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冷瑜想要出口谈生意,还要被他掣肘。
嘉陵江水依旧滔滔,春夏变更不停歇。
……第三年,林衍研究生毕业,拿到了藏区堆绣修复中心的邀请函,但他拒绝了。
他还有想要深入进修的部分。
这年夏末,祁驯已经不需要心理医生了,也不会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停了药。
还去了藏区一趟,一口气砸进去两个亿,做了一个项目。
而今是林衍离开的第四年——
罗马十月的天气热得像是蒸笼,堪比渝城的七八月。
风扑在窗户上,跟那家打孩子似的哇哇叫。
“真是缺德极了,我就看个电影出来,我的自行车又没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八辆了!”贺筹一开门,止不住地抱怨。
“还不是你不上锁。”一堆废旧书本和器材后的青年轻声笑道。
贺筹叹气,咬牙切齿,“林老师,你以为我没上锁?不!我上了!我还上了三!
“那小偷给我扛着跑!我追了半条街,跟跑酷似的!”
林衍:“哈哈哈哈哈……”
林衍笑得手抖,放下东西回头,用手背推了下眼镜,“那你还买吗?明天有交流会,要持续一周,后面我就没空给你参谋了。”
贺筹拿了罐可乐抛给林衍,“不买了,还没骑顺手就赞助小偷去了。”
林衍笑着放下可乐,“那行,你再看看材料,明天要用的。”
贺筹满脸愁容,“不是,林老师啊,你就珍惜珍惜我这个朋友吧,让我缓缓,我一万多的爱车啊……我特意配了三把锁的爱妃啊!”
林衍失笑,摇摇头,继续回身捏着钢笔记录数据。
贺筹躺在地上哀嚎,嚎够了就转头看林衍的背影。
自从他和林衍一道来了罗马后,两人的关系就逐渐好起来,互相欣赏,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感情。
贺筹想到今天跟江律聊到的事情,一个猛子坐起来,“林老师,你数据记完了吗?”
林衍点头,“弄完了,我准备煮个面吃,你呢?”
贺筹一脸严肃,他看着林衍,挠挠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林衍开了可乐,指尖沾着水汽,扬起漂亮的脖颈,喉结滚动。
贺筹叹气,“哎,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啧,算是,江律不敢说,冷总估计不想跟你提。”
林衍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江律和冷瑜都不说的,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有那个人。
——祁驯。
林衍无意识地捏着可乐罐,“……哦,他怎么了?”
贺筹看着他说,“祁驯把……”
“哐!”
林衍手里的可乐罐骤然被捏扁,可乐全部洒在了白衬衫和卡其工装裤上。
“哎哎哎啊,别激动啊!”贺筹一连抽了七八张纸,手忙脚乱摁他手上。
林衍避开他的手,拿着纸巾,声音有点哑,“我不想听。”
贺筹抬头。
林衍别开脸起身,他快步进了厕所。
贺筹转头看紧闭的厕所门,摇摇头,看来还是没真的放下去。
一个名字,就能让冷静自持的林老师失态。
厕所里。
林衍站在手抓着洗手台边缘不停发抖,全然没有往日修复古物时的平稳。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很熟悉,他常常半夜惊醒后,就是这样。
前路大雾弥漫,他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藤条捆住了他的脚。
厌恶,烦躁,恶心交替上演。
林衍没有沉浸其中太久,他很快把自己抽离出来,只留下一双透着薄红的眼尾。
贺筹看着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是看着江律在这个人身上栽的。
到现在,江律看谁的第一感觉,都是说,跟林衍比……
苍天老爷,有几个能和林衍比的啊?
所以贺筹和林衍成为好朋友后,他就无数次提醒自己,这人心肠比石头硬,朋友即可,朋友即可!
贺筹问,“你要不要缓一缓?”
