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水烧好了,晾凉了些,便开始往水壶里灌水,还不忘给老妇人家的水壶里灌了些,待所有水壶都灌满,鸠也砍柴回来了。伊华然赶忙给他倒了水,让他洗了洗。等了一会儿,他们又一起喝了些祛暑的药,吃了点东西,直到申时才赶着车上路。只是老妇人口中的老伯一直没有出现。
临走之前,那老妇人拉着伊华然的手,道:“前面那个村子凶险,你们还是绕路为好,就往回走二里地,有个岔路口,你们选另外一条路也能过去,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伊华然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何?那村子有何不妥?”
老妇人面露难色,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不必多问,只需按照我说的做便可。”
伊华然和齐方岑对视一眼,笑着说道:“多谢老人家,我们知道了。”
老妇人闻言松了口气,拉着伊华然的手有些不舍,“好孩子,若还有机会,再来我这喝水。”
看着老妇人孤独的眼神,伊华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笑着说道:“下次再来,给您带几个大西瓜。”
一行人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小院。
待他们重新回到官道上,伊华然看向齐方岑,道:“你怎么打算?”
齐方岑看向鸠,“方才老妇人说的那条路要绕多久?”
鸠想了想,答道:“约莫一日吧。”
齐方岑沉吟片刻,道:“那便继续走吧。”
伊华然没什么意见,他们四个有三个高手,除非是成群结队,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往前行了十里,果然看到了一个村子,距离官道不算远,村民们见有马车从这里过,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也不知是谁家的熊孩子,竟捡起石子,朝着马车砸过来,正砸在余明磊身上。
鸠转头看过去,目光凶狠,那熊孩子原本还想再扔,生生被吓了回去。
鸠转头看向余明磊,想问问他伤到没有,谁知那熊孩子竟‘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大喊道:“杀人啦!外村人来杀人啦!”
一个壮汉听到呼喊,拎着锄头就走向熊孩子,“大牛,怎么了这是?”
熊孩子指着马车,哭着说道:“爹,那个马车上的人拿石头砸我!爹,你要给我报仇!”
“马车?”壮汉抬头看向余明磊和鸠,道:“娘的,敢欺负我儿子,停下,你们给我停下!”
壮汉冲上前,拎起锄头就朝余明磊砸了下去。鸠的眼神一冷,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余明磊,一鞭子抽在壮汉手上。壮汉吃痛,锄头掉在地上,怒瞪了鸠一眼,转头看向村头站着的几人,扬声说道:“外乡人都欺负到家了,你们还傻愣着做甚,还不赶紧抄家伙!”
那些人纷纷拎起家伙,朝着马车就走了过来,这分明是早有准备。鸠见状急忙提醒道:“主子,有人故意生事,恐是刺客。”
外面的事他们虽然没看到,却听了个清楚,伊华然透过车窗看出去,道:“赶车离开,不要停留。”
鸠和余明磊换了个位置,余明磊一扬马鞭,狠狠抽在马身上,马儿吃痛,猛地窜了出去。那些人扑了个空,拎着家伙就追,砸得马车砰砰作响。
这路上很多石头,马车跑了一阵儿,东倒西歪,就好似要散架一样,坐在车里的伊华然胃里开始折腾,好悬没吐出来。
余明磊出声说道:“不行,这路被人动了手脚,马车再跑下去,定会散架。”
“停吧。”齐方岑紧紧护着伊华然的身子,避免他再伤到腰。
余明磊闻言勒停了马车,那些本已经停下来的村民,又纷纷跑了过来。
“娘的,跑啊,有种再跑啊!敢欺负我家大牛,看老子一锄头砸死你!”领头的壮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马车一停,伊华然急忙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走到一棵树前,弯腰就干呕了起来。
齐方岑紧随其后,轻抚着他的后背,随后将水囊递了过去,“漱漱口。”
两人旁若无人,惹怒了那些村民,为首的壮汉怒道:“他娘的,还愣着做甚,给老子打,打死了算老子的。”
有几个村民拎着家伙就要便齐方岑和伊华然扑过去,被鸠拦了下来,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这些村民不会武功,就是有把子力气,压根不是鸠的对手,仅是鸠一人,就撂倒了五六个村民,他们躺在地上哀嚎,一时间站都站不起来。
伊华然感觉舒服了些,转头看向余明磊,问道:“刚才他可有伤到你?”
