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疆威胁道:“我通知天网了!”
闻映潮不在乎:“你最开始怎么不通知?”
顾云疆火了。他如以前那样,使劲一撞,把人按倒在沙发上,锤着闻映潮的肩膀,又打又骂。
闻映潮不用能力的时候敌不过顾云疆,那张冰海的票被顾云疆连着手套扯下来。
结果只是一张画了几个字的纸。
压根不是真正的通行票。
“骗你的,”闻映潮喘着气,把头别向一边,“票我早撕了。”
顾云疆抓着他的领口,逼闻映潮看自己:“你怎么还敢回来,你还知道回来,你凭什么动我东西?!”
闻映潮直面上顾云疆微微发红的眼眶,原本想说的混账话哽在了喉咙里,转啊转,讲不出口。
顾云疆想揍他一拳,没打脸,打到了边上的沙发里。
“我想你了。”
闻映潮忽然说。
这是他被冥渊污染后难得的一点真心,他小心翼翼珍藏着,不敢露馅,也不能丢弃。
全都剖出来,送给顾云疆。
可惜顾云疆一句话就让他回到现实:“你个骗子,我信你?”
“既然想我,为什么在镜水市要操控我,为什么跑了这么久,都没想过来找我解释,来看看我?”
顾云疆推他:“你知道我打听了多久才得知你在冥渊的消息吗?冥渊是独立势力,你让我怎么找你回来?”
哪怕声音里带了哭腔,但他自始至终没掉下泪来。
“是不是有人胁迫你,你到底在冥渊那种地方做什……”
顾云疆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闻映潮的手背上的烙痕。
冥渊使徒身负特殊的印记,这是繁花之苑的常识。
先前闻映潮一直戴着手套,因此他没能发觉——现在他看见了。
他问:“这是什么?”
顾云疆掐着闻映潮的腕子,指着上面和皮肤融为一体的印记,声音发抖:“这是什么?”
“回答我,闻映潮!”
“大惊小怪,”闻映潮说,“你既然知道我待在冥渊,被打上冥渊的标记,很奇怪吗?”
顾云疆脸色惨白,往后退了两步:“不,不是……”
闻映潮的印记,和他见过的所有印记都不一样。
“你不是冥渊的普通使徒,你的等阶要高一些,对不对?”
顾云疆想知道真相,又恐惧闻映潮给他的答案。
闻映潮戳破他心中存着的最后希望:“我是冥渊的主人。”
“距我登上王座,已有两个月了。”
顾云疆不想再听闻映潮讲话,抄起桌上的玻璃杯往人身上砸。
闻映潮侧身一避,杯子摔在地上,碎片迸溅四散。
“你有病,”顾云疆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他咬牙切齿道,“你究竟回来干什么的?”
闻映潮重复:“我想你啦。”
“……”
后面的发生的事情,惨不忍睹。
别说是当年的顾云疆,就算是成长到一定程度,处于记忆之外的他,跟随这段梦境,回忆起过往的经历,依然不忍直视。
他和闻映潮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大打出手,结局是他依旧让闻映潮跑了。
把屋里弄得一片狼藉,隔壁以为他们拆家,过来敲了好几次门。
闻映潮把顾云疆压在地上,手脚用不知哪来的麻绳捆住,胳膊堵顾云疆的嘴。
他假装无事发生,在邻居第三次来叫门时,不轻不重地喊:“不好意思,我们动作会放轻一点的。”
顾云疆认为,隔壁必然大受震撼。
他对着闻映潮的手腕咬了下去。
太难得了,他咬了一嘴的血,闻映潮都没叫出声。
顾云疆觉得自己没用多大的力,怔了一下。
那里有旧伤?
闻映潮笑笑,他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背靠在家中的门板上。
那是闻映潮死前最后一次说他。
——“顾默晚,你幼不幼稚啊?”