林衍摇头,“我没问题。”
贺筹松了口气,笑着指他衣裳,“不是,我问你要不要换一身衣裳。”
林衍低头,哑然失笑,留下一句抱歉便回了房间。
次日,贺筹看着他如往常一样在交流会上大放异彩,温润如玉,又谦和有礼。
这人与他初见时的青涩相比,已然是千帆过尽,岁月的沉淀里,多了太多诱人的滋味。
但贺筹一向敬而远之,他可没本事摘下这朵花。
林衍送走最后一个中国代表后,低头解开西装扣子,迎着风走向贺筹,“走吧,完美收官,今晚我请客。”
贺筹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头,晃了晃,“不,今晚,我们聚餐!”
林衍挑眉。
贺筹笑着搭上他的肩膀,“林老师,你忙忘了吧,今天是元宵,冷总和我哥,一早就说了要来。”
林衍有点恍惚,不知不觉,这已经是他在罗马的第四年了。
贺筹拽着他往公寓走,势必要好好捯饬一遍,不能输给那两个开屏孔雀。
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摸着手臂说,“啧,怎么感觉有点冷?”
林衍笑着拿下他的手,“三十八度的天气,冷?你这感知系统失灵了?”
贺筹哈哈笑着凑上来,用肩膀怼了下林衍,笑着往前冲。
贺筹一路闹回去,汗水打湿了额前刘海,一绺一绺地晃。
“你安分点。”林衍手里提着贺筹路上买的土司。
贺筹回头吐了吐舌头,“安分,林老师,你看看这个词和我搭边吗?我要是个安分的,第一次见,我就不会质疑你了。”
林衍无法反驳,只能提醒他,“你后面有人。”
贺筹一惊,往左边跳了两步,回头连连道歉。
这才总算安分点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道,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个人。
第106章 回国
林衍关上门后,忽然说,“我东西好像忘了,我下去看看。”
贺筹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看着门又关上了。
林衍三两步冲下楼,站在路口,过路人都用诧异的眼神打量他。
林衍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魔怔了似的冲下来。
他甚至都没有想到什么,就是……
很想下来看看,可是看什么呢?
林衍叹了口气,又转身回去。
之前跟着他的人,侧身靠在墙上,退到树下靠着。
那眼神像是几百年没吃过肉的疯狗,绿油油地冒着莹光。
……
四个小时后,林衍接到了江律的电话。
江律在电话里表达了他迷路的无助。
在贺筹无情的嘲笑里,林衍为了能过一个好年,决定亲自下去接人。
江律:“我上次来,还是十个月前你的生日,何况这路口长得一模一样,还都是黄色的土,总让我觉得,自己在盗墓。”
林衍:“哪有那么夸张,你往左转,走两步,回头,然后直走,你都要走到别人家里去了,能不迷路吗?”
江律依言照做,冲上去抱住林衍,“林老师,想死我了!”
林衍拍拍他背,“江总,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渣男。”
江律闻言往旁边墙上一倒,“难道不是吗?林老师抢走了我的真心……”
林衍:“贫僧四大皆空。”
江律大惊,双手捂胸,“林老师,你睁眼看看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林衍无语,从兜里摸出店家塞给他的小点心,拆了包装,直接塞进他嘴里。
江律笑嘻嘻的咽下去,继续犯贱。
他这些年可算是摸清楚了林衍的性格,吃软不吃硬。
你要笑嘻嘻地跟他犯贱,他最多也只会一脸无语地看着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人站了大约十分钟,冷瑜欢天喜地地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来了。
冷瑜看到江律的瞬间,后槽牙磨得响,“你为什么站在这里接我?”
江律抢在林衍之前开口,“你觉得呢?当然是,我成了你嫂子!”
林衍闭上了嘴,转身前微微蹙眉看着转角的黑处,似乎一下地晃动。
两小学生吵完,回头看着林衍,齐声发问,“你在看什么?”
林衍摇头,“吵完了?上楼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想躲过做饭环节。”
两人苦哈哈地笑,一人扛一个箱子往楼上去。
江律愤愤骂,“冷瑜,你跳进嘉陵江搬了镇河石来啊?”
“我搬了你大爷来!”冷瑜吭哧吭哧往上挪。
林衍还站在原地,他看着那处黑暗。
直到阴影动了下,从暗处吹起一片白色的衬衫衣角,他才如梦初醒,转身往楼上走。
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那人还站在阴影里。
正是不远万里从渝城赶来的祁驯。
他就这么站着,站到后面身体都僵硬了。
他对面小阳台的灯亮起来。
祁驯仰头看着小阳台上四人举杯欢庆,说着元宵节快乐!
