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映潮说:“你们都说,系统是我的另一部分意识,可是001扇门,我死去了,没有系统出现。”
“是顾云疆……不对,是顾默晚的意识囚牢收纳了我的意识碎片。”
“所以,系统到底是什么呢?”
国王诅咒非常坦然:“唉,你的问题,可真难解答啊。”
“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呢?”
“不如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国王诅咒不怀好意地引导他。
“不是从尾到头,而是从头到尾,去思考。”
……
那是他与繁花之苑分道扬镳的开始。
春寒料峭,灰色下雨天。
彼时他才大一,繁花之苑的重点高校,课业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天睁眼就要赶早八,下了晚自习才能回宿舍,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果然,什么考上大学就轻松了,都是老师糊弄人的。
比高三忙多了。
闻映潮叼着一片面包,拎着一把伞,地面潮湿,他站在学院楼底,等顾云疆的选修课下课。
今天天气真差。
他时不时瞧一眼终端上的时间,又抬头看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不高兴地想。
即便有伞,雨还是会顺着风淋到身上,打湿裤脚,他怕冷,因为要撑伞,还不能把手缩进袖口里。
往往一回到寝室,手指就僵掉了。
闻映潮无聊到用脚尖在地上画圈。
顾云疆今天好慢,他想。
公共教室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出来了,这场雨来得突然,许多人下了课才发现没伞,一窝地堵在门口,叽叽喳喳地抱怨。
“上课前还是大晴天。”
“这么大的雨,怎么回去啊。”
“喂?阿远,快来救命,我被雨困住了,速送伞!”
闻映潮拨开往外挤的人,朝教室的方向走。
边走,他边给顾云疆消息。
星河滚烫:顾默晚,下课了?
星河滚烫:我给你送伞来了。
平时都是秒回的人半天没回复。
闻映潮往教室里张望,下课有一段时间了,里头的人寥寥无几,顾云疆不在其中。
他低头,继续发消息。
星河滚烫:人呢?
星河滚烫:还是你和别人拼伞走了?
星河滚烫:我再等你半小时,不回复,我就先回寝室了。
闻映潮在一楼大厅找了个公共座椅,拆开口袋中的薄荷糖。
顾云疆早上给他的。
一颗糖,他含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它自然化去,才拍拍衣服站起来。
楼里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人了。
这节选修是周五下午的最后一堂课。
星河滚烫:我回寝室了。
星河滚烫:没事记得报个平安。
闻映潮没有直接回寝,他还顺便去了趟超市,买了点顾云疆喜欢的零食和饮料。
明天没课,顾云疆晚上可能拉着他看剧,多半是恐怖片,还是买点吃的好。
闻映潮发消息。
星河滚烫:我去驿站,你有快递要带吗?
顾云疆一直没给他回应,他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早上七点半。
晚:我先去占座,你帮我带早饭。
星河滚烫:好,吃什么?
晚:豆浆油条茶叶蛋。
他想,或许是因为对方在忙,所以没看消息。
毕竟老师留了一个很复杂的课后实验。
闻映潮给顾云疆拨了一通通讯。
他拎着一袋零食和湿漉漉的伞,站在驿站内,通讯铃响了很久,自动挂断。
闻映潮这才蹙起眉。
干嘛去了这是?终端静音了?
他叹气:“算了,让顾默晚下次自己来拿吧。”
从“傀儡1531”事件后,闻映潮不得安眠了很长一段时间,整整一年半。
到高中毕业后的暑假,这个状态才好上一些。
也终于能够接受身边好友的死去,他被迫离家,与亲人分隔两地,不能联系的事实。
“这是个好的兆头啊,”顾云疆这么安慰他,“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你看,我们考上了一所大学,一个专业,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我们一起嘛,哪有什么闯不过的难关,对吧?”
对吗?
闻映潮抱着快递盒子,用胳膊肘压开寝室的门。
快递挡住了他的视线,闻映潮一进去就被倒在寝室中间的椅子绊了,勉强站稳,零食和快递却因为他的脱手散了一地。
然后,闻映潮抬头。
他想,自己这一辈子,恐怕再没有见过什么比这更恐怖的场景了。
与他承诺过要一同面对未来的少年,身体摇摇晃晃地挂在他面前,面色青紫,双目外突,满身是刀子割出来的伤痕,往外流血。
脚尖撞到闻映潮的前额,他猛地反应过来。
闻映潮双腿发软,他无措极了,大脑一片空白,手忙脚乱地把人放下来,解开绳子,去听心跳,摸到顾云疆彻底冷去的温度。
已经死了。
死了很久。
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闻映潮一摸,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他还要报警,找宿管,他得冷静。闻映潮想,他得找出原因,他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映潮迫使自己的思维理智,可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他其实根本没办法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死去,浑身发冷,没法动作。
泪水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好半天,闻映潮才想起,自己还有能力。
他还可以捉住顾云疆的意识。
就像“傀儡1531”事件中,他捉住沈天星那样。
闻映潮竭力地铺开自己的意识网。
他的能力有限,意识网向外蔓延伸展,试图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他甚至无法思索顾云疆是自杀还是他杀,只顾延展,拼命延展。
笼络顾云疆正溃散的意识碎片。
“为什么啊……”
闻映潮开始碎碎念。
“你在干嘛?顾默晚?”
“为什么不回复我,不等我送伞,不睁开眼,为什么给我承诺,结果在我面前毁掉,把你自己也毁了?”
