您换杯茶。”于海急忙起身端起茶杯往外走,心里祈祷着:公子,你快点儿回来吧,奴才是伺候不了了。
于海刚出房门,就看到了进院的伊华然,不禁伸手揉了揉眼睛,待确定是本人后,脚步匆匆地迎了过去,热泪盈眶地说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您若再不回来,奴才还不知能否活到您回来。”
伊华然被他这一口一个‘回来’弄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刚出去一个时辰吗?”
“您是不知道,您出去这段时间,主子光是问奴才时辰,就问了九次。奴才说你刚出去一个时辰,主子就冲奴才发了好大一通火。”于海将手里的茶杯往上端了端,委屈地说道:“这是奴才刚泡的茶,主子竟说茶凉了。公子您摸摸,这茶杯还烫手呢。”
伊华然听得有些好笑,将茶杯接了过来,道:“知道了,我端进去吧。”
“谢公子。”于海松了口气,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伊华然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抬眼看向齐方岑,见他手里拿着书,眼睛却往门口的方向瞄,不禁有些好笑。
齐方岑见他进来,神情微微一怔,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凤眸瞬间亮了起来,却口是心非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回来早了?”伊华然顿住脚步,作势要往外走,“要不我再出去转转,等两个时辰满了,再回来?”
“不要!”齐方岑瞬间被打回原形,推着轮椅过去,待来到近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两个时辰到了。”
伊华然眼底漾起笑意,“不对吧,我这才刚出去一个时辰。”
“我说到了,就是到了。”齐方岑的手又攥紧了几分。
伊华然将茶杯递了过去,道:“喝口茶,润润喉。”
齐方岑看了看茶杯,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伊华然出声问道:“茶凉吗?”
“不凉。”齐方岑下意识地回答。
伊华然闻言轻笑出声,眉眼弯弯地看向齐方岑。
齐方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有些苍白的脸瞬间染上绯红,怒道:“这个奴才,胆子越来越大,果然欠收拾!”
伊华然来到软榻前坐下,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齐方岑跟了过来,将茶杯放在桌上,问道:“华然可如愿见到人了?”
“没有。”伊华然瞧了瞧桌上的茶杯,端起来喝了几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道:“谢集不在,我并未进将军府?”
齐方岑看着伊华然放下的茶杯,嘴角微勾,又听他说的话,感到不悦,道:“他们竟将你们拒之门外?”
他不希望伊华然去将军府是一回事,伊华然被拒之门外是另一回事,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怎能受这种委屈。
伊华然见他误会,解释道:“是我没进去,并非他们拒之门外。”
“哦?这是为何?”齐方岑疑惑地看过去。
“阿岑不是不希望我见谢家小姐吗?”
齐方岑闻言心中欢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还有呢?”
见他这样,伊华然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还真是个好哄的男人,即便知道这话是在哄他,依旧这么开心。
“阿岑之前不是怀疑谢信的身份见不得光嘛,若他当真是谢集的儿子,又先被将军夫人见到,阿岑说将军夫人会怎么做?”
“为了自己的利益,她会千方百计地阻挠两父子见面,甚至是杀人灭口。”这种事他见得太多。
“所以在确保见到谢集之前,谢信不能在将军府出现,尤其是在将军夫人面前出现。”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这个素未谋面的将军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此话怎讲?”齐方岑来了兴趣。
“我本是打着谢家小姐的名义登门拜访,去通禀的人却只带回了将军夫人的传话,谢家小姐那边没有丝毫动静,我推测她怕是连消息都没收到。这说明将军府被将军夫人把控得密不透风,能做到这一步,又岂是简单的人物。”
“据传谢集与谢雨彤相敬如宾,感情十分好,身边唯一的妾室,还是谢雨彤的陪嫁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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