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你他娘还有完没完!
到底要凑够几条人命你才罢休!
这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他娘又来活了!
日!
我铲子呢!铲子呢!!!
谁看见我铲子了!!!”
沈星河赶来,震惊的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
他脸白如纸,两腿一软,人往后仰,谢清遥将他接在怀里了。
沈星河倚着谢清遥,眼前一片黢黑,兀自叨叨:
“死了?
漂亮哥哥的男人们都死了?
他俩是漂亮哥哥的白月光与朱砂痣。
白月光宋伯怀无法照耀了。
朱砂痣裴景弛彻底消亡了。
还双双湮灭在我的铺子里......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会信吗?”
谢清遥侧耳仔细听,听到最后,抬眼看了看天色。
嗯,确实时辰到了。
“啊——这回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沈星河翻了翻白眼,有点想晕。
老马腿脚慢,才赶过来,走去一瞧,给二人号脉,抬眼看谢虎:“瞎咋呼什么?!没死。”
这声没死,把沈星河从死亡线拉回来了。
他后脑勺抵在谢清遥的胸膛,高昂下巴,右手被谢清遥架着,他勉强动了动食指,声音嘶哑:“给朕医好他们!爱妃的白月光与朱砂痣,都给他留着!让朕的宝贝心肝儿爱妃自己选。”
没人知道他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老马去拿药箱子,着手给二人针灸。
谢虎将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给打着赤膊的裴景弛披了件白色棉袄。
沈星河被谢清遥搀着,看着躺在地上的宋伯怀与裴景弛。
看着看着,他突然站直了,探头,眯眼,仔细再看。
沈星河鬼使神差的走过去了。
他弯腰,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
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有着浓密的剑眉,挺拔的鼻梁,就连眼睛的走势都有些相似。
只不过,白月光宋伯怀的眼睛更为凹陷一些,大概是因得长年累月的操劳,使得宋伯怀眼部周围的胶原蛋白流逝了不少。
可这却恰恰使得宋伯怀看上去眼部更深邃,更有些男人成熟的韵味。
再看那朱砂痣裴景弛,他静静躺着不动,眉目放松的舒展着,此刻不再像一匹草原上狂飙的憨野马,反而显得温润恬淡。
裴景弛从不穿白色,这白色的棉袄裹在他的身上,细看之下,竟还有几分书生意气。
看着看着,仿佛月亮在散发出灼人的月辉,那耀眼而磅礴的威力,将朱砂痣的红灼得不再刺目,灼得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了满眼的月光朦胧。
沈星河陡然大喝:“啊!我知道啦!”
老马吓了一激灵,一针差点囊进白月光宋伯怀的死穴里。
他瞪着沈星河:“一惊一乍干什么!吓我一激灵,这扎死了算谁的?!”
“没有白月光,那也不是朱砂痣,从头到尾,就只有白月光!”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自言自语。
他两只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沈星河看向谢虎:“有刀么?”
谢虎有刀也不肯说有:
“没死透你想补刀是吗?
告诉你瘦猴,你休想!我累了一宿!没工夫给你挖坑去!”
“不是不是。”沈星河摆摆手:“我想把宋伯怀胡子刮了。”
宋伯怀唇上蓄着一字胡,下巴也有参差浓密的胡子。
谢虎:“人家活的好好的,你刮人家胡子干甚?他这么大岁数没胡子?像话吗?”
小石头点点头:沈大哥,王老公就没胡子,从前总有嘴贱的家伙笑话王老公阴阳人,老阉公。”
就连一向看不起宋伯怀昔年对谢家袖手旁观的花嬷嬷也出言相劝:“也是,好歹他当朝大员,咱给他留点脸。”
花嬷嬷眸光流转,压低声音,凑到沈星河耳边:
“羞辱他没有必要,反引他日后记恨。
丫头若实在看不惯他,倒不如我让老马给他灌点毒药算了。”
沈星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此刻只想着,必须要让叶霓裳意识到没有朱砂痣这个事!
是昔年的惊鸿一瞥,从此以后,他爱的人都有了他的影子。
第134章
必须要让叶霓裳意识到,他的白月光一直在他身边照耀!
