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枕头的瞬间，唐然忽然睁开眼，趁势一把将陆矜也拉在身前。
一个很适合接吻的姿势，可他没有继续下去，只是用鼻尖微微蹭了蹭他的侧脸。
“我很想问，你一直以来都是怎么看我的。”
“普通同学，复仇对象家的傻儿子…还是”
没预料的吻落下，陆矜也尝到一嘴酒味，不高兴地皱了下眉，随即起身把人拉起来。
“你确实是傻。”
陆矜也评价完就开始给唐然嘴里喂粥，喂到只剩三分之一时唐然又开始喊困，没一会儿就歪在他臂弯睡着了。
迷糊中他还记得把陆矜也胳膊拽得死紧，陆矜也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胳膊抽出来。
给唐然盖好被子后，陆矜也忽然从口袋取出一枚戒指，动作轻柔地给唐然戴上。
是一个猫爪样式的戒指，代表他们的初见。
本来不应该这样将就着就送出去，但是很可惜，他只能这样提前送了。
*
当初唐齐深来找他，说了很多关于他们公司当年的事，以及为何那些年头会突然开不起员工工资。
当年妻子去世，唐齐深刚接手林氏集团时，状况可谓是步履维艰。
小道消息说他疑似婚内出轨，害林氏大小姐一尸两命，几张照片在公司上下到处疯传，连员工们都做好了找下家的打算，一个个站在一边说风凉话。
彼时集团高层也在偷偷变卖手里的股权，整个公司从上到下摇摇欲坠，进行中的工程也因资金链脱节而被迫按下暂停键。
不过唐齐深难得地状态很好，紧急会议召开那天他当众发誓会把林媛给他留的那份资产全额用于林氏渡过这次难关，并一举摘了几个不听话的大股东，把百分之八十的股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那些所谓的瓜或者八卦传言在实打实的钱权面前往往不堪一击，正当集团境遇慢慢回温之时，却突然传来一个坏消息——唐然被人绑架了。
陆矜也还记得自己打开唐齐深给他看那份文件时的震撼，文件后附的图片是在一个破旧的屋子，视线昏暗，窗外闪着雷，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被布堵着嘴捆在床上，腿上有斑驳血迹，应该是受了伤。
“是，……是唐然？”
“嗯，”唐齐深突然把文件抽回来，一脸狰狞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父亲，他不仅找人绑.架我儿子，还串通了公司财务部的人趁虚而入黑了公司一大笔钱，这笔钱是我拿来挽救公司的钱。”
看着陆矜也面色越来越白，唐齐深缓缓松了松手，继续道：“能做到这些，你猜他把得来的钱花哪儿了？”
“你母亲的医药费么？”
“并没有，”唐齐深递上来一份盖章的病例单，“我朋友刚好是你母亲所在医院的院长，请原谅我出此下策侵犯病人隐私。你母亲在当时已然是重症，给多少钱都治不好的那种。”
他平静地说着让陆矜也凌迟的话，“你父亲用这笔钱，还有我赎唐然的钱，去还他的赌债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露面你清楚吧，是因为他债还没还完。不过他倒是保护你保护的挺好，居然都没有讨债的找上你。”
“不过也是，”唐齐深突然上下扫视一遍陆矜也，眼神带着不屑，“想想你就是一个刚上高中的穷小子，能有什么好图的。”
“您想说什么？”
陆矜也平淡地望着他，面前的咖啡已经没了热气，就跟他的心一样。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带着你那个危险的父亲，离我儿子远一点。”
“他这些年也一直暗中伺机对唐然下手，”嚯地一声，唐齐深把又一个档案袋拿上来，“这是我家保镖这么多年跟着唐然所拍到的照片，你要是亲手翻过，就能理解我一个做父亲的心了。”
“我打算送他去英国上高中，以小然目前的成绩，如果去国外念书，应该会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他继续试探道：“你要是真的为他好，应该不会阻止他选择一条更好的路吧。”
*
思绪回神，陆矜也募地牵了下唐然戴戒指的手，低头吻了下当做告别。
“再见，男朋友。”
“我好像要比你离开江城更早一点。”
第109章 再见，唐然
一连几日身心俱疲，陆矜也眼下泛着明显的乌青。
凌晨蒙蒙下着雨，他跑去前台拿了把透明伞，出门撑伞的瞬间，刚好碰到了要进门的刘义杰。
“你要走了？”刘义杰明知故问。