他拦不住闻映潮离开。
下次见面,是10月17日。
闻映潮坐在天网的高墙上,撑着黑色的遮阳伞,向着顾云疆打招呼。
他没有笑,带走了芜司、莱砂和贾稔的性命。
可怖的意识压制覆盖在整个天网总部之中,他的神情是那般漫不经心,如神明漠视万物,翻弄于股掌之间。
原来前两日对方与自己的见面,不过小打小闹。
闻映潮若是想,没人能够挣开他栓束意识的锁链。
他在芜司的身上钉下最后一根钉子,温热的血液溅到身上。
做完,他目光平静地转身,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血迹。
“你还有别的朋友吗?”闻映潮问。
比冰霜寒冷。
第115章 溯流(8)
这是闻映潮与顾云疆彻底决裂之后,仅剩的最后一段回忆。
在确认南晴被天网送走之后,闻映潮就收了手。趋利避害是物种的本能,想那怪物也清楚这点,将来不会再刻意接近顾云疆。
他只需要保证,怪物不会再汲取顾云疆的生命力就可以了。
闻映潮收回了自己的精神网,大范围的压制消耗过大,以至于他步伐都虚弱发软起来。
他替顾云疆整理好衣襟,似乎打算临走前,再吻他一下,看他最后一眼。
闻映潮没有那样做。
他说:“再见了,顾默……”
闻映潮停了停,纠正自己的用词:
“顾云疆。”
画面翻转,时间来到了冥渊终结那天。
偌大的殿堂,只余闻映潮一人独坐其中,头顶的琉璃火噼里啪啦地烧,他的终端早就丢弃,宴馨乔通过冥渊的电子屏联络他。
“你想死吗?”宴馨乔第一句话就开骂,“我听说你的事迹了,有些事又不是你干的,为什么要承认?”
闻映潮不说话。
“你把外面的日晷关了?”宴馨乔又问,“关掉所有保护机制,封锁月蚀,遣散所有冥渊使徒,只留下最外层的梦魇幻境——繁花之苑发起攻击,你怎么自保?”
“闻映潮,你是不是哑巴了?”
宴馨乔猜出他的意图:“你想毁掉冥渊?你毁得掉吗!”
“你别管我了,”闻映潮缓缓开口,“到蔷薇墓土了吗?命运灾眼呢?”
宴馨乔觉得闻映潮在说废话:“我有二重世界。”
“你才是,别管我,”宴馨乔继续,“你会死。”
闻映潮“嗯”了一声。
“我坚持不下去了,”他说,“放过我吧。”
“我不想最终变得和他们一样,”闻映潮闭了闭眼,“我早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情感在泯灭,阴暗的想法从心底滋生,叫嚣着冲破胸膛。
他不希望连“爱人”都失去,沦为与那些冥渊使徒无差的堕落者。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对面的宴馨乔失语。
“你说的‘他们’,也包括我吗?”她问。
不等闻映潮回答,宴馨乔就挂断了通讯。面前的电子屏重归一段寂静,半天无人操作,“噗”地一下熄灭了。
闻映潮站起身,准备起身迎接顾云疆的到来。
“我不想你死。”他听见自己脑子里有道声音。
不是顾默晚,顾默晚不会说这种话。
“我来想办法。”那个声音说。
闻映潮没理会,他展开自己手里的纸团,吞咽下被磨成粉末状的禁药,蝴蝶之吻。
又苦又干。
意识里的声音消失了。
而闻映潮,一步一步走向他为自己安排好的结局。
在名为记忆的梦境之外,顾云疆久久没能开口。
这是既定的,无法转圜的事实。就算他想阻止,也不能改变过去。
画面静止,记忆定格。
“真是恰到好处,”顾云疆说,“记忆再往前走一点,我就会看见当年他死去的样子。”
占卜师说:“他不想让你见第二次。”
顾云疆抚摸着冥渊冰凉的雕花柱,抬头看顶上熊熊燃烧的琉璃火,用手挡住刺眼的火光,画面却糊成了一团马赛克,正在消失。
“结束了?”顾云疆问。
“结束了。”占卜师说,“外面的事情,他们也做完了。”
这段记忆,不仅是闻映潮答应好了,要“告诉顾云疆”的一切,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以免顾云疆过早醒来。
梦境开始解离,地砖一块块破碎,漂浮成空中的杂质,唯有穹苍之上月光连绵,高悬不灭。
连带着占卜师一起,成为重重梦境下虚幻的泡影。
长梦初醒。
兴许是在梦里待了太久的缘故,顾云疆睁开眼就觉得头疼,他闷哼了一声,勉强撑起脑袋,才发现自己趴在别人的背上。
闻映潮在背他。
顾云疆的第一个想法是:闻映潮怎么这么瘦啊。
骨头硌到他了,酸疼。
闻映潮被顾云疆的动作一晃,一个没踩稳,台阶绊了他一跤,踉跄了好几步,整个人往前摔去!