笑声顺着风传到祁驯面前。
祁驯无声张唇,说,林衍,这是我们的第十个元宵节。
他一遍一遍喊林衍的名字,似乎只要念这个名字,他就能生出无限的勇气往前走。
一声声呢喃都在岁月里铺垫,随着异国他乡的风一道卷上穹顶,黑压压地罩在上头。
林衍侧身靠在栏杆上,看着面前三人醉成一团。
反而是曾经一杯倒的林衍清醒无比,一个一个,全部踹进房间里。
他拿着酒站在阳台,把杯中酒喝干净。
祁驯就藏在黑暗里,仰头看他,眼神灼热。
“噔……”
林衍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差点被门边一张红白红白的人脸吓到,“冷瑜,你是不是找打?”
冷瑜握住他的手指头,“哥……”
林衍抽出手,懒得跟醉鬼计较,“进去睡觉。”
冷瑜摇头,一脸苦恼,他坐下来抱着酒,对瓶吹。
林衍抽气,醉鬼还这样喝,明天脸肿成馒头,又该尖叫了。
“行了,睡觉,大好的日子,别逼我抽你。”林衍抢走酒瓶。
冷瑜忽然哭起来,含糊着喊林衍。
林衍只能坐下来听他哭,“从小到大,你都这样哭。”
冷瑜哭够了,一擦眼泪,“哥,我压不住祁驯了。”
林衍沉默了一瞬,“嗯。”
冷瑜哪里想到他这样平淡,急得不行,“哥!祁驯,那是祁驯啊!疯狗!”
“压不住了,然后呢?”林衍问。
冷瑜摇头,“我其实四五年前就有感觉,那时候他逐步撤出渝城市场,我……我没放心上。
“他现在专攻欧洲市场,跟欧洲这些公司合作得风生水起,货真价实的祁总……”
林衍点头,听着却想象不出来。
他们分别得太久了。
冷瑜继续说,“哥,你知道吗?你这几年,越来越迷人,我都越陷越深,更何况是他啊。
“我一直关注他,他手上的戒指,从未摘下过,他还……”
林衍目光落在自己手指上,那一圈浅浅的白色已经褪去,再也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一枚戒指的存在。
林衍等了半天,没等来冷瑜的下文,他抬腿踹了下冷瑜,“还怎么了?”
冷瑜眼神迷离,大着舌头说,“还……还忘了……”
冷瑜嘟嘟囔囔睡过去。
林衍站起来,被风吹得清醒了几分。
他还是会因为这个人失态,不是他不够决绝果断,只是因为这个人,曾经被他付诸了全部的爱意。
每每有后来人提起,他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啊,这个人啊。
那种感觉像是……
林衍找不准形容词。
第二天冷瑜醒后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又抓着林衍再说了一遍。
林衍敷衍着点头,跟贺筹一起收拾行李。
冷瑜看着客厅里的六个行李箱,终于发出今天的第一声疑问,“六个行李箱?哥,你把贺筹和江律都分尸了装里面?”
贺筹抓着苹果砸他身上,“滚蛋!”
林衍根本不搭理他,转身继续收沙发。
江律贱嗖嗖地说,“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林老师可是准备今天回渝城啊。”
贺筹火上浇油,“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
冷瑜挪到林衍身后,“哥……”
“嗯,他们说的都对。”林衍继续敷衍。
冷瑜委屈地抱着娃娃坐在废旧纸张里,“你们都欺负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总裁!啊!我是!你们马上要坐的私人飞机,也是我的!”
贺筹和江律齐刷刷点头,“你是!你是!你是渝城的光!你是我们的神!”
冷瑜被他们搞得一点气氛都没有了,一声长叹,“哥,你又回去开会啊?”
“不。”
冷瑜幽怨地盯着他哥,“你惜字如金吗?”
“对。”
冷瑜掏出手机,跨擦两下给林衍转账,“转账了二十万,惜字如金是不是也该多说两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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