余明磊摇摇头,“没有。”
伊华然点点头,从路边捡了块石头,朝着还站着的村民走了过去,嘴角勾起笑意,道:“你们想干什么?拦路抢劫?”
过来的村民有二三十个,手里拿着各种武器,原本虎视眈眈,现在被鸠震慑住,有些不敢上前。
那壮汉扫了一眼四人,转头看向跟过来的村民,道:“兄弟们,他们就他是个练家子,其他三个都是鸡崽子,别被他们唬住了,咱们一起上!”
壮汉的话刚说完,就听‘咻’的一声,有些奇怪地转头,紧接着眼前一黑,脑门被什么砸到,发出‘砰’的一声,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刺鼻的血腥味顿时充斥鼻腔,他两眼一闭,哼都未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杀人了!”人群中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伊华然又弯腰捡了块石头,嘴角依旧带着笑意,道:“你们从何时开始拦截过往马车的?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财物?”
“你们……你们别诬赖好人,分明是你们欺负我们村的孩子,我们气不过,才过来理论。”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色厉内荏地说道。
‘咻’,又是一阵破空声,那中年男人眼看着石头砸了过来,急忙往旁边躲。可他旁边站着人,压根没有躲开,石头精准地砸在了脑门上。‘砰’,这人的脑袋也被开了瓢,还连累了身边的同伴。
“你们恶事做尽,还不让子孙学好,简直是无药可救!”
接连两个人被石头开了瓢,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这样的场面震慑力十足,在场的村民看向伊华然的眼神中皆是忌惮。
“老子做山匪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良心发现,洗手不干了,居然遇到劫道的。”伊华然再次捡起一块石头,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冷眼扫视着众人,道:“这是老天都不想让我做好人啊。你们说想怎么死?”
“山匪?”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的忌惮变成了恐惧,明显已经心生退意。
“这是想走了?”
伊华然往前走了一步,众人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老子这才刚有了点兴致,你们就想走了?”伊华然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众人急忙后退,紧紧握着手里的武器。
伊华然来到那个壮汉身前,将手里的石头扔掉,弯腰捡起地上的锄头,随后高高抬起手,狠狠锄在壮汉手上,壮汉的手瞬间与手臂脱离,剧痛让壮汉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断手,哀嚎起来。
鲜血溅到伊华然脸上,他微微蹙眉,伸手抹了抹嘴唇,在他的嘴边晕开一道血痕,看上去就好似嗜血的魔鬼。
“鬼!他是恶鬼!”村民中有人丢掉武器,转身就跑。
其他村民见状也忙不迭地跑了出去,他们跑得极快,就好似身后有恶鬼在追。
伊华然一脚踩在那壮汉的断手上,又引来一阵惨叫。他蹲下身,俯视着壮汉,“说,你们拦了多少车,抢了多少钱财?”
壮汉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看着伊华然的眼中尽是恐惧,“我……我没有……”
伊华然含笑地看着他,“不说实话,老子就把你另一只手也废了。”
第075章 回京(7)
“说, 我说!”壮汉恐惧地吞了吞口水,道:“我们抢了……抢了一百二十一辆马车,抢了一千两百一十五两银子。”
“杀了多少人?”
壮汉的眼睛闪了闪, 道:“没……没杀人,我们只……只为钱财。”
“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伊华然起身, 再次拿起了锄头,朝着他的另一只手比划着。
“我说!我说!”
伊华然将锄头放下,冷冰冰地看着他, 道:“最后一次机会。”
壮汉恐惧地吞了吞口水,道:“我们一共杀了二十一人。”
“二十一人。”伊华然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 “怎么办呢,老子的手痒了, 想杀人。”
“饶命!大人饶命!我错了,我愿把钱全部给大人, 求大人饶我一命!”壮汉艰难地爬起来, 朝着伊华然不断磕着头。
“明日你们去县衙自首, 一五一十地将你们犯的事说清楚, 如果你们不照做,三日后,我带人屠了你们的村子,寸草不留!”
伊华然将手上沾染的鲜血, 用力抹在壮汉的脸上,“记住我说的话,否则无论你逃到哪儿, 我都会找到你,杀你全家!”