“嗯。”陆矜也简单答了话，侧身要走。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不过你运气不太好。”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矜也其实要赶一趟凌晨的火车，不过为了确保能带走陆池青，他需要再赶回东山区一趟，时间紧急，不容再有变数。
“没，就祝你以后可以幸运一点。”
“谢谢。”
陆矜也冲他点下头，转身冲进雨地，雨雾氤氲漫天，好像还伴着冰碴，很快就打湿他的大半片衣服。
已经足够了，陆矜也想着。
苏望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让他又偷得一部分的时间。
送去了礼物，送去了真心，也做了告别。
抬起头的瞬间，无数细小冰粒无情地砸进眼睛，他于朦胧中看到了天际垂挂的一轮残月。
其实人世间不都是圆满的，月亮也不例外。
*
凌晨唐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起初是小时候跟封秦哥哥在外院里捉迷藏，慢慢院子里起了雾，他找了很久都寻不到人，便开始高声喊他名字。
“哥——”
“嗯。”
这声很快就有了应答，他肩膀后方按了只手，转身的瞬间唐然迅速长大，看到了站在身后冲他伸手的陆矜也。
“你…”
陆矜也笑着没再说话，只是将人揽在怀里轻轻吻了下额头，说道：“再见，唐然。”
……
昨夜喝的酒确实不少，今早醒来时唐然觉得一阵头昏脑涨，额头上是梦初醒还没来得及消退的薄汗，心跳起伏异常剧烈。
他很久没做梦了。
起身的时候还失手碰碎了床头柜上的小碗，唐然垂下眼，怔怔地看着仍在地上打转的破碎小碗，依稀记起来昨晚的一点记忆。
低头系鞋带时，他看到了多出来的一枚戒指，还有枕头边的一封信件。
“老大，开门。”
苏望突然过来叫门，唐然赶紧过去开，一进门就被苏望捉着袖子往房间带，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片，红着眼看向唐然。
“你没，没想着做傻事吧。”
“我为什么要做傻事。”
唐然整个人还陷在昨晚的甜蜜和收获戒指的雀跃中，对苏望的这一番行为表示不解。
“学霸走了，凌晨临走时他特地发了消息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他要离开江城，高中也不在一高上了，他已经托人递了转学申请，去向未知，让我们别去找他。”
把手机消息展示给唐然看时，苏望很后怕地抓了唐然的手腕，“刚进门时看到地上那个被打碎的碗，都把我吓死了。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咱留得青山在，有缘你们肯定能再见的。”
“我爸在哪儿？”
“听说昨晚宴会上唐叔叔喝的有点多，也歇在了酒店，好像住在812，不过我先帮你去前台问–”
话没说完，唐然突然就冲了出去，苏望怕他冲动行事急忙跟了出去，可追去电梯的时候，唐然已经乘了电梯往楼上去了。
面对银色的电梯门，苏望抹了把脸。
“啊，真是。”
“这都什么事啊。”
他拿起手机想着能不能先联系到学霸，不过很快对面的女声机械音回复让他彻底凉了心——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陆矜也，你真狠心。”
八楼很快就到，电梯开门时“叮”了一声，迎面就看到刘义杰站在走廊一侧，两人甫一对视，刘义杰便抬腿过来找人。
“你要干嘛？”
唐然别开他的手，“不关你事。”
“找唐叔叔没用的，走了就是走了，是他自己要走，谁也阻止不了，哪怕是你。”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唐然募地抬眼看他，刘义杰一下就松了手，有些心虚地往下看了看，正好看到他手上戴的戒指。
“临走了还要勾人，真够不负责任的。”
唐然沉着脸，把手揣进裤兜，冷声道：“朋友一场，别逼我对你动手。”
“我是…”
电梯门再次打开，苏望已经帮唐然把房间的东西收拾了起来，唐然接过东西问道：“那封信…”
“在里面，我特地收好了的。”
“好。”
“学霸的手机号注销了，”苏望低声开口，“我刚试过，联系不上人，是空号。”
“嗯，知道了。”
唐然转身提着包就踏进电梯，苏望急忙赶上，然后迅速关了电梯门。
“老大，我们去哪里啊？”
唐然转身问道：“我记得凯东是你叔叔开的。”
“嗯嗯。”苏望点点头。
“你帮我看看能不能调一下晚上和凌晨的监控，我回一趟东山区。”
第110章 一些所有物
人在执念深的时候往往会有盲目的自信和好运气，就比如唐然来东山区的这趟，这次虽然没有人带路，他还是凭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陆矜也家的位置。