好在邵寻扶了他一把,也扶住了将将滑落的顾云疆。
“你会不会背啊,”顾云疆在他身上骂,“这都站不稳?”
闻映潮:?
“醒了就下来。”闻映潮干脆撒手。
顾云疆把自己变成一只章鱼,挂在他身上,没动。
“你背一下我怎么了?”顾云疆说,“就这么急着把我甩了?”
他环顾四周:“离开问答迷宫了?”
闻映潮扒他:“离开了。”
闻映潮怎么都没法把死死缠着自己的顾云疆弄下来,估摸着就算自己真摔了,对方也不会撒手,他费力道:
“听话。我背你一路了,重死了,下来。”
顾云疆:“哦,不下。”
闻映潮:……
打击报复,这一定是顾云疆在报复他。
沈墨书插话道:“你接受还挺良好的,从问答迷宫里头出来的时候,我还在想,你会不会生气。”
“我生气什么,”顾云疆说,“睡了一觉,醒来就从问答迷宫出来了,多是一件美事。”
他骗人的,顾云疆对于闻映潮私自操控自己入梦,还在梦里玩弄他的行为很不满。
当然,有最后一层深梦的影响,顾云疆不舍得说太重的话。
他看见了闻映潮的绝望。
到最后完全放弃,死气沉沉。
他说:“所以已经到蔷薇墓土了?刚从问答迷宫出来?”
陈朝雾应道:“嗯,刚出来不久,你就醒了。”
闻映潮抱怨:“启明就是个坑货,带着他,后面根本分不出来哪面镜子是对的。”
邵寻附和:“镜子也能变狡猾,一面镜子,三个问题,它全用启明的记忆来回答,全是真话。”
顾云疆“哦”了一声。
他们既然安然通过了问答迷宫,就证明这个小阻碍没有拦住他们。
顾云疆猜想闻映潮会使用的解决办法:“你修改了启明的意识?”
闻映潮:“嗯哼。”
“说谎的那个就是真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六百年的记忆庞大复杂,沈墨书忘不掉,并且敏锐,闻映潮必须准确找到记忆切入点,并根据他所了解的进行微调,不得露出端倪。
何况,闻映潮看不到沈墨书的记忆。
顾云疆想,这种情况下,他醒不醒着都一样,都要依赖闻映潮的能力。
于是他道:“做正事吧,启明带路,你消除过墓碑之锁,应该知道墓碑之锁的解决办法。”
沈墨书:“我不知道啊。”
众人齐齐扭头转向沈墨书。
闻映潮没转,顾云疆挂他身上,转不过去。
沈墨书慢慢悠悠地补充道:“我的墓碑之锁是沈冥,就是我哥解决的,被控制的时候我全无意识,正巧,我们顺路,我的目的也是他——所以他的坟墓在哪?”
沈墨书离开蔷薇墓土时,沈冥还没有死,世事流转变迁,此处也与沈墨书记忆里的过去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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