壮汉惊恐地看着伊华然, 一动不敢动。
伊华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施施然地坐上马车,淡淡地说道:“走了。”
齐方岑瞥了一眼壮汉,也跟着上了马车。鸠和余明磊亦是。
壮汉看着马车远去,这才踉跄着站起身,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可刚走出去没多远,又一头栽倒在地。那个朝着余明磊扔石头的熊孩子跑了过来,坐在壮汉身前号啕大哭。
鸠回头看了一眼,车帘被风吹动,露出车厢里的一角,并未看到人影。方才的伊华然让他刮目相看,没想到柔柔弱弱的人,竟有这么狠辣的一面。
齐方岑掏出帕子,想要给伊华然擦拭脸上的血渍,被他躲了过去,“我自己来。”
齐方岑提醒道:“你脸上有妆,擦花了怎么办?”
“那就索性再画一次,反正也到了该补妆的时候了。”伊华然低头看了看,皱眉说道:“就是可惜了这身衣服。”
齐方岑也没勉强,将帕子递给了他,“你怎么就笃定他们会去衙门自首?”
“我哪里笃定了?”伊华然解下水囊,将帕子浸湿。
齐方岑伸手接过水囊,好奇地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伊华然一边擦着脸,一边说道“自然是回京后再做打算。”
齐方岑挑了挑眉,道:“你就不怕到时他们已经跑了?”
“我们现在自身难保,没有余力管这件事,我能做的都做了。”伊华然将帕子翻转,换成干净的那一面,接着说道:“若他们当真去衙门自首,那就再好不过。若他们跑了,那这里也就安全了,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如何善后,那是衙门的事,该通缉的通缉,该悬赏的悬赏。”
“这便是你装成山匪,震慑他们的目的。”
伊华然停下动作,没好气地看了过去,“明知故问?”
齐方岑这么聪明,伊华然就不信他猜不透。
齐方岑弯起嘴角笑了笑,“只是想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车外的两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鸠对伊华然的态度又发生了改变,这人做事真的是面面俱到,看似心狠手辣,却是再心善不过。
伊华然继续擦着脸,“你把铜镜拿出来。”
齐方岑依言拿出铜镜,照在他的脸上,那张藏在伪装之下的绝美容颜,渐渐在他眼中浮现,每次看到这张脸,他都会忍不住心动,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真正心动的不是这张脸,而是因为这是伊华然的脸,否则他怎会那般残忍地对拥有同一张脸的伊清歌下手。
“一张帕子不够。”
伊华然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帕子也拿了出来,齐方岑适时地递上水囊,浸湿了帕子。待擦干净脸上的妆,随着伊华然的涂涂抹抹,那张绝美的脸再次被盖住。齐方岑就这么看着,心里既感觉可惜,又觉得庆幸。可惜不能日日面对,庆幸除了他没人能看到。
被齐方岑直勾勾地看着,伊华然感觉十分不自在,主动找话题,打破车里的沉默,道:“那个老婆婆大抵是看不惯村子里的作为,才会搬到村外去。”
“不止。他们搬到那儿去住,就是想阻拦路过那儿的行人,希望他们能绕路过去,只可惜……”
“只可惜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平白丢了性命。”伊华然担忧道:“我们在那老妇人夹待了那么久,始终没见到老伯回来,还真有些担心。”
“你是担心那些村民得知此事后,对他们不利?”
“那些人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伊华然犹豫了片刻,道:“我怀疑那老伯已经死了,只是那老妇人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所以才幻想着老伯还在。”
齐方岑一怔,随即问道:“你为何这般认为?”
“那老妇人眼中的孤独。”伊华然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道:“若如她所说,那老伯与她恩爱有加,为何她还会有那般孤独的情绪。”
“许是你想多了。”
伊华然叹了口气,道:“我也宁愿是我想多了。”
之后的三天,他们走得很平静,没遇到什么事,只是这天风云变幻,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伊华然抬眼看去,一层压着一层的乌云堆叠在空中,压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让人有种很是压抑的感觉。
伊华然看向不远处出现的建筑物,出声说道:“前面有个宅子,我们过去瞧瞧,若是能借住,便住下,待风雨停了再走。”
鸠几乎是立刻便给出了回应,与以前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同。
待马车来到大宅的门前,风已经吹了起来,鸠跳下马车,走上前敲门,“有人在吗?”
门房的人听到敲门声,出声问道:“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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