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若是对什么感兴趣了,就去做。
后来,他在繁花之苑,第一次品尝到了何为心动,归咎于年少时不懂事的冲动。
可他动了心就是永恒。
第一次产生了想与人在一起的愿望。
直到顾默晚死在他的面前,他颤颤巍巍拼凑起对方的意识,便什么都不想了,只希望顾云疆活着。
最后,他接触了冥渊,月蚀在逼迫他变成疯子。
一个人高居主位时,他在想什么?
他希望一切能够终结。
终结这荒诞的、可笑的、事与愿违的一生。
闻映潮吐出一口气,他违心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愿望,想法而已,我不会付诸实践。”
陈朝雾说:“你最好是。”
算把这事草草敷衍过去了。
他如顾云疆教他的那样,撑住背上的人,腾出一只手来,在镜面上画圈。
镜面荡起水波,闻映潮准备先进去探探情况,他把陷入梦境的顾云疆放下来,在手腕上绑了提前准备好的线。
如若丝线断裂,正代表这条路行不通。
临进去时,陈朝雾伸手拦他。
“我先,”她说,“我能力比较敏锐,适合作为先行者。”
说完,她不给闻映潮推脱的机会,动作十分干脆,一步迈入镜中。
她在闻映潮绑绳子的时候,也绑了一条一样的。
牵在邵寻手里。
“绳子没断,”邵寻说,“这面镜子正确,可以通行。”
闻映潮确信自己不会出差错。
听到这个结果,他松了口气。
闻映潮重新背起顾云疆,他落在最后,几人依次进入第二个房间内。同样是四四方方的盒装房间,墙壁雪白,镜中倒映着三个人的身影。
他们不再浪费时间。
“轮到我提问了。”闻映潮说。
他走到正对面的镜子前,直截了当地发问。
“给你三个选择,”他早打好了腹稿,“过去、现在与未来,你选择哪一个?”
“这不好说,”镜中人道,“过去造就现在,现在拼凑未来。”
“无论缺少过去的哪个节点,我都成为不了我。”
“没有现在,也就没有未来。”
镜中人与闻映潮做出不同的动作,他把贴在镜面上的手放下来。
“现在对我来说,是一场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折磨,未来也将会如此。”
“我看不见过去。”
沈墨书“啧”了一声:“我讨厌问答迷宫。”
“秘密都没了。”
无法诉诸于口的,绝不会泄露的,捂在心底的话语。
借由问答迷宫,淋漓尽致。
镜中人如我,非我。
……
此时。
顾云疆睁开眼。
他发现他正坐在一张扶手雕着花的木椅之上,面前的桌子老旧古朴,光线昏暗,烛火幽微,边上摆放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眼熟。
他不知自己缘何出现在此,目光定格坐在他对面的,披着斗篷的少女身上。
她的上半张脸被兜帽遮住,看不清面容。
“你醒了,”少女说,“你来得正好,我们开始洗牌吧。”
她的手指纤细瘦弱,过宽的袖口遮住半个手掌,动作却那样灵巧熟练,将手中牌切洗、打乱重组后,呈花形一张张摊在蜡烛边缘。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占卜师,”她说,“抽取你的命运吧。”
顾云疆没动,他问:“这是哪里?”
占卜师微微一笑:“这里是长生殿。”
“一家小店,我们会为客人提供简单的占卜,窥测吉凶。”
“如果你不需要,那么随时都可以离开。”
顾云疆想,他是来做占卜的吗?
他要占卜什么?
他的记忆似乎断了层,无序又混乱,只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跟随。
于是顾云疆从桌上摸了一张牌,翻开。
占卜师没提醒,他自觉又摸了第二张、第三张。
似乎就是这样。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占卜师把剩余的卡牌全部收拢回袖中,把手支在下巴上,开始解读,“这些占卜牌,将决定你在这里的命运。”
什么意思?
顾云疆有所不解,就直接问了出来:“命运?”
“是命运,”占卜师道,“你在这个世界中的命运,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她按顺序,指腹点过顾云疆摸出来的牌,一张张抽回来,细细观察。
“你的过去,一帆风顺。想要的东西都能够得到,追求的目标都已然实现。”
“你的现在,有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生活安定,幸福美满。”
顾云疆越听越觉得不对。
可是哪里不对呢?
他绞尽脑汁,想不出来。
占卜师捻住最后一张牌。
她分明一直保持着微笑,如每个做服务的人对待客人那样,说着满心祝福的话语,顾云疆却无端读出了几分悲怆。
“至于未来,他希望你能够永远平安喜乐,不惧风雨。将来再见到你的时候,你的世界春暖花开。”
第108章 溯流(1)
“如果梦醒了,你会记得我吗?”
……
“顾云疆。”
“顾云疆?”
“顾云疆!”
顾云疆被人晃醒,正午时的阳光映在他的眼底,刺得他双目生疼,挤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来。
他恍惚了很久才回过神,外壁沁着水珠的可乐贴在他的脸上,一冰。
“不是吧,”对方伸头过来,替他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外面这么晒,你还睡得着?昨晚肯定熬夜了,熬到几点?”
顾云疆愣了一瞬,嘴唇微张:“我做梦了?”
对方一乐:“怎么,都睡着了,做的还不是梦吗?梦见什么了?”
