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儿子好奇插话,“你们说咱们皇帝是什么意思?
大可以给那皇子封个官好吃好在的暗处养着,如今南墨人都对承启帝感激涕零,他又有个儿子,恢复了身份,那他岂不是也可以做皇帝了?”
一个读书人开口:“就算不做皇帝,既然全南墨皆知了,那封王封地也少不了。
而且我们予安太子是个温润有礼的廉洁之士,继位后也不会亏待那前朝皇子的,荣华富贵,美人在怀是肯定少不了。”
老头的儿子又问:“所以那前朝皇子是可能继位的吧?”
老头摇摇头,“陆家不会罢休的,陆丞相可是我们陛下的舅舅,他定会站在自家这边,还是予安太子继位的可能性大。”
一个稍胖的中年人反驳,“不是还有许家吗?可别忘了,许家现在可是有两个将军,那前朝皇子可是许家花了多少年才认回来的孩子。”
旁边人嗤笑,“这你就不懂了,那两个将军也是予安皇子的舅舅,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
听完这些人的议论,玉璟玖抬头望了会儿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也没有一只鸟儿飞过。
好久好久后,他转变角度,看见了太阳。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耀眼,他流下了眼泪。
泪流完后,他闭上了眼睛,他不该如此望太阳的。
六个多月了,他的孩子也要出生了。
他已经成了他高不可攀的人,而他一无所有,回去后该如何?
他当真会是皇帝吗?他会怨他吗?自己若就这么回去了,还能回到最初吗?他能争得过萧惗倾吗?……
东离山……东离山……遥不可及。
至此蠢蠢欲动的心终得平歇,他毫不犹豫转身,刚进城又出城,越走越远。
身旁的小孩迷惑的直摇头,最后还是尾随他而去。
夏纾走到玉璟玖面前,“殿下,我一直都在找你,你过得好吗?”
玉璟玖不理他,不看他的眼睛,只冷漠的问:“昨晚你身后这帮人搜查的是谁?”
夏纾也不恼,“你见到他了,是吗?”
夏纾看着他微肿的眼睛,猜测他昨晚一定哭得很厉害。
“你说谁?”
“昨晚我们搜寻的逃犯。”
“逃犯是谁?”
“一个中毒的将死之人。”
玉璟玖在袖子里双手握拳,“你们有解药吗?”
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夏纾眼里含笑答他:“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那请问世子殿下,怎么样才可以有解药?”
夏纾思考会,“我不喜欢世子殿下这个称呼,殿下大可以直呼我名字,我不会介意。”
他又继续道:“殿下,我以后也不这样称呼你了,我以后就喊你小玖怎么样?”
“阿玖”这个称呼他还不敢喊,他怕惹怒了他。
玉璟玖不想与他废话,瞪他一眼,“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问的是解药。”
夏纾递给他一个瓶子,“这个可以暂时压制,解药我没有。”
“那谁有?”
见玉璟玖不接,他解释,“本来我们想把他交给秦舒洋,但他要逃跑,我表哥夏绝不得不用这一日笑,解药在他那里。”
“如果你们找到他,还要交给秦舒洋吗?”
“可以交,也可以不交。”
玉璟玖恼了,吼他:“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哟,吵什么?”
屋里走出来一个穿黑袍的青年,从那衣服上繁复的花纹和金线,也能看出他身份不一般。
夏纾收回手,朝那青年走几步,然后行礼,“皇叔。”
玉璟玖视线转到那人脸上,皇叔?年纪也不大吧,凭他的行医经验来看,怎么都没有三十岁。
那人也平静从容地打量他,看眼睛,想必爱哭,看眼神,应该还涉世未深,看穿着,蓝色?忧郁孤独,面容高贵。
“小纾,这位是?”
“山里的大夫”,夏纾不想多说。
“山里会有如此……的大夫吗?”他从上到下指了指玉璟玖。
没人说话,他笑起来,“美人清冷,小纾,不介绍介绍吗?”
夏纾没理他的要求,刚刚他和玉璟玖在院里说的话他在屋里肯定听见了,他只问:“皇叔怎么会到这来?”
“自然是来带你们回东离,听小缨说你们设计抓了南墨的皇帝?”