抬手敲了敲门，果然没人应。
“哥哥！你来啦。”
是连予安，他手里牵着豆豆，正疾步朝着唐然跑过来。
“小宝。”
连予安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把钥匙，“这是小陆哥哥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要把这个房子送给你。”
“他人呢？”
小宝很快满脸丧气，“嗯…，说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连豆豆他也交给我养了。”
“哥哥，你也不知道小陆哥哥去哪里了吗？”
“嗯。”
唐然低头揉了揉小宝的脸，连予安看了看唐然身上半湿的衣服，催促道：“唐然哥哥，你先去家里面换换衣服吧，天冷，不要感冒了。”
钥匙刚打开门，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唐然很快就酸了鼻子，但是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死死顶住牙关，慢慢将眼泪憋了回去。
身上不停泛着阵阵凉意，棉服脱下的瞬间，唐然习惯性把衣服抖了抖，不知从哪个地方掉下来一颗巧克力，慢悠悠地滚落在他脚边。
外包装很熟悉，是他之前被陆矜也怀疑买酒喝的那款酒心巧克力。剥进嘴的瞬间，不小心咬到了嘴里的肉，他的眼泪登时就掉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外头沙沙下起了不知是雨还是雪，大门敞开着，吹得他半边脸生疼。
等小宝把豆豆送回家再过来时，看着眼前这一幕都要吓坏了。
“哥哥，唐然哥哥。”
他连忙进屋把大门关上，打开屋里面的暖气，从衣柜里取出来陆矜也的一件棉服给唐然披上。
“小陆哥哥突然离开我也很难过，但是我们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你要振作起来。”
忽然他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见到了小陆哥哥的父亲，他动手打了哥哥。”
“小陆哥哥当时倒没说什么，就是一直低着头，然后他走到桌前把母亲的遗像拿给陆叔叔看，结果陆叔叔他又打了哥哥一巴掌，他手里母亲的遗像也被摔坏了，玻璃碎的哪里都是。”
“我是不小心在我家那块房顶上看到的，我感觉小陆哥哥那时真的很难过很难过，他应该有自己必须要走的理由，你不要怪他。”
唐然听得脸色苍白，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陆矜也，明明是我家对不起你，为什么最先离开的会是你。
明明进了重点班，你又为什么要放弃。
你就不能自私一点么。
打车来的路上，唐然打开了陆矜也留的那封信，信里没有什么直抒胸臆的情感，也没有解释他非离开江城不可的理由，只是要自己好好生活，平安、喜乐。
他说，在江城念高一的日子里，他做了很多之前从未做过从未想过的事，也好好“叛逆”了一把。
比如一起迟到，一起补作业，一起借出门采买的名头买各种吃的，明明是纪律组长却隐瞒朋友间各种违反校规的小行为…
期间还谈了一场恋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表过白，牵过手，接过吻，因旁人争风吃醋过，也同样因为男朋友的优秀而骄傲不已。
但是事实是残酷的，他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的太多了，久久僵持下去只会给彼此造成更多伤害。或许分开对于目前的他们而言，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唐然看到苏望的电话赶紧按了接听，“老大，你还好吧。”
“嗯，你说。”
“监控我找到了，只是一些学霸进出酒店的行走轨迹。”
“然后就是…”苏望突然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继续道：“昨晚你喝醉了刘义杰差点亲你，被学霸看见了，然后就把你带回去了。”
“我就说刘义杰不是什么好人，趁人之危，卑鄙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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