“你知道你的突然死去……”
“对,我得报警……等我收集完你的意识……等我……”
他渐渐语无伦次。
“等……”
闻映潮的话卡住了。
他的意识捕捉非常顺利,顺利到不可思议,茫然地半张着嘴,抬头望向顾云疆的床位。
就在那里,他撞见了一个与顾云疆相同的意识。
是完整的。
把所有残片加起来,能够拼合成两个。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诡异的意识……站在闻映潮的身后。
闻映潮僵着脖子,缓缓回头。
迎着他的面,扑来一道无形的黑影,居高临下地悬于闻映潮头顶。
与刚刚的顾云疆在同一高度。
黑影说话了:“意外收获,你的能力,倒很有意思。”
闻映潮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往后缩了两步,碰到顾云疆冰冷的尸身。
他心中咯噔一跳。
“你很在乎他?在乎日晷?”黑影俯身,罩在闻映潮身上,“不错的能力,我认为你比他更有价值,更适合做我们的实验品……”
闻映潮反应迅速,他把手背到身后,盲按开终端,依照记忆,找到紧急报警键!
“我提醒你,这么做只会让你陷入危险。”
黑影伸展,它的一部分化作绳索,牢牢地缠住闻映潮的胳膊,让他无法动弹。
闻映潮瞪大眼睛,被迫抬高下巴,与那片密密麻麻的黑雾对视。
“不如与我做个交易吧。”
“我先说好处,我可以让他活,信不信随你。”
黑影轻笑:“但你会在之后发现,没有人会相信你,相信一个与冥渊有所接触的人。”
“冥渊,向你发出邀请。”
第70章 锚点(5)
如此突然,不讲道理。
这本该是平凡的一天,上课、下课,晚上看剧。
不过一眨眼,闻映潮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他的世界就再次天翻地覆。
闻映潮没能明白所谓的“冥渊”,具体是个什么。但他的直觉向来准得很,知道自己一旦同意了黑影的交易,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往后退,碰到桌子:“不要找我,别烦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是你害死顾默晚的吧,学校都有监控,也有能力者能查到你的踪迹……”
“我要……报警了……”
他的声音显而易见地揉进哭腔,难以自抑。
“看来你没听懂我的话。”
黑影把自己蜷成一团,挤在闻映潮面前。
“我可以让他活,”黑影重复了一遍,“相反,如果你不同意,不光他由不得你,你自己也由不得你。”
“我们不可能让得知冥渊存在的人逍遥在外,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灭口。”
黑影在他身上吹冷风,闻映潮浑身僵硬。
“在你做任何事之前,就悄无声息地让你们消失。连痕迹也一并抹去。”
“区区大学生罢了,能有什么反抗能力呢,对吧?”
“就像日晷一样,任我们宰割。”
“包括顾默晚……?”
闻映潮动弹不得,他近乎恐惧了,自来到繁花之苑以来,他从未遇上过如此阴诡又强大的能力,绝对的压迫感不是他一时半会能够反抗的。
“当然不会白嫖你,”黑影第三次重复,“我能让他活,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闻映潮哭着哭着笑了:“人死怎么复生?”
“很简单,”黑影说,“他的意识是完整的,你应该察觉到了,只是身体死亡。”
“找一具新的躯体来容纳他的意识就可以,对冥渊而言,易如反掌。”
“我就要原来的身体,”闻映潮拒绝,“顾默晚不会喜欢换身体这种事的。”
“不然,你把我们都杀掉吧。”闻映潮说,“这样,死后也算在一块了。”
“好吧,”黑影妥协,“我们可以对他的躯体进行修复,只是需要时间,没有换一具那样方便。”
“所以,”黑影缠在闻映潮身上,似笑非笑,“我可以将其视作,你同意了我们的邀请吗?”
黑影凝固出一份古旧的羊皮纸,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闻映潮看不懂的字迹。
鬼使神差地,闻映潮伸出手指,在底部留下了自己的指纹。
“契约成功。”
黑影的语气,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真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实验体啊。”
“欢迎来到冥渊,让我为你介绍一个新朋友吧。”
闻映潮只觉自己的意识被什么使劲撞了进去,随即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他捂住头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声腔被黑影堵住,发不出来。
“别出声。”
“放心,今天的事,日晷不会记得,你也不会记得。”
“没人知道他曾死去,也没人知道他将获得二次生命。”
“而你,实验体,等时机到了,我们自然会来找你。”
黑影低语:“其名为,国王诅咒。”
闻映潮被黑影扼住,眼前逐渐模糊,炸开一片片金花。接着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黑影松开他,软绵绵地倒在顾云疆的尸体上。
他最后听见的,就是顾云疆重新有力起来的心跳。
如此清晰。
人死怎么复生?
他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若是真的有同样的事情,也只能得到一个荒谬的答案。
真的荒谬。
就像他感知到那两个意识,相似却不同,一个破碎一个完整,共同揉进顾云疆的身体里一样。
冰凉的地板硌着闻映潮,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顾云疆拍醒。
“怎么睡在地上?”顾云疆问他。
闻映潮下意识往顾云疆脖子上摸,可那里光滑如初,分毫没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
把他绊倒的凳子好好地摆在桌边,寝室没有屋梁,也不可能挂下绳索。
他惊魂未定地滑在地上。
顾云疆着急问:“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闻映潮的声音沙哑:“我躺了多久?”
顾云疆:“不清楚,我下课回寝就看见你道在地上。”
60/133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