“路上跑了”,夏纾懊恼。
他眼睛盯向左面的一座高山,“是吗?我的人告诉我,他就在那座山上。”
玉璟玖暗想,还好追雨没和他一起来院里,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然后回去报信。
夏纾震惊,“皇叔怎么知道?”
“哈哈哈,小绝的人早已被山里埋伏的人解决完了,说不定他已经落到了人家手里。”
“你们真以为人家堂堂皇帝是吃素的?”
他把一张写有消息的纸递给夏纾,“真到了西楚,小绝也只有被人家玩的命。”
夏纾皱眉看完,“对不起,皇叔。”
“你来这一趟,宁沉初给你什么好处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名字。
“宁丞相没找我,是我自己请愿去南墨的。”
他观察着他,“月出说你此次来南墨的目的是找人?人找到了吗?”
夏纾低头,“皇叔恕罪,我没有当面与你告辞,人还没找到。”
看着这两人在院子里你一问,我一答的,玉璟玖渐渐迷惑起来,院里这么多人,他逃跑的概率几乎没有,怎么办?最好就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小纾,这位美人大夫你打算怎么办?”他再次看向玉璟玖。
玉璟玖:“……”
夏纾紧张起来,东离国人人都知道彧王爷爱好美男子。玉璟玖这长相必定勾起了他的兴趣。
“皇叔,这大夫救过我,我会妥善安置他。”
“是吗?”
玉璟玖更紧张,这人盯他的眼神和秦子沐虽不一样,还是让他心惊。
就在他们都一筹莫展的时候,院子里又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40章 人生
玉璟玖瞪大眼看着有恃无恐走进来的人,一时难以置信。
她视若无睹的从玉璟玖面前走过,把一个好像是令牌的东西递给了夏纾。
“用这个交换”,葡萄把五个字说得清晰而有气势。
夏纾接过看了一眼,然后递给他皇叔,接着问:“要不要把这大夫放了换星成回来?”
“他让我换我就换么,我堂堂彧王爷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葡萄黑大的眼睛瞪他,“那是不换咯?”
彧王觉得这小娃胆儿还挺大,但也坚定,“不换。”
葡萄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次她没有给错人,她听清楚了刚刚他自称是彧王爷。
彧王打开纸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小娃娃,让你送东西的人在哪?”
葡萄走到玉璟玖身边拉上他的手,然后对彧王说:“我带你去”,接着就出了院子。
玉璟玖走的胆战心惊,“葡萄,阿曜怎么样了?”
“比之前好多了,倒是我,要吓死了。”
玉璟玖安慰她很棒。
昨夜下了雨,山路湿滑泥泞,到了山口,彧王他们便停住了脚步,玉璟玖拉着葡萄跑得飞快。
两人爬山爬得气喘吁吁,爬到一处较平坦的地方,看着歪七竖八躺着的人,玉璟玖查看了一番,是中了软骨散,想来这应该就是那个夏绝的人。
他们继续走,碰到了追雨。
追雨是个话多的十八九岁少年,有他活跃气氛,他们慢下来,刚刚太快,实在可以用逃命来形容。
等玉璟玖回到山洞里,首先看到靠着石壁坐着的萧迟曜,然后两边角落里各坐着一个青年人,他们身边都站着轻影卫。
萧迟曜先开口唤他,“阿玖,回来了”,声音还是嘶哑。
“阿曜,你吃过解药了吗?”
萧迟曜点点头,“映风,把他们两个放回去吧。”
在夏绝起身后,萧迟曜又警告他们,“彧王既然放人了,你们必定懂他的意思,软骨散的解药给你们以后,马上带着你们的人下山,千万别轻举妄动。”
夏绝气的咬牙,是自己轻敌了。
他刚刚还出卖了星成,抖出了皇叔来西楚的事,回去肯定免不了被骂。
这山地理位置优越,易守难攻,又便于埋伏。他也是倒霉,才上山便被抓到,还把解药给了出去,回到东离,老师若知道一定骂死他。
他们走了后,山洞里更安静下来。
“阿玖,怎么不说话?”