他立在阑珊月下,负手遥遥望着他的车马行驶向远方。
他每每望向他的时候,眼中总是掩饰不住的宠爱和温柔。
他施恩于他,却不望他报答。
一辈子饱读诗书,聪明豁达的人,却因这个长工看不上他,被愤怒冲昏头脑。
大概也是想为他自己出气,可更多的,一定是为他的城城而不平。
连沈星河都认为,那么美丽又善良的公子,就算是大漠的王子,裴景弛也不配他。
何况是宋伯怀呢。
在他眼中,裴景弛是一个穷乡僻壤小城里给人抗木料的长工,拒绝了宋伯怀求而不得,望而却步的公子。
裴景弛没有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当初裴景弛被叶霓裳救下。
他想报答对方,这是不是就应该直接给钱?
钱虽俗气,但明算账,会瞬间把两个人距离拉开。
他没钱,可以自己去钱庄把笛子卖了换钱。
或是告诉对方,自己身无分文,先欠着。
但他给了叶霓裳一把鹰骨笛,这是他裴景弛贴身的东西,是个用嘴吹奏的东西。
这无疑给了叶霓裳一个念想。
这作为沈星河都觉得这已经算是一个暧昧的举动了,何况是饱读圣贤书的宋伯怀。
其次,男女相处,有时候一个眼神儿就能明白对方有没有那个意思。
除非对方掩饰的很好。
可叶霓裳真实极了,他看见裴景弛就差孔雀开屏了。
花嬷嬷当初不愿意与老马交往,先是托沈星河转达,后又自己找老马去聊。
拒绝的很明确。
可他妈裴景弛没有!
他装不知道。
装哑巴,装瞎子,装孙子。
这孙子不明确拒绝,对方不挑明,我也不说。
对方挑明了,他再聊拒绝三件套:
对不起,你很好,我不配。
爱情最可怕的就是患得患失。
漂亮哥哥终日疑惑在他送我这贴身的鹰骨笛,是不是喜欢我?
他给我上药,是不是喜欢我?
他送我回家了,是不是喜欢我?
可他看都不看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天天这样患得患失,神仙来了也得寻思成恋爱脑。
在这一点上,这孙子跟孟如心还挺配。
俩人都养鱼。
别他妈回大漠了,在这承包鱼塘吧。
沈星河摁下窜入脑门的怒意,继续思考:
沈星河知道,他此刻有多气愤,作为封建礼教熏陶之下长大的宋伯怀的愤怒指数会乘以一百,一千,乃至一万。
所以,宋伯怀单刀直入采用了武力方式来解决。
三桂冲冠一怒为知己,景山冲冠一怒砸情敌。
宋伯怀像是他们第一次初见的那样,一个饱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用竹竿,用木料,或是,用我手里的拳头,去解决问题。
看吧,这就是白月光,永远干净纯粹,你在我心里永远不同凡响,时光的变迁只会让你在我心头住得更深。
你在我这,永远是当初那个值得保护的,年幼无知的小女孩。
当有一天,你喜欢了别人,我可以听你说,陪你笑。
我亲手给你插上翅膀,让你自己去追逐自由。然后,我默默退回到朋友的身份,不打扰,也不干涉。
你来为他而找我帮忙,我要跟你明算账。
如果你过尽千帆,看尽人生百态,如果你还记得我,你回来,我依然愿意接纳你,心疼你,保护你。
像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样。
这他妈才是顶级的爱情!
爹系男友!
沈星河眼睛往上翻,开始跑题:
他俩什么星宿关系?怎么有点虐?爹系男友通常“业胎”出的比较多,主打就是一个虐,命运的齿轮转动起来必须十年起步拉扯,永远不同频,永远遗憾,永远错过......
但这次不能给朕错过!
他回归正题。
沈星河必须要让叶霓裳自己发现。
这件事他说不了,也劝不了,因为那该死的朱砂痣和沈星河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说得多了,死拽着叶霓裳去与宋伯怀相认。人家漂亮哥哥会觉得沈星河还是在意裴景弛。
只要漂亮哥哥回个头,他会意识到,他的白月光,一直在灯火阑珊处。
沈星河这边已经神游太虚大半晌了。
霍齐仍然立在原地不动弹,没有去找刀的意思。
沈星河:“霍齐!愣着干什么!你快去找刮胡刀啊!一会儿白月光醒了!”
霍齐看向谢清遥,企图二爷出来说个公道话。
却见二爷负手,扬眉问他:“你看我干什么?他支不动你是怎么的?”
霍齐满腔怨言,气得一跺脚:“二爷!您就惯着他吧!都惯成啥样了!哼!”