顾云疆疑惑地盯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歪头。
对方没好气道:“问你话呢,睡傻了?我问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他想用冰可乐再碰一下顾云疆的脸,让他清醒清醒。顾云疆往后一缩,恰好避过,犹疑道:“顾默晚?”
“哎,”顾默晚应了,“不是说好今天休息一块去看电影吗?等个人的功夫,你都能睡着,佩服。”
“做什么梦了?”顾默晚继续问。
顾云疆道:“没什么,梦见我在玩抽卡。”
抽占卜牌。
顾默晚拍他:“你前几天三百抽保底出的货还没打醒你吗,梦里都在抽卡?”
顾云疆干巴巴道:“我有这么非吗?”
“有,”顾默晚翻白眼,“别惦记你那抽数了,游戏不值得。”
顾云疆低下头,他的终端屏幕还亮着,上边停留在副本界面,也不知是怎么中途睡着的。
“没惦记,没抽游戏里的卡,怪梦而已,”顾云疆说,“我也没那么爱玩抽卡游戏,至于玩的原因……”
他说不上来,总觉得是因为身边有人喜欢抽卡。
但他仔细回想了下,还真没认识谁,有这种特别的爱好。
就连这游戏也是他一个人在玩。
“打发时间而已。”顾云疆随便给自己扯了个理由。
“你今天怎么了?”顾默晚觉得奇怪,坐在他身边,“状态不对,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生病了?”
“别贴我额头,”顾云疆说,“我没事。”
“可能熬夜处理事务有点累,刚睡醒,一会就调整过来了。”
“那就好,”顾默晚松了口气,“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别硬撑,本来今天就是出来玩,放松放松的。”
顾云疆:“嗯。”
一个平凡的午后,一个轻松的休息日。
没等多久,周五约好去电影院的几人也到了。
顾默晚眼尖,远远就看见了,高举着手在半空挥动:“这!”
总共来了三个,是谭溪文、拜维和阿离。
顾云疆还在伸脖子往后瞧,想也不想,直接问:“还有人呢?”
阿离自然回答道:“朝雾姐今天加班,柏青临时有事——你没看群消息吗?”
顾云疆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失望地“哦”了一下,道歉:“没注意。”
他隐隐觉得,他想等的人并不是柏青和陈朝雾。
是谁?
到这个地步,不止是顾默晚,连顾云疆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奇怪。
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戴起了他常用的微笑面具,问:“我们今天看什么电影?”
电影票是阿离买的,他把入场信息发给其他人。
一部经典爱情片。
“我还以为是新上映的,怎么是老片啊?”拜维扯了扯嘴角,“这剧情我都看过好多回了。”
“是新上映的啊,”谭溪文把电子票翻到背面,“这是翻拍版,海报的人脸都不一样。”
拜维:“……算了算了,大荧幕看着有氛围,咱再刷一遍这剧情。”
他们集合的地点正是南桥市最大的商业中心,天元广场。
电影院在五层,观光电梯显示维修中,暂时无法使用,他们就乘自动扶梯上去。
顾云疆多看了一眼。
本应空无一物的观光电梯停在最中央,三楼的位置。里面站着一个人。
穿着白色外套,戴着兜帽,背对着商场内部,似乎在观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不像维修人员。
顾云疆怀疑自己眼花了,他再眨眨眼,对方却依旧站在那里。
可能是因电梯故障,而被困在里面的游客。
这么想着,他跟着其他人一块走,扶梯很快就抵达了五层。
顾云疆收回思绪,刷终端验票。
电影不长,就一个半小时。
拜维嘴上说着“这剧情看过许多回了”,结果散场时,只有他哭红了眼眶。
顾默晚满面无奈地递纸巾:“至于吗?”
“你不懂,”拜维抹眼泪,“这翻拍的,太感人了。”
谭溪文咳了两声:“不是说这种老片没意思?”
“挺有意思的,”顾云疆融入进去,一本正经地分析,“比之前的版本多添了许多细节,氛围塑造得也有进步。”
阿离说:“你只注意了这些?”
顾云疆:“不然呢?”
阿离:“我希望你们好好感受周末放松的气氛,才特意挑的老片!”
谭溪文好奇道:“听说你们前段时间解决了一起恶性事件?之前我好几次找顾云疆,他都在忙,没空。”
这不是能在外头讨论的事,拜维糊弄过去:“对啊,这不刚告一段落,连轴转得我头都大了——哎,我们一会儿到哪逛逛?”
几人边走边聊,下扶梯时,顾云疆不经意地往观光电梯那边瞄了一眼。
电梯不在三楼,往底下看,里面的人也不见了。
维修的牌子依然没撤。
刚出了事,电梯不可能立马投入运行,这倒正常。
“你们转,我就不和你们一块了,”阿离低头看终端,回了几个消息,“有点事,溜了。”
“能有什么事,”拜维嘀咕,“接人去呗。”
阿离挥手:“走了啊。”
阿离走了之后,谭溪文也说学校有急事。顾默晚说可以送他,被谭溪文婉拒。
“不用了,我叫一辆车就行,”谭溪文说,“也就这么点路,不用麻烦。”
顾默晚道:“我顺路,工作室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得回去看看。”
本来约好的五个人,转眼只剩下两个。
顾云疆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挥别了顾默晚与谭溪文,顾云疆问拜维:“晚上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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