玉璟玖怏怏不乐:“我又让你费心了。”他低下头,“阿曜,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两年来,他潜心医术,渴望出名,他想要成为他身边旗鼓相当的存在,目前一看,他对他还是望尘莫及。
萧迟曜摸摸他发顶,感慨起来,“阿玖,你是那个让我那么厉害的人。”
玉璟玖抬头看他,他眼里是团在一起,化也化不开的柔情。
他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洞里洞外这么多人。
他们只好相拥到一起。
萧迟曜在山里养了三天的伤,等第四日的徬晚,那个叫星成的又来了,还送来了一封彧王爷亲自写的信。
第五日清晨,萧迟曜已经勉强能行走,玉璟玖拉他在山里散步。
悠风作响,山鸟鸣唱。
玉璟玖挽着他的手,“阿曜,你是不是又长高啦”,原先他头顶可以到他的眼睛,现在只能到鼻子了。
萧迟曜停下脚步,不答他,只低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阿玖,我伤好多了,现在可以吻你了吗?”
玉璟玖又羞又恼,在山洞里好几次他要吻他,都被他以养伤为名拒绝了。
其实是山洞外面人多他不好意思,万一在他们吻得难舍难分时,谁突然进来看见可怎么办?
萧迟曜就没有这种觉悟,他对他亲昵而自然,葡萄随时都在旁边咂嘴。
沉默即允许,萧迟曜专注起来,一手捧住他脸颊,一手抚上他修长白皙的脖颈,逐渐靠近,鼻尖相触,玉璟玖心跳渐快,也伸手捏住了他肩膀上的衣服布料。
脑子内仿佛有烟花盛放,风吹鸟叫时,山间的美景也黯然失色。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缓缓分开,衣服已被攥得满是褶皱。
萧迟曜眸光暗沉地看着他水光潋滟的红唇,再次低头吻了上去。
等吻得满足,他牵着他继续朝前走。
他们在一颗葱翠的大树下安坐,他询问:“阿玖,你现在还想回东离山吗?”
玉璟玖笑一笑,“想啊,那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家。”
“但我想通了,那里不是我们可以久居的家。”
玉璟玖与萧迟曜分享起往事:“我两年多前遇见过一个老者,他来找我不为治病,而想求死。他问我有没有他要的毒药,而我问他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后来他说:他是西落县的县令,名叫孙坤平,他这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他三十岁当上县令,为民请命三十年。
他统领兵政,维持治安;他劝课农桑,平决狱讼;他兴修水利,广建学堂……
他这辈子见过很多人也去过很多地方,曾轰轰烈烈过,也曾闲散悠然过。
余生已够回味平生,他死而无憾。
他现在只想回到他年少时想去的地方。他怕他走得不体面,玷污了心中的圣地,他来寻一种安乐的死法。
他说得很平静,眼里是历经凡俗,过尽千帆的淡然。
玉璟玖看向他,“阿曜,我后来想,东离山或许就是我老了以后想停留的地方,现在的我还谈不上毫无遗憾。我懂医术,我喜欢治病救人,我喜欢当神医!”
看到别人生活的苦,他就想尽他所能去帮一帮。曾经也有人领着他走出苦难,他能感同身受。
时间是淡忘痛苦的治愈良药,也是加深记忆赠予的回甘。
玉璟玖继续说:“而且经历越多,等我老了,往事的回忆也就越多,我想过这样充实的人生,我要多看看世界,我想富有一点。”
萧迟曜笑起来,他的阿玖又变了。
不像之前惨遭厄事时那般沉默易碎,现在变成了专门扶危济困的小郎君。
“阿玖,我现在理解师叔说的医者仁心了,你是真正的神医。”
玉璟玖也笑,“阿曜,你别取笑我。”
两人一个对着一个傻笑起来。
笑过后终于说起正事,“阿玖,我打算去一趟东离王城。”
玉璟玖温柔回应,“好,我陪你去。”
萧迟曜摇摇头,把彧王的信递给他。
玉璟玖看完后还是猝不防开始落泪,萧迟曜把他揽入怀中。
“阿玖,你就安安心心的等我回来,好不好?到时候,我带你回南墨。我在皇宫里给你准备了礼物,然后我就正式求娶你,让你成为南墨名副其实的皇后。”
玉璟玖平复片刻,摇摇头,“我不想等,等待很辛苦,我等不了。”
萧迟曜抱得更紧,这三年来确实辛苦。
“阿曜,你带我一起去,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天真的九皇子了。”
这些年,他见过生老病死;参与过别人的喜怒悲欢;他看过天地苍广;体会过众生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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