霍齐扭头找刀去了。
霍齐找前面忙碌的老莫借了把剃刀和皂角,蹲下气哼哼的给宋伯怀胡子刮了。
雪白的帕子一抹,宋伯怀被胡子遮挡住的,削尖的下巴露出来。
裴景弛和宋伯怀甚至连脸型都很像。
沈星河大惊:“他俩像不像?”
众人探头去看。
连裴景弛的手下们也探头去看。
沈星河仔细的指:“像吧?是不是像的?”
花嬷嬷眯眼瞅瞅:“好像是有点像。”他愕然看着沈星河:
“所以裴景弛是大人的私生子吗?”
霍齐震惊:“不会吧?算算年纪,宋大人十一岁就生孩子了?”他震惊的看着宋伯怀:“好家伙,真没看出来,宋大人行啊,十岁就懂宽心了。”
连裴景弛的手下都惊了:“不可能!少主是王的儿子!”
“不是不是。”沈星河摆摆手:“我只是说他们长得像,没有别的意思。”
老马金鸡独蹲很累,他不耐烦:“到底怎么着,还治不治?不治我走了啊。”
沈星河:“治治治。”
他回头看向谢清遥,轻声道:“像么?”
“有点。”谢清遥道。
他又问小石头:“小孩眼睛亮,你帮我看看,像么?”
小石头所有注意力都在宋伯怀光秃秃的下巴上:“我就是觉得他看上去很像老公公,王老公就没胡子。”
沈星河:“这人看着挺显年轻的,而且再说他才三十六岁,也不老啊,干什么老留着胡子啊,多显老啊,这胡子没了,瞧着又年轻了不少。”
谢清遥摸摸自己下巴,他之前还打算蓄胡子来着,他看向沈星河:“怎么蓄须很难看么?”
沈星河:“不好看,胡子拉碴的。”
霍齐感觉有被冒犯到,瞪着沈星河:“你懂什么?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再者,他都三十六了,胡子一刮,出去让人看见他没胡子,都要笑他老有少心!不然就是要笑他是个老公公长不出胡子!”
沈星河嫌弃:“反正我觉得不好看,而且我再说一遍,三十六岁,不老。”
谢清遥于他耳畔轻声道:“别跟他掰持这个,他听不懂,没事,我以后不留就是,随便别人笑我老有少心,只要你肯日日与我宽心......”
“去你的!”沈星河耳根一热,红着脸,垂着眼,抬手给了谢清遥胸口一拳,嘴巴高高的咧起,嘴上说着:“讨厌,真讨厌!”
霍齐没眼看了,俩人这一准是提了宽心了。
他瞪沈星河一眼,气哼哼蹲在一边。
老马针灸过后,裴景弛和宋伯怀双双坐起来了。
两个人被沉重的木料砸了脑袋,坐起来的时候表情都很迷茫。
他们并排而坐,同时张着嘴,两个人的眼睛里流露着呆滞而恍惚的神情。
尤其宋伯怀,反差极大,往日里那双犀利且敏锐的眼眸,此刻变得十分空洞且单纯。
而这,恰恰使得裴景弛与宋伯怀的眼睛更像了。
就连小石头都指着他们对沈星河道:“姑姑!他们俩真的好像!真不是父子吗?”
两个人的眼前同时天旋地转,他们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更想不起来先前经历了什么,二人脑袋一片空白。
宋伯怀听得父子二字,扭头望向裴景弛,神情呆滞:“爹?”
裴景弛伤得更重,耳朵剧烈的耳鸣,他很大声的问:“你在说什么?什么?”
宋伯怀凝目看着裴景弛,看着看着陡然想起来了,他摸爬起身,贼一样的朝着外面跑走了。
谢清遥眯眼看着裴景弛,用着很轻的声音轻声道:“布泰耐?”
裴景弛没有反应。
他捂着耳朵,表情痛苦。
呵,恐怕要聋了呢,看来以后没人听他和星星的墙根儿了。
小石头走过去,轻声问:“舅舅,你没事吧?”
舅舅有事,表情很痛苦。
老马看着裴景弛的手下:“他伤的不轻,你们有钱治吗?我这药不便宜啊。”
当中一个开了口:“有钱,今天挣了钱。”
老马:“这点钱可不够啊,至少这个数。”
他摊开五指,掌心朝着他们,又反过来手背,给他们一共反反复复比划了两下。
大漠人:“什么意思?”
老马:“一副药,至少二十两银子。早晚两